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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文姐儿,这事是这么个情况..年初那会儿,一次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醒得比较早,一出门,我就看见门缝底下塞了一封信,就是王念蓉发给我的第一封信。”

      “塞在玄关的门缝?还是铁门?”

      “你这样突然问我,我也记不太准了,本来不是重要的事情。”

      “谁成想拆开信一瞧——里头不对劲。拿到信读了之后才发现有问题的。你是不是最近帮我干事,到处跑,神经绷得太紧?这种小事也不重要的。”

      沈彦的说话方式,带着小城市企业家们特有的胡搅蛮缠之感。

      文女士仿佛觉得自己看向记忆中沈老叔尚在壮年的脸,她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您不需要再用这些话搪塞我,我知道对您而言,我和我哥哥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打交道的对象。”

      “文姐儿啊……话不是这样说的......”

      “您听我说完。”

      文女士坚定地直视沈彦的双眼,后者好像没预料到,和他过去战友一样随和好言的战友的女儿,一下子展示出非常强势的姿态。

      沈董事长不情愿地点头。

      “您刚才坚持说,在这座别墅的大门或者铁门发现了王念蓉寄过来的信吧。”

      “反正就是今年前阵子的事儿,你要非问哪一天——年纪大了,记性不中用喽。”

      “据我所知,其实您只在休息日来往这儿的别墅,刚才我还和院子里的打扫工聊天过,一个老大爷,他好像不是本地人,跟他一起轮班的是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文姐儿,院儿里这些打扫的,都是外包公司派来的临时工,我特意要求了,老家县那一块的人一个都不要。你也知道为什么。”

      沈叔和同乡间的关系向来不好,这和他过于重视物质的性格脱不开干系,一方面可以说他铁面无私,另一方面,在他成立太人和集团之前,同乡的情谊和托举也帮助了他许多,事业有成之后却一点都不愿意提携村里的熟人,难免遭到非议。就连他老家的房子和耕地都被人占去。

      “我明白。因为根据那个老大爷的说法,今年几乎每天他们都轮班,一大早上起来在院落里打扫卫生。”

      “集团给了他们钱,我都不认识那些清洁工的脸,再说,这和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沈叔,你还记得看见信封塞在门缝里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几点。”

      “我说了我可记不得了,反正是上午九点左右。”

      “那么,早在那之前,清洁工就应该发现了信封。”

      “啊,对...对...是清洁工发现的,是那个男清洁工,我这下记起来了,他们外包的清洁工进不来房子里,所以在铁门那儿发现这封信之后,就把信又塞到别墅大门里来。瞧我这记性...”

      沈彦慌忙解释道。

      “那个大爷说没有看见这种东西。”

      “是另外那个中年男人发现的信!”

      “沈叔,负责你家别墅院子打扫的‘小工到家’,今年没有派男员工过来,刚才院子里的是一个老婆婆,她和另外轮班的、比她年轻一点的大姐,全部都对这封信的存在没有任何印象。”

      沈彦本来一副淡泊平静的样子,却又在纰漏被人抓住的情况下,分秒之后错乱失态起来。

      文女士以为混迹商途的沈董事长,面对谎言拆穿的尴尬场面,能够再镇定一些,现在看上去,他和其他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对于事物失去控制的恐惧还要更上一层楼。

      沈老叔避开文女士的视线,剧烈地大口喘气、咳嗽,文女士想,他做这些并不是拥有什么病症,而是还没习惯这种不考虑他人尊严的当面对质。

      “您这样做,好像是在说,希望我能够停一停,沈叔,很对不起您,但是我不能到此为止。”

      文女士站起来,走到沈彦正脸面向的阳台,开窗,借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说:

      “和刚才差不多,您根本不记得服务您的这些普通人是谁,我原本以为,您在太人和集团董事的位置上坐了很久,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同时,也的确有所苦衷,才委托我帮您调查泡儿的事情。”

      “但现在更像是您在利用我,就像太人和公司派一波波实习生来免费帮您打扫卫生,还有外头的老婆婆,您没有注意到她一点,即便有说过一声谢谢的话,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

      沈彦深低下头,这是被冒犯到的表现。文女士仍旧继续下去。

      “您并没有收到王念蓉写的信。可是,和我转口就说从门缝里捡到的。第一次,您说回家时捡到,今天,您说在早上出门时发现信封。这也表明,您从来没有觉得我可以调查出来什么真东西,连个搪塞我的理由都没有想过要去编好。”

      “沈叔,您做生意很多年,和非常多聪明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人和人智力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想的那么大,只要是人就都有基本的常识,在您注意不到的地方,有很多您看不见的人,不自觉地记下很多事情。就像我做了十几年的全职妈妈,和社会脱节了,也不会被这么漏洞百出的话骗到。”

      “从您一开始委托我去调查健雅的孩子,我直觉上就隐隐地不安。为什么要委托一个离开社会这么多年的人,调查集团继承人的事?”

      “文姐儿,你这样想?”

      沈彦用低沉阴暗的声音说。

      “沈叔,不止是我。遇上这种超乎常识的事情,任何正常人都会留个心眼。至于选择我的原因,我无从查起,所以也不清楚。但今年年初,有一通我儿子初中英语老师的电话打给他现在的班主任,询问目前我家的住址。我那大概就是您手下对我进行调查的结果吧,也许您挑选了好久,认为家庭主妇,尤其是生活不富裕的全职妈妈,会被轻易地蒙骗。”

      “您之前让我见的‘王念蓉’,她在太人和集团上班的事情,只要稍微走访一下那附近的商场就可以知道。但您可能觉得城港机南港距离我住的地方太远,应该不会调查到,所以在办公的地方,连口罩都没有让她带。”

      “还有就是,连我也没有想到,肖良凌会被安排在同一片区的商场工作,您认为让他出面完毕,我就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吗?”

      “查出您和王念蓉最开始取得联系的具体时间,对我来说确实很难。同时,这期间您让她一个人出入太人和集团的大厦,也实在很不谨慎。”

      沈彦听到这里,抱起手肘,吃惊地看着文女士。

      “您断定我要给家人做饭,所以一定要在晚饭前下班回家么?但您避免不了其他人也会看见‘王念蓉’走过大厦的楼梯,我只要用她的照片询问出门口的保安,也能获知她是否有去到高层办公室。恰好我找到了这样子的目击者,您表面上委托我调查泡儿的事情,实际上早就暗地里和她们聊了很多次吧。”

      文女士扶着窗框,五月氤氲的雨气从外头涌进房间,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带有潮湿的气息。

      “这些事我就不多说了,很多事情没有证据,我也不是为了让您难堪约您来这儿。按照目前我查得到的消息,我总结一下我现在的猜想,如果有任何和事实不符合的地方,叔您随时可以打断我——”

      文女士没仔细看沈彦的脸,但她想那张脸的表情不会太好看吧。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的话,就不需要照顾到长辈的心情了。

      “14年,健雅他在东南亚染病去世之后,您应该已经开始寻找这个孩子。当然,建立在您对健雅死去时间没有撒谎的基础上,那时候我确实也有同乡被邀请去葬礼,我想应该不至于这也是假的。”

      “从时间上估计,您最早在去年寻找到王家姐妹,其中一人已经死去,反正你对她们也不太关心。总之,那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小名叫‘泡儿’,大名叫王江佑的女孩,被您多方求证了,您认为她就是健亚的骨肉。说是求证,可是爷爷和孙女之间无法做亲缘鉴定,您或许依据相貌、直觉作用,认定了女孩的身份。她住在乡镇不方便未来读书,你就先把母女两人接到市区偏郊区的地方。”

      “与此同时,虽然您自己认定了泡儿是您的孙女,可是阿姨和健雅都过世了,从法律上讲,您没有确切的证据,无法给她一个正式身份。下面一条我的想象成分更多一些:您也许觉得,即使现在强行跨过法律和科学的验证,给予了这个孩子一个身份,也无法在自己百年之后确保她在公司集团里的地位稳固——因为太人和集团势必还有一些您之前自己培养的接班人选,他们一定会为了企业的利益,质疑‘泡儿’和您之间的血缘关系。”

      “您可以压制他们一时,但您又身患白血病,寿命对您来说是个不可预测的东西。您认为,一旦您不在了,公司的其他董事、股东、高管,一定会想尽办法动摇‘泡儿’的继承程序。所以,装模做样地重新调查一遍‘泡儿’的身份,并且让这个调查人替您作证,也是替‘泡儿’作证,变成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那么挑选谁呢?首先,必须和太人和集团里的其他人没有利益关系。再者,这个人不能太聪明,需要被您引导着确认‘泡儿’的身份,他或者她需要完完全全相信:‘王江佑’在周密的调查证明下,就是沈彦董事长的孙女。最后,您需要能够尽可能信任这个人,调查完毕后,也需要有一个借口,最好找一份太人和集团里的事情做,把这个人放到有名分但没有实质工作的位置,只要这个人还存在,就一定会为‘泡儿’身份的清白说话。”

      “您一定挑选了很久,算起来,我估计从去年到今年年初,您才想到您过去的老战友,也就是我的父亲——他和您的关系很不错,但家里不富裕,而您恰好在零几年的时候,还帮过我一个忙,也许您四下打听,发现我就住在银湖学校旁边。通过老师方面的人脉,又复核了一下,再就是挑选合适的时机和我碰面,然后邀请我帮您解决困难。”

      “如果进行得顺利,我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您提供的证人引导,寻找到‘泡儿’的出生地,然后,您让我安排您和王念蓉母女见面,可能您还会再举出几件物证,最后我作为见证人,锤死了‘泡儿’作为您孙女的身份,而您后续对她的计划,也会迅速跟上。”

      文女士语毕,长吁一口气,重新望向沈叔的脸。

      沉默,还是长久的沉默。

      雨滴打在别墅屋檐上的声音,楼下吸尘器嗡嗡的声音,都让这段沉默变得让房间中的两个人都仿佛窒息了。

      文女士率先打破沉默,她不想再等待对方承认:

      “我猜想的这些,是对的吗?沈叔。”

      沈彦的表情僵硬而复杂,文女士不知道他算是被震惊到了,还是计划被打破后的沮丧,还有恼羞成怒?

      终于,沈彦做出了回应:

      “文妹子啊,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家女伢子看待,如果是别人,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所以,你是默认我说的都是你的计划,来让我给‘泡儿’自愿作证了?”

      “对你来说确实难接受。但你和你爸一样,不是那种把事情说明白,就愿意偏帮我的人。”

      沈彦摇了摇头。

      “你刚才说的,大多数都对,文姐儿,你确实有这方面的天才,我承认。当初选你作证,绝对不是看你不来!我绝对没想要用你或者你哥哥去做什么事,事成之后,我也有理由,让你们也继承太人和集团的一部分,你爸爸是我战友,文姐儿,我不会害你的。”

      “可是沈叔,你知道吗?你的‘泡儿’的身世,可能和杀人案件有关,而且你做的这些事情,为什么要盯上我家轩宇,他在上学的时候,都被那个自称‘王念蓉’的女人跟踪过。”

      文女士一下子激动地走近沈叔。

      “这也算是对我们一点害处也没有吗?为什么要监视我儿子放学的走向?”

      “跟踪?你说我派人跟踪轩宇。”

      沈彦错愕的表情,让文女士对他有八分左右的相信。

      “文妹子,王念蓉什么时候跟踪的轩宇?”

      “事情就在上个月,要不是他同学发现得早,我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后面会做什么。现在上下学,虽然孩子他爸也没说,但我们都刻意去学校旁边等他,接他回来。”

      “文姐儿,你放心,我做过的事情我会认,我向来光明正大,不会搞这种下作路子。”

      沈彦也急不可耐地表示。

      “我是让集团下属里的人,问过你家的住址,但是我从来没安排人跟踪,就是你们出门,我的人也是远远地在车上看一眼就走。”

      “沈叔,我相信你不至于做这种事。但你对那个自称‘王念蓉’的女人了解多少呢?她真的是‘王念蓉’吗?”

      文女士飞速地引向话题,沈彦疑惑不解的神情正是她期待的结果。

      “您也做过调查,可是您有查到过08年城建局的杀人案么?”

      “......”

      “那个案件里死掉的女租客,也叫王念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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