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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青衫再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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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門外,又有一隻殭屍搖搖晃晃地跳了進來。
黃衫女子眼角一挑,鳳眼輕輕掃過那隻殭屍,隨即往後輕巧地一跳,裙擺飄動,下一秒,便不費吹灰之力地將那殭屍推出門外。
"砰!"又是一聲沉重的墜地聲。
安康還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忽然雙眼一瞪,右手顫顫地指著黃衫女子,嘴裡結巴地喊:"啊……啊……她……她……她也是殭屍!"
安泉聽了,整個人一軟,癱坐回地上,喃喃自語:"方才我還和她說話……還謝她……"
杜幽若卻沒那麼驚慌,她看著那黃衫女子,眼裡多了一分思索:"她雖是殭屍,可不像其他的殭屍,她還……救了我們。"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似有數道身影纏鬥,風聲獵獵,氣氛緊張。
杜幽若趕緊扶起安泉和安康,三人正要往廟門方向看個清楚,內室的門忽然"砰"的一聲打開。
那兩名道士驚慌失措的衝出來,邊跑邊叫:"鬼啊!鬼啊!好多鬼啊!"
像見了什麼恐怖之物般,一溜煙的衝向廟門外,連鞋子都差點沒穿好。
杜幽若一愣,腦中忽的閃過那日在客棧的情景。
那時掌櫃也是這樣狼狽逃命,嘴裡大喊有鬼。
難不成,這回,真的是鬼?
她不敢多想,立刻衝進內室。
床上,安暮白正躺得安穩,咯咯地笑著,兩隻小手在空中揮舞,好像有人在哄她似的。
杜幽若一把抱起她,輕聲問:"暮暮,在笑什麼啊?"
安暮白看著她,笑得更燦爛了,像是剛才整場騷動都與她無關,又像是有人在她耳邊講了個很好笑的故事。
杜幽若望了眼四周,屋內靜靜的,什麼都沒有。
她抱緊安暮白,心裡卻莫名有些發涼,腳步加快,往廟門外走去。
杜幽若離開後,內室裡的空氣忽然一變,五道白色的鬼影悄然現身。
她們個個如花似玉,眼中泛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愁。
其中一位女鬼甲輕輕笑了笑,眼中帶著些許嘲諷:"那兩個臭道士也真是膽小,原本還以為他們是有道行的人,想讓他們幫我們超渡,結果一現身,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真是太不成器了。"
女鬼乙輕嘆了一口氣,眼神空洞:"唉,我們在這裡已經被困了十幾年,至今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女鬼丙嘴角微微勾起,憶起過去的光輝歲月:"想當年,我們可是飄香樓的頭牌,那時的盛況,真是至今難以忘懷。"
女鬼丁輕輕蹙起眉頭,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與不甘:"要不是那高尚德殺了我們,自己偷偷逃走,我們怎會死在這破廟裡?真是冤枉。"
最為靜默的女鬼柳凝香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浮現一絲柔和的回憶,她的聲音如同微風拂過,帶著一抹淡淡的哀傷:"剛才那個小女娃,她竟然不怕我們,還對著我們笑,那樣的笑容,真是可愛。"
她頓了頓,說:"如果我們當年沒有死,現在說不定已經是某位商人的妻子,兒女成群,過著安穩的日子了。"
女鬼們靜靜的聽著,柳凝香的話語喚起了她們心底深藏的往事。
十幾年前,殭屍橫行,南宋動盪不安。
那時,一位商人用重金贖回了飄香樓五位最美的姑娘,並請縣令高尚德親自護送她們。
當她們經過這座土地公廟時,恰巧遭遇了南宋軍隊的搶劫。
當年,縣令高尚德因私下與那位商人交易,暗中運送飄香樓的姑娘,擔心途中遇見官兵,事情敗露,官位不保。
他思前想後,竟做出殘忍的決定,親手將她們一一殺害,再將她們悄悄埋在這座廟後的荒地裡。
一切完成後,他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而那五位本該有著未來、有著夢想、有著笑聲的姑娘,就這樣被困在了這破廟中,成了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在幽暗香火中,靜靜守著那段無人知曉的往事。
安泉和安康早已站在廟門外,目不轉睛的望著那位青衫女子,她獨自一人,正在與七隻殭屍對陣,招式沉穩,氣息不亂,像極了山林間靜靜開放的青竹,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定與從容。
黃衫女子站在旁邊的一棵老樹下,背靠樹幹,靜靜看著,沒說話,身形安靜得像一道影子。
而那兩名剛才從內室衝出來大叫"有鬼啊!"的道士,一見外頭又是殭屍又是女子施法,早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往閔州方向狂奔,連頭都不敢回,樣子狼狽得像是鬧市裡丟了面子的書生。
杜幽若忍不住嘆了口氣,轉頭看看身旁的安泉與安康,他們也滿臉複雜神情的望著場中交戰。
"她不是道士吧?"安泉低聲道。
"可是那動作,像極了仙人施法。"安康喃喃。
杜幽若沒說話,只是定定望著那青衫女子,她的動作,她的背影,似乎在哪裡見過……
突然間,一道記憶閃過腦海。
那年的那一天,風很大,天陰沉沉的,像是連雲層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杜幽若還小,卻親眼看著父母被殭屍咬死,血灑在官道上,她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位青衫女子從天而降,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女子輕輕把她抱起來,聲音也像風一樣輕:"別怕,妳安全了。"
後來,青衫女子將她送到附近村子,拍了拍她的肩,低聲說:"我的家就在附近的山腳,我還得去找人,不能親自送你回閔州。"
杜幽若怯怯地抬頭問:"那……我怎麼辦?"
青衫女子轉身,朝一位正在劈柴的少年喊道:"小兄弟,這孩子就交給你了,送她回閔州。"
那個名叫安震的少年走過來,背著陽光,伸出一隻手:"走吧,我會送妳回家。"
從那天起,杜幽若就一直記得那隻手,溫暖、堅定,像是穿過風雪的一道光。
或許,就是從那時候起,她悄悄的把那個少年放進了心裡。
後來,她接受了燕王的提議,成了安震的妻子。
"是她……是她……"杜幽若喃喃的說,聲音低得像風裡的一縷呢語。
"誰啊?"安泉轉頭看著她,眼中滿是困惑。
杜幽若望著那青衫女子,眼神裡忽然泛起了亮光,像是回憶的星辰突然點亮了夜色。
"是我小時候……救過我的仙長姐姐。"她輕聲說,嘴角微微揚起。
不遠處,黃衫女子聽見了這句話,微微轉頭,鳳眼淡淡的看了杜幽若一眼,眼神裡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柔和。
安泉與安康對視一眼,又望向那青衫女子,只見她身形如柳,步伐輕盈,手中符紙與銀鈴舞動之間,七隻殭屍竟步步退讓。
她一人獨立在夜色中,衣袂輕飄,卻像與天地相合,無懼無畏,靜若止水。
相比剛才那兩位驚慌失措、鬼叫連連的道士,眼前這位女子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經過歲月打磨的劍,既輕柔又鋒利。
她的每一個眼神,像是洞察了塵世百態。
"她……到底是什麼人啊?"安康低聲問,語氣裡帶著一種幾近虔誠的敬畏。
安泉沉默片刻,搖搖頭,輕聲回道:"不管是誰……她不像是凡人,也不像是道士。"
風雪吹動他們的髮絲與衣角,吹不散心中的震撼。
他們第一次見識到,原來真正的修行,不在於衣著,不在於名號,而在於那份從容與沉靜,如深山老林間的一道光,無需言語,便讓人心生敬仰。
青衫女子腰間繫著一只銅鈴,背後斜背一柄長劍,劍身與鈴鐺皆泛著淡淡的藍色冷光,在夜色中如月華微閃,冷冽而靜謐。
她面對七隻兇猛的殭屍,卻始終未曾拔劍,只是輕輕抬手,在四周佈下結界,將殭屍牢牢困住,不讓它們越雷池一步。
杜幽若、安泉與安康站在結界之外,毫髮無傷。
只見青衫女子飄然升空,懸立在半空,唇間喃喃低語,聲音輕柔得像風拂過林梢。
她舉起一隻纖指,兩指之間憑空現出一張淡金色的符篆,指尖一拋,符咒旋轉著升空,瞬間化作七道金光,分化為七張符籙,紛紛飛至七隻殭屍的額前,啪的一聲,貼上去的瞬間,殭屍齊齊僵直停住,不再動彈。
安泉與安康看得目瞪口呆,彷彿連呼吸都忘了。
杜幽若卻異常冷靜,她記得很清楚,童年時,那位從天而降的"仙長姐姐",也是用這樣的手法制服了那些跳躍的殭屍。
接著,青衫女子輕輕拿起腰間的銅鈴,輕輕一搖,清脆的鈴音如泉水滴落。
殭屍微微一震,整齊地跳了一下。
她又搖了幾聲,殭屍竟依序排成一行,動作僵硬卻毫無反抗。
忽然間,那站在不遠處的黃衫女子,竟也隨著鈴聲跳了過來,靜靜的排在隊伍的最後一位。
青衫女子輕輕嘆息,飛至她身旁,握住她冰涼的手,在她耳邊柔聲說:"寶貝,妳不用排。"
黃衫女子抬頭望她一眼,那雙幽深的眼眸微微一顫,然後乖乖點頭,任由她牽著。
青衫女子牽著黃衫女子,緩緩降落在杜幽若三人面前。
她的目光輕輕掠過他們,那一瞬間,她眼眶微紅,像是忍著什麼情緒,但她什麼也沒說。
接著,她再次搖動銅鈴,七隻殭屍立刻轉身,迅速圍成一圈,動作如□□縱的木偶。
她舉起一根手指,食指之上,無名火無聲點燃,跳動著淡青色的火焰。
她將那火輕輕一彈,火星瞬間飛入圈中,碰觸到殭屍的身體後,火勢陡然暴漲,化作一場炙熱卻寂靜的焚燒。
火焰不帶煙塵,卻燃得殭屍焦黑枯乾,像是將冤孽與罪惡一併燒盡。
杜幽若三人靜靜的看著,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