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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掉下来了 ...

  •   松山岛上的邮差向来自由。
      这种感觉在文峪收信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捡起大门口东一封西一封的信件,也不知这位闵小姐哪里来的这么多信件,被邮差随意丢在地上,免不了沾上些泥土。
      文峪挨个把信件理好,放到桌角,方便闵舟子拆阅。

      这会,被文峪念叨的人正拿着一张报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一字一句,念着上面的新闻。
      她的样子让人联想起牙牙学语的婴儿,总归是说得不够流畅。

      文峪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这不开口说话吓人,开口说话也吓人哇。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豆浆,又给闵舟子也添了一杯,视线掠过报纸时,不免一顿。
      松江晚报。
      是一份几十年前的报纸,他爸爸之前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会往文公馆送上一份,不过现在报纸也停刊了有些年头。

      文峪记得,这些东西都堆在了文公馆的地下室里面。

      天知道这位小姐哪来的一身牛劲,扒了一堆旧物放到楼上。
      早上一进门他就感觉到陌生,仿佛时间倒退了几十年,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厚重的尘土味道。

      光是文峪看到的,摆在客厅里的录音机,一整箱的磁带,风一吹就咯吱作响的摇椅,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比闵舟子的年龄大。

      难怪这会人跟不倒翁一样,翻一页报纸打一下瞌睡。
      估计是一晚上尽在做贼了。

      文峪丝毫没有怀疑,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位小姐也是真的不爱看书。
      一张报纸读到底,全凭耐心。

      眼下耐心耗尽,闵舟子丢开手头的报纸,又小心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文峪递过来的豆浆。
      甜的,她很喜欢。

      闵舟子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不同与昨天雾蒙蒙的天气,今天岛上的阳光好得让人心生欢喜。
      松鼠也愿意在院子里停留。

      闵舟子伸了一个懒腰,人扑进沙发里。
      她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一会,要去院子里浇花、修建枯枝,九点的时候,她要下一盘象棋,对手只能是被支过来照顾她的文峪。

      文峪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闵舟子拿了一把剪刀,往院子里的草木上一顿招呼。
      那些自由生长了几十年的花草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
      叶子地上很多,树上很少。
      原来郁郁葱葱的花园,现在只能说完了。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又瞄上另一株蔷薇。
      文峪赶忙上前,想要拿过闵舟子手里的“凶器”,“闵小姐,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干吧。”

      “爱好。”
      闵舟子看向一旁的树木,简短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图,手里的剪刀是一点也不愿意还给文峪。
      别爱了,花都要没了。
      文峪无奈,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回房子里。

      没有消停一会,文峪面前又摆上了一副象棋,这东西也只能是从地下室里扒出来的,上面的灰都没擦。

      文峪想拒绝,但对面一张苍白的小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跟玻璃珠一样眼睛里毫无情绪。
      他只能认命地拧干抹布,把那些尘封多年的老物件都擦上一遍,在桌面上排开。

      一通事情忙下来,时间居然已经临近十二点。
      厨房里又该有人忙活了。

      闵舟子蹲在门边,地上有一条不明显的线,那是文峪画出来的,禁止她进入厨房的分界线。
      她咬着嘴唇,一只手时不时往地上戳上几下,又往门上敲个几下,闹出点动静,以此表示自己被拦在门外的极度不满。

      半天相处下来,昨天文峪积攒的那些害怕情绪全然不见,只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孩子。
      而且还是有很多爱好的孩子。

      不是爱种花、就是想做菜,
      但每一样爱好似乎都只有一个空壳,她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操作。

      太奇怪了。
      文峪偷瞄一旁的橱柜,玻璃的倒影里,他能清晰地看见门口的人影。
      闵舟子就蹲在门边,跟昨天刚来的时候一样,平直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移动。
      给人一种错觉,那双眼睛在观察他,观察他的动作,并学习。

      这想法怪滲人的。
      给文峪整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是孩子、是活生生的孩子。
      文峪心里默念。

      等吃饭的时候,文峪跟闵舟子商量道,“这样吧,晚上我带你去看戏。”
      松山岛上保留了一个古戏台,据说有个几百年的历史。
      逢年过节时,岛上都会请戏班来唱上一场,以祈福消病。刚好这回赶上了,文峪准备把人带过去凑个热闹。

      看戏?
      闵舟子歪头想了想,应该是那些咿咿呀呀的表演。
      对,她也喜欢看戏。

      ***

      戏开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一条道走到底,张灯结彩的,连戏台边的古树也不放过,灯带绕上便有了几分灯火通明的意味。

      晚上的表演,文山也通知了在他民宿里住着的几位客人。
      在房子里憋里一天,几个胆大的已经跟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其他人出门。

      邱瑞脑子里还惦记着早上收到的那封信,有点心不在焉地跟在队伍后面。
      “你会是下一个吗?”
      这句话可以延伸出很多不同的意思,你会是下一个被选中的吗?你会是下一个幸运儿吗?
      你会是下一个死的吗?

      这种不安几乎延续了整个白天。
      她不敢向其他人询问,是否也有收到一样的信件。

      在没有别人进出的房子里,邱芮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其他人溜进她的房间。也许昨晚的事情,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恶作剧?
      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邱芮低着头,一时不察,直接撞上前面的人。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
      抬头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长街的灯光落在眼睛里,星星点点的。
      四周人流如梭,十里银花。
      该是很繁华的一幕,但那双眼睛里很空,似乎什么也落不进去。

      听到对面人的话,闵舟子困惑地皱眉,似乎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回话,只是点点头,就算是应了。
      她手上拎着花灯,经过的小孩几乎人手一个。
      文峪叫她在原地等着,还买了一堆零食塞她手里。

      “走这边。”
      文峪回过头,看见又人跑到前面的摊子去了,见他过来,闵舟子指着底下的一小个丑娃娃。
      一天相处下来,文峪基本上摸清了这位小姑娘的表达方式。
      这种动作就等于她想要。

      “行吧。”
      付完钱,文峪领着人坐下。

      他们的位置刚好在戏台正前方,往前是一方天井,银亮亮地收着落下的月光。
      今天是十五,圆月高悬。

      闵舟子坐在位子上,四处打量,楼阁檐角,刀枪锣鼓。
      看一样东西,就哇一声。
      记忆里人都是这样表达第一次见到的新奇,只不过她的语调听不出起伏,一连串下来,又让文峪把鬼气跟她联系上了。

      邱芮一行比文峪晚一步进门。
      这时候正厅里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后排的香案前有些空间。

      “这里也放着泥塑哇。”陶悦先他们一步挤到后面。
      听到泥塑两个字,邱芮眼皮一跳。
      跟寻常人家供奉的神像不同,这里的香案上摆的是一座半人高的泥像。

      许昕然好奇地围着看了一圈,青面獠牙的,一身赤红的衣服,不似摆在民宿里面的精致。
      这桌子摆得不稳,许昕然看见泥像在摇晃。
      她低头看了一眼四条桌腿。

      “戏要开场了,快过来。”陶悦在喊她。
      她应了一句。

      鼓声起,唢呐鸣。
      闵舟子一句接一句。

      “他们在干什么?”她指着舞台侧方。
      “伴奏。”
      “他们呢?”这回是舞台上。
      “唱戏。”
      早上说爱看戏的是谁?
      文峪有点后悔带人出门了,除了把他吓一跳以外,没什么好处。

      好不容易挨到散场,闵舟子的哈欠已经打了好几圈。
      他们刚准备跟着人群往外,文峪就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应该是昨天跟闵舟子同一班的游客。

      “你们有谁看到邬淮了吗?”
      文峪听见那男生急匆匆地问同伴。

      宁开霁在外面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见邬淮接。
      住他旁边的习鸿宇说,下午邬淮拎着东西出门,也没说去哪里,就是一脸的神色慌张,问了几句也不答话,只一个劲地说没事。
      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自言自语。

      “反正就是怪怪的。”习鸿宇最后这么总结,非要说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我们刚刚在民宿周边都找过,也没见到人。”

      “我带你们一块找吧。”
      松山岛一半是房子,一半种满松柏,有些游客逛着逛着,就会不小心迷路在里面。
      文峪担心人在里面过夜会吓着,又叫了文山一块。

      有了本地人的加入,他们很快就分好路线,文峪领着宁开霁和邱芮,文山带着其他人。
      至于闵舟子,她说要留在原地等。

      一行人走得飞快。
      转眼就剩下闵舟子一个人。

      她晃悠到戏台侧边,没收起来一堆乐器放在桌子上,她拿起锣锤,敲了一下。

      啪嗒——
      一滴血砸在香案前。

      鼓槌落下,泥像的獠牙面具裂开了一道痕,半张面具碎在地上,露出木头覆盖下的真容。
      一半神鬼,一半人像。

      台下,锣鼓声逐渐急促,古音吟唱,檐下灯笼摇晃,风穿堂呜咽。

      终于,泥土承载不住人的重量,在又一声唢呐中化为粉末。
      一溜血迹滚过青石板。
      最后在闵舟子脚边停下,她垂着眼皮,认真打量。

      她认识。
      这是头。

      它掉下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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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第二卷要重新再写掉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