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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农家闲事 大家一起过新年 ...

  •   “好香啊……”宋小树忍不住赞叹,这味道层次丰富,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柳子韫笑着往锅里注入足量的开水,滚烫的水与热油接触,发出“滋啦”一声响,汤汁迅速变成诱人的奶白色,带着红油的赤艳。他盖上锅盖,转为小火,让羊肉在里面慢慢炖煮。
      “接下来就交给时间了。”柳子韫洗了手,看着宋小树亮晶晶的眼睛,“等羊肉炖得软烂,汤底的味道融进去,晚上用小火炉咕嘟咕嘟地炖着,想吃什么菜就往里面涮,暖和又美味。”
      宋小树看着灶上那口咕嘟冒泡的锅,仿佛已经看到了晚上全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锅子的温馨场面。他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满。子韫他总是这样,用他的方式,把寻常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把重要的时刻变得独一无二。
      这个年,因为祠堂外的委屈,也因为灶房里的这份独特用心,在宋小树心里,留下了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深刻的印记。他隐隐觉得,有子韫在的地方,就是家,规矩和旁人的眼光,似乎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羊肉在锅里咕嘟了将近一个时辰,灶房里弥漫的香气已经浓郁到化不开。柳子韫掀开锅盖看了看,汤汁收得恰到好处,羊肉酥烂,红油赤酱,香气扑鼻。
      他转身从碗柜底下找来一大一小两个洗刷干净的宽口陶罐,这原是家里腌咸菜用的,釉色都有些剥落了,此刻也顾不得讲究,将就着用吧。
      “小树,来帮把手。”柳子韫招呼着,用大木勺将锅里大部分的羊肉和肉汤舀进那个大陶罐里,装得满满当当,这是留着自家晚上吃的。接着,他又仔细地将剩下的羊肉和汤汁,连带着不少红亮的底料,一起装进了那个小一点的陶罐里,同样盖紧了盖子。
      “这是……”宋小树有些疑惑。
      柳子韫将小陶罐递到他手里,又拿过一块干净的笼布包好罐耳,免得烫手。“这罐,你趁热给大爷爷家送过去,给太爷爷他们添个菜。就跟他们说,是咱们自家做的羊肉锅子,吃的时候用小火炉煨着,可以直接吃里面的羊肉,也可以烫些菘菜、豆腐进去,味道更鲜。”
      宋小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柳子韫的用意。这是念着长辈,也是在做人情。他心里一暖,用力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抱着那罐还滚烫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羊肉,快步出了门,往村中宋文丘家那座更齐整的院落走去。
      到了大爷爷家,宋文丘一家也正准备着年夜饭,见到宋小树抱着个陶罐来,都有些意外。
      “太爷爷,大爷爷,大伯。”宋小树恭敬地叫人,“这是子韫下午做的羊肉锅子,让我送来给太爷爷和各位长辈添个菜,晚上热着吃,暖暖身子。”
      他将陶罐放在桌上,按照柳子韫教的,把吃法说了一遍。
      宋云礼老爷子就坐在堂屋,那独特的、霸道的麻辣混合着肉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笑意:“是你的那个哥婿?有心了,有心了!这味道,光闻着就开胃!”
      宋文丘也笑着对宋小树说:“难为子韫想着,回去替我们谢谢他,这大冷天的,快回去吃饭吧。”
      年夜饭没有人在别人家吃饭,就算是自己的大爷爷家,毕竟已经分家了,也不能算一家了。
      宋小树应了声,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傍晚时分,宋阿爷他们也回来了,一进院子就被这前所未有的香气撞了满怀。
      “嚯!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宋大海嗓门最大,一边脱外套一边就嚷嚷开了。
      宋大江和宋大河也吸着鼻子,脸上满是好奇。
      宋阿爷没说话,但目光也忍不住瞟向灶房。
      柳子韫和宋小树将自家堂屋的方桌已经摆开,那个大陶罐正坐在桌子中央的小泥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红油翻滚,香气四溢,又洗切了不少菘菜、萝卜、豆腐和泡发的干菜,整齐地码在几个大盘子里。
      当那咕嘟着红油、冒着诱人热气和香味的泥炉被端上堂屋的方桌时,所有人都围坐了过来。
      “这是……羊肉?”宋阿奶惊讶地看着锅里,“子韫,你这做的啥?闻着可真不一样。”
      “阿奶,这叫羊肉锅子,”柳子韫一边给众人分碗筷,一边解释,“锅底是辣的,羊肉已经炖烂了,这些菜是等会儿边吃边往里面下的,热乎。”
      宋阿爷率先动了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那软烂入味、麻辣鲜香的滋味让他怔了怔,随即缓缓点头:“嗯,好吃。费了不少功夫吧?”
      “子韫哥一下午都在弄这个!”宋小榆抢着回答,与有荣焉。
      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堂屋里,中间是咕嘟冒泡的羊肉锅子,红色的汤底翻滚,白色的热气升腾,驱散了冬夜所有的寒意。大家学着柳子韫的样子,将菘菜、萝卜片放入锅中,烫熟了捞出来吃,新鲜的蔬菜吸饱了浓郁的汤汁,又爽口又够味。那豆腐更是点睛之笔,嫩滑的豆腐在麻辣的汤底里煮过,入口即化,滋味无穷。
      这新奇又温暖的吃法,让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热闹和漫长。男人们小酌着烧刀子,女眷和孩子们吃着鲜香的锅子,说着闲话,脸上都红扑扑的。
      吃完饭,收拾妥当,便到了守岁的时候。堂屋的方桌被擦干净,上面摆上了花生、瓜子、灶糖,还有柳子韫从镇上带回来的芝麻糖。宋小柳和宋小榆带着宋小桃在炕上玩着柳子韫给他们削的小木偶,宋阿奶和谷小草、翠娘做着针线,宋阿爷和儿子们闲聊着明年的打算。
      ……
      夜色浓稠如墨,寒意愈发刺骨,但宋家小院却灯火通明,人声与欢笑声驱散了冬夜所有的清寂。
      快到午夜子时,柳子韫将他从镇上买回来的那两挂一百响的“大红鞭”和一把“滴滴金”拿了出来。
      “走,放炮仗,迎新年!”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宋大海举着挂好鞭炮的竹竿,引线点燃,“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炸响声瞬间爆发,红色的碎屑四处飞溅。
      孩子们捂着耳朵兴奋地尖叫。宋小树也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火光映亮了他带笑的脸庞,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映着跳跃的光点,清澈而明亮。
      柳子韫将“滴滴金”分给大家。
      宋小树小心地捏着一根,手腕晃动,看着金色的光弧在黑暗中划出轨迹,脸上露出了干净又带着点新奇雀跃的笑容,那笑容毫无阴霾,仿佛白天在祠堂外积攒的所有委屈,都在这璀璨的火光中消散了。
      柳子韫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宋小树和弟妹们笑闹在一起,火光将他柔和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在柳子韫来自现代的认知里,十九岁,不过是刚刚踏进大学校园的年纪,是个半大的孩子,理应还在享受青春的恣意,或许会为学业烦恼,为初恋悸动,却绝不该早早背负起一个家庭的重担,更不该因婚姻和性别身份而承受宗族规矩的挤压。
      可宋小树却已经历了生活的磨砺,用尚且单薄的肩膀撑起过这个家的艰难时刻。
      一股混杂着疼惜与无比坚定情感的热流,猛地冲撞着柳子韫的心脏。他清楚地知道,宋小树的坚韧与成熟是被环境催生出的外壳,内里包裹着的,依然是那个会对新奇事物眼睛发亮、需要被好好呵护的大孩子。
      他暗暗握紧了拳,在心底许下了无声却重若千钧的誓言:
      他要守护这个笑容。
      他要为这个在原本世界线里才刚刚成年的爱人,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他要让他往后的人生,能像今夜的火光一样,明亮、温暖,充满简单的欢愉,再也不必过早地品尝生活的苦涩与不公的委屈。
      最后一根“滴滴金”熄灭了、
      远处,更多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汇成了迎接新年的宏大交响。
      “子韫,愣着干嘛?外面冷,快进屋守岁啦!”宋小树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和笑意,朝他用力挥手。
      柳子韫深吸一口清冷而充满希望的新年空气,大步朝他走去,脸上露出了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来了。”
      新旧之年,就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替。
      ……
      震天的鞭炮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下零星的“噼啪”声还在远处点缀着新年的夜空。热闹过后,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堂屋里,炭盆的火光也显得有些乏力。宋阿爷先是打了个哈欠,宋阿奶也跟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老了,精神头不济了。”宋阿爷撑着膝盖站起身,“守岁就是个意思,子时过了,年就算接来了,都早点歇着吧。”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最先回了东屋。
      紧接着,翠娘也显出了倦容,她怀着身子,本就容易疲乏。宋大河见状,连忙小心地扶起她:“娘子,我们也回去睡吧,别硬撑着了。”
      几个孩子更是早已东倒西歪。宋小柳和宋小榆强撑着眼皮,却止不住地小鸡啄米,宋小桃更是直接在谷小草怀里睡熟了。
      “走吧走吧,都回去睡。”谷小草笑着,一手抱起宋小桃,一手轻轻推着两个大的,也回了房。
      转眼间,堂屋里就只剩下宋大江、宋大海,以及挨着柳子韫坐着的宋小树。
      宋小树起初还强打着精神,但刚过子时没多久,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身子也慢慢歪向柳子韫这边。
      柳子韫感觉到肩头一沉,侧头看去,只见宋小树已经靠在他身上,呼吸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显得格外恬静。
      柳子韫心中一片柔软,他抬头对还在低声闲聊的宋大江和宋大海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低声道:“大伯,小叔,小树困得不行了,我先带他回房歇着。”
      宋大江摆摆手,压低声音:“快去快去,守岁不拘这些,别冻着了。”
      宋大海也笑着点头:“去吧子韫,我们也差不多该散了。”
      柳子韫小心地揽住宋小树的肩,将他轻轻打横抱起。宋小树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回到他们那间虽然简陋却充满两人气息的西厢房,柳子韫小心翼翼地将宋小树放在炕上,替他脱去外衣,盖好被子。触手之处,宋小树的手指一片冰凉。
      柳子韫皱了皱眉,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捂了一会儿,又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他看着宋小树在睡梦中安然的脸庞,心里盘算着:这天是越来越冷了,炕烧得再热,后半夜也容易凉。明天得去镇上多买些好炭回来,屋里得常备着炭盆,可不能让他冻着。
      窗外,是新年的万籁俱寂,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传来。屋内,柳子韫吹熄了油灯,在宋小树身边躺下,将他微凉的身体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这个守岁之夜,虽然没有坚持到天明,却在彼此的体温和安稳的呼吸中,迎来了充满希望的新年第一个黎明。
      ……
      大年初一,天光还未大亮,村子里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就再次响了起来,这是“开门炮仗”,寓意着新的一年开门大吉。
      宋家小院里,柳子韫率先醒来。怀里的宋小树还睡得香甜,呼吸均匀,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不像昨夜那样手脚冰凉。柳子韫小心地抽出手臂,替他掖好被角,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刚穿戴好,准备去灶房烧热水,东屋和隔壁房间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宋阿爷和宋阿奶年纪大,觉少,也起来了。紧接着,宋大江、谷小草带着孩子们,宋大河也扶着翠娘陆续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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