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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三十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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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松山岛不是没下过暴雨。
 只是像眼下这般,噼里啪啦,砸得窗户都要往下掉的,在文峪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闵舟子早上拖出去的躺椅被文山抢救性地拽回来,才免了落得一身潮湿的下场。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跟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外,文山丢了一件毛巾过去,勒令习鸿宇擦干净了再进来。
 
 习鸿宇捏着毛巾,往身上裹了一圈。
 湿透的衣服黏着皮肤,冷意生生往皮子底下钻,怎么也散不掉。
 不好说是冷的还是怕的,他不自觉地打颤。
 
 其实原本不至于这么狼狈的,他在外面跑一圈又一圈,企图找到来时的码头。
 但无论他怎么往前向后,终归视线里还是会出现文公馆。
 那些昨天见到的人人鬼鬼、屋舍街巷全都消失不见。
 
 真是见鬼了。
 他把这信息发给宁开霁,“我们跑不掉了,四周都是文公馆。”
 “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旁边的树都跟纸扎得一样,绿得吓人。”
 “我都要怀疑自己是鬼了。”
 
 宁开霁那边安静了好久,最后回了他一串哈哈哈,你要死了。
 
 这世界要疯。
 习鸿宇换了好几条布,才被文山允许进门。
 饭依旧那么摆着,但不见人下来。
 
 “都说不饿。”文山摆手,明显是劝过但没劝动的样子。
 习鸿宇也不好说你那一桌子红红绿绿不该是给人吃的。
 但他现在聪明了,大概明白了眼下的局面。
 
 简而言之,还能吃饭的三个就相当于副本里的boss,不惹为好。
 
 “他们不饿,那我也不饿。”习鸿宇说完这句,一溜烟就往楼上窜。
 “真是怪人一堆。”文山嘟囔了句。
 
 习鸿宇冲上楼,对着宁开霁的门就是一阵拍。
 也不管这门是不是年久失修往下掉灰。
 
 “干什么。”
 宁开霁不大乐意地拉开一条门缝,他本来想着怎么处理掉尸块,免得给阿姐找上。
 谁知道门口杵了一个棒槌。
 
 “你收到剧本了吗?”
 习鸿宇小声问了一句,其实也没那么棒锤,他闭口不提收到一颗心脏的事。
 
 “进来吧。”门总算是开了。
 楼上的人被习鸿宇一条信息喊到了宁开霁房间。
 几个人围了一圈。
 这场景其实很怪异,尤其是在一个闹鬼的房子里。
 他们正儿八经地讨论剧本。
 
 大家收到的故事背景都一样,一个白天过去,剩下的故事线也没触发。
 
 “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文叔说的,岛上停航了。”
 习鸿宇突然想起文山闲聊时候说的,“我们得在这里待上半个月。”
 
 那半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这话一想,每个人都头背后发凉。
 “那,我们现在下去搜寻一下线索?”习鸿宇提议道。
 
 文山刚把多余的碗筷收回厨房,就看桌子边人又坐上了。
 “你们?”
 “我们饿了。”
 宁开霁面无表情地开口,也不懂文山哪来的灵感,今天的照明干脆换成了蜡烛。
 一排红蜡烛摆了一桌,别说多闹鬼了。
 
 饿了好啊。
 文山又把东西摆上,椅子一拉,俨然有了几分文公馆当年人丁兴旺的样子。
 只不过主人不在这。
 
 “闵小姐不吃吗?”
 文峪拎着一条毛巾,从外面刚回进来,见上面的位子空着,扭头看向文山的方向。
 
 他站在窗边,脸蒙在一层暗色里。
 雨点在身侧的玻璃上淌成小溪。
 外面是浓稠的黑暗。
 
 闪电撕开夜幕,闯进餐厅,人在片刻间像是留在过曝影片上的残影,只能看见一张一合的嘴巴,在白光里不断放慢。
 “吃了,说要去睡觉了,还说晚上要干什么……”
 
 轰隆——
 雷声接踵而至,文山的话被吞没在巨响里。
 
 “15日夜里,松山岛地区将会有暴雨至特大暴雨,气象部门预测未来24小时……”
 闵舟子从地下室扒出来的收音机搁在角落里,沙哑的女声毫无感情播报着。
 
 “文叔,往年松山岛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桌子底下左一脚右一脚的,逼得习鸿宇不得不找了个话头。
 
 “也下,但很少像今天这样。”文山盯着蜡烛,人年纪一大,随便一点话头就容易想得很远。
 
 那时候是三十年前。
 也是少有的下起了一场大雨。
 
 他当时帮人送东西到文公馆里,四周漆黑,他又走得快,到文公馆是已经全身湿透。
 搁大门按铃时,风一吹都觉得浑身发颤。
 
 他应该是站那待了好一会,不见人应。
 
 “真是怪了,屋子里竟然没点火。”
 文山沿着外墙往后院绕,身后电闪雷鸣的,他的脸不断在玻璃上亮起,又消失。
 
 “总不会这么早都睡了吧。”文山自己嘟喃,一边把地板跺得砰砰响。
 这个点是有点让人害怕,文山张望了一下剩下的一条回廊。
 滴滴答答全是落下的雨声。
 
 “不然明天再来吧。”文山犹豫着,还是往回走了。
 
 闪电忽明忽暗。
 落在玻璃上雾蒙蒙的,照得人有些变形。
 文山恍惚间都觉得自己长了两个脑袋。
 
 “真是出幻觉了。”
 他停下脚步,又凑近仔细一瞧。
 一张脸碾平了,贴着玻璃,恰好盖在他的倒影上。
 
 “妈呀。”
 文山差点魂都丢了,人直退几步,身后是条台阶,脚步一空,连人带着东西直接滚到底。
 下了半天的雨,地上湿滑得很。
 文山尝试了几下都觉得脚底发软。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清白的光从钟楼塔尖向下,劈开了整座房子。
 这回屋子里的东西明明白白得印在文山眼底。
 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见了地上全是血,渗出门缝流下台阶,汇入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他泡在水里的手指生疼。
 
 像有东西拧着他的脖子,文山偏过头,血水从他的指尖往下滚,流过手腕,又被掉下的雨点吹打散了。
 
 文山都忘了自己怎么尖叫地下山,反正后来都说,他跑过的房子,灯是一盏一盏都亮起来了。
 那晚上的松山岛难得亮了整晚的灯。
 一行人上山下山。
 路上人影憧憧。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总有人说,晚上会在路上看到没有头的尸体到处乱飘。
 因而,连带着岛上的神婆都格外忙碌,平安符一叠一叠消耗。
 
 也是自那之后,文公馆便彻彻底底成了凶宅。
 
 那是文家的哪个孩子呢?
 他竟然有点忘记了。
 
 隔了这么多年再想起,文山也觉得有些陌生,他抬头环顾着屋子,电闪雷鸣得恰如当年。
 
 “当时的案子,就发生在这个屋子里。”
 “她的身体留在餐桌边。”
 
 文山说得慢,一字一顿,掉进他们的耳朵里,炸雷一般,将他们定死在了座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