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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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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快跑...”这是哥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人没想到会刺伤哥哥,被吓得立即扔了手上的凶器,跑走了。
她放下哥哥,哭着跑了出去,喊了所有能喊来的人,求着他们帮忙救人。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叫救护车吧!”
“拜托了,快点,让他们快点来,他快不行了。”
她好害怕,害怕得快要晕过去了。
后来救护车也来了,他们把哥哥载走了,可最后还是没把哥哥救回来。
伤太重了,失血过多,太迟了。
许安之整个人虚脱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她在拼命地消化这个消息。
她甚至连帮哥哥办葬礼的钱都没有,最后哥哥下葬的钱还是邻居王姨出的。
“谢谢王姨。”许安之已经两天没睡了,黑眼圈极重,嘴唇干裂到起皮,整个状态都非常不好。
“没事,反正以后你以后都是要嫁来我们家的嘛。”王姨虽然语气上是在安慰许安之,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反胃。
王姨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成年了,到现在还躺在家里不找工作,成日不务正业。
从许安之还小的时候,她就总说让许安之嫁去她家。
这门婚事似乎就这么被她单方面定下了。
许安之没力气和她争辩,回到了哥哥的棺材前,一直一直看着哥哥。
从医生宣告死亡那一天,她一直都没什么实感。
她一直觉得,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人哪有这么容易死?
明明哥哥前不久还答应她了,他们两个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可等到葬礼一点一点落实,她看到面无血色的哥哥躺在那里的时候,她似乎才逐渐感受到那股从心底涌上来的痛苦。
许安之将手放在棺材的玻璃板上,抚摸着哥哥的轮廓。此时此刻,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葬礼设在了他们小区的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
她和哥哥平日也没有结识什么人,来葬礼的也就王姨、汤婆婆和哥哥工作上的老板。
汤婆婆哭了很久,哥哥的老板走之前给了她白包,里面有不少钱,被王姨给收走了,说是可以抵掉葬礼的费用。
王姨将白包拿走后没多久就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许安之一个人。
许安之就坐在那里,漫无目的地在烧纸。王姨说这是地府的钱,烧给哥哥用的,等头七那天也要烧很多很多。
她一张一张丢着,不知道哥哥真的能收到吗?
外面下着非常大的雨,雨水都快将屋内的东西都淋湿了,许安之只好将火盆往里面挪一挪。
最后她将所有的纸都烧完了。
还不够,要再多点。
许安之站了起来,想要冒雨去找王姨,让她多买点纸。
就在她要走出去的时候,她看见了不远处,雨中有一个人影。
即使现在天气灰蒙蒙的,下着大雨,她看不见那人的五官和表情,她都能十分的肯定,那就是那个人。
那个杀了哥哥的人。
许安之停在了原地,看着那人逐渐向他们靠近。
那人走到她面前,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越过她,跑到哥哥的棺材旁,痛哭了起来。
许安之恹恹地看着这个人。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许安之就一直盯着他。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你怎么能死!”那人哭喊着。
“我的儿子啊,哎哟,哎哟,哎哟哦哦...”发出一些怪异的,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许安之走到那人面前,冷着声音:“贱人,都是你害的。”
“放屁!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你哥哥根本不用死!”那人抬起头来,对着许安之就是一顿辱骂。
“不是你杀的?那你这几天躲什么?”许安之冷笑道。
哥哥出事以后,他就没有回来过。他们报了警,警察也找不到他。
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那人受不了许安之的表情,立即起身给了许安之一巴掌。
许安之被打歪了头,脸上火辣辣的,她舔了舔嘴角,有血液的铁锈味。
许安之也踢了那人一脚,但她力气实在是太小了,那人连后退都没有。
但这到底彻底激怒了对方,他气得拿起了一旁还在烧着的火盆,朝着许安之扔了下去。
许安之的脚正好中了火盆,被烧了好大一个伤疤。
她握紧了口袋里放着的水果刀,这是刚刚王姨来切水果吃留下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她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中,胸口被捅了,哐哐往外流血,流了一地。
她拖着受了伤的腿,跑到了王姨家,要王姨帮她报警。
王姨看到浑身是血的她,差点没吓晕过去,最后还是王姨那不务正业的儿子帮忙打的电话。
之后到了警局,她就一直哭,她说:“我太害怕了。”
警察也一直在安抚她,引导她说出更多案件细节。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好害怕...”她哭着说。
审讯室进来了一个警察,那安抚她的警察对了眼神,他们一起出去了。
门没关,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位警察摇了摇头。
许关民死了。
她被关进了看守所,也没什么不好,这里有吃有喝,比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多了。
期间,林婉茹来看过她一次,那时候的林婉茹已经住进祁家了,是祁川岳“名正言顺”的情妇了。
可她只是来看许安之而已,甚至没有打算出钱帮许安之找律师。
“安之,你也别怪妈妈,我现在手头上也没什么钱。”林婉茹说道。
她也确实没说谎,为了留住祁川岳的心,她花了不少钱在保养上,身上的打扮也都是下了重金的。
祁川岳每个月给她的钱,基本上还没到一个星期她就都花光了。
“但妈妈帮你写了法律援助申请书,你放心,很快就会有律师来帮你的。”林婉茹说道。
后来,来帮许安之的国家律师,是一位叫杰尼佛的女律师,她梳着高高的马尾,长得特别漂亮。
这是许安之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杰尼佛和许安之的谈话从开始到结束,她始终都挺直了背,直板板的坐在许安之面前,手上不停地跟着许安之的描述,往电脑敲入文字。
许安之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她觉得刚刚一直驼着背的自己,特别像阴沟里的老鼠,在偷窥着正常人类女孩的模样。
杰尼佛和她说,她的父亲有长期家暴的历史,这件事也有邻居们可以证明。
而且只要拿到她哥哥的死亡证明,能够证明哥哥就是父亲杀死的,再加上她是属于正当防卫,这个案子对她来说,并不难。
许安之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有了律师以后,她就被保释出来了。
她回到了那个小区里,带着杰尼佛一家一家的,去要了邻居们的口供。
因为犯人已经死了,邻居们没什么顾忌,也不怕被报复,所以能说的都说了。甚至还有几个热心肠的,愿意帮许安之出庭作证。
收集完口供后,杰尼佛并没有让许安之回家里住,而是在警局附近的酒店给她订了房间。
“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住看守所里好了?何必特地花钱订酒店给我住。”许安之说。
杰尼佛看着她,说:“小孩,看守所那种地方能少去就少去吧。”
许安之抿嘴,没回答。
“你放心,这笔钱是国家援助的。这个是我的备用手机,这几天你先用着,里面存了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打给我,不然就打给警察。”杰尼佛递给她一个手机。
许安之接了过来。
“希望这个案子过后,你不要再进看守所了。”杰尼佛留下这句话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杰尼佛给许安之的是一个比较老款的智能手机,虽然不比当时的智能手机好用,但基本功能都有。
许安之在等出庭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捣鼓着要怎么用。
她慢慢地学会了如何上网。
这个东西,比广播更厉害,它可以让人迅速获得大量的新鲜资讯。
比如她这个弑父案的新闻报道。
「干得好!这样的父亲就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又酗酒又赌博还家暴,还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真的是作孽啊...」
「这个女娃都这么命苦了,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别让判太重了」
「她是正当防卫啊!如果不这么做,死的就是她了!」
「支持无罪!」
「虽然她是很可怜没错,可是说到底是个杀人犯,如果真判无罪有点太过了吧?」
「轻判还可以,无罪不至于吧,她可是杀了人的,而且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遗传什么暴躁症之类的,万一放出来乱杀人就不好了吧」
「就算再怎么样,她也不能杀人啊,报警把父亲抓起来不就好了?」
「就是,杀人就是犯法了,评论区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支持她,看着简直可怕」
「评论区就是一堆隐藏的杀人犯,是不是以后你们也可以因为一点点事情就随便杀人啊?」
许安之将手机息屏了。
良久,她发出阵阵冷笑。
荒谬,太荒谬了。
2012年,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许安之在遭受被害人许关民实施的不法侵害过程中所采取的反抗行为,初步符合正当防卫的基本特征。但其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了重大损害,依法构成防卫过当。
然而,鉴于本案特殊情况——被害人许关民长期对家庭成员实施严重家庭暴力,已有邻里证言及公安机关出具的伤情鉴定报告多处受其兄许安证实被告人身体多处受伤。
另有其兄许安杰之死亡证明显示曾死于非正常原因,且存在被害人暴力施害的高度嫌疑。
鉴于上述事实,法院酌情从轻处理。
依照相关法律规定,判决被告人许安之进入少年管教所接受矫治教育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