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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三月莺飞草长时,迎来了童生试。天尚未亮,贾府正门已大开,贾政亲自送宝玉与云珩赴考。
      "笔墨可备齐了?"贾政难得为儿子整了整衣冠,"进场莫慌,按平日所学作答便是。"
      宝玉身着素蓝直裰,束发用的是一根青玉簪——那是前日贾琏特意送来的"吉物",说是他科考时戴过的。云珩则紧张地反复检查考篮,生怕漏了什么。
      贾母由鸳鸯扶着站在廊下,手里捻着佛珠:"两个哥儿第一次赴考,祖宗保佑。"
      王熙凤挺着微凸的肚子笑道:"老太太放心,宝兄弟和云兄弟这些日子用功得紧,先生都说文章有火候了。"
      正说着,贾琏骑马而来,腰间官牌叮当作响。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两个香囊:"带着这个,提神醒脑。"
      宝玉接过,闻到淡淡的冰片香气,夹杂着些不知名的草药味。云珩刚要道谢,忽听门房来报:"林姑娘派人送东西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雪雁捧着个锦盒匆匆走来,向众人行礼后道:"姑娘听说二位爷今日赴考,连夜做了些点心,说是考场里充饥用。"
      宝玉接过打开,是两包桃花酥,形如盛开的花朵,旁边还搁着两张笺纸。他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抄着《礼记》中的句子:"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落款处画了朵小小的梅花。
      "替我谢过林妹妹。"宝玉声音微哑,小心地将笺纸收入怀中。
      贾政轻咳一声:"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贡院前人潮如涌。宝玉下马车时,忽见一队官兵簇拥着华贵马车驶来,行人纷纷避让。车帘掀起,露出水景琰俊美的侧颜。
      "小殿下亲自来巡场!"周围响起议论声。
      水景琰目光扫过人群,在宝玉身上顿了顿,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他身旁的侍卫高声道:"殿下有令,今科童生试务必公正严明,若有舞弊者,严惩不贷!"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宝玉头上。他分明看见水景琰说"严惩"时,目光正锁着自己。
      入场后,宝玉被分到东字号舍。狭小的考间里只有一桌一凳,墙上还残留着前考生刻的"拼搏"二字。他摆好笔墨,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
      考题发下,是《论语》中的"君子务本"。宝玉闭目沉思,忽然想起黛玉教他读这章时的情景。那时她指着"本立而道生"一句说:"二哥哥若能立定根本,何事不成?"
      笔尖沾墨,文思如泉涌。两个时辰后,宝玉交卷出场,发现云珩已在辕门外等候,小脸兴奋得通红。
      "哥!我全答上了!"云珩扯着他袖子低语,"最后那道策论,正好琏二哥前日讲过类似的!"
      回府路上,贾琏特意告假来接。听了二人答题情况,他拍腿笑道:"稳了!只要不犯忌讳,童生必过!"
      果然,放榜那日,贾府小厮飞奔来报:"宝二爷和云三爷都中了!名次还在前头!"
      贾母喜得连声念佛,王夫人更是红了眼眶。贾政虽只说了句"尚可",但转身就命人开祠堂告慰祖先。
      宝玉却躲在书房,给黛玉写信。写到一半,忽见袭人匆匆进来:"二爷,太子府上来人,说要见您。"
      来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捧着个锦盒:"殿下听说贾公子高中童生,特赐湖笔徽墨,以资鼓励。"
      宝玉谢恩接过,发现盒底压着张帖子,上面写着:"闻君有志科场,甚慰。然功名之路险且艰,望量力而行。"落款处盖着水景琰的私印。
      这看似关怀实为警告的话,让宝玉握紧了拳头。他转身将所赐之物锁进箱底,继续给黛玉写信:"妹妹所赠桃花酥甚妙,同舍考生皆羡。今侥幸得中,然路远任重..."
      几日后,黛玉回信随扬州特产一同送到。拆开熟悉的浅绿信封,除了惯常的问候,还多了段让宝玉心跳加速的文字:"闻兄高中,不胜欣喜。家父尝言,童生虽易,秀才却难。兄当戒骄戒躁,更上层楼。"字里行间透着的关切,让宝玉读了一遍又一遍。
      与此同时,云珩也在自己院里收到个小包裹。打开是方青石砚台,附带纸条上仅写着"恭喜"二字。显然贾宝玉和贾云珩在林黛玉心中的分量已经出现了偏颇。
      四月里,贾府为两位新晋童生设宴。席间,贾琏多喝了几杯,拉着宝玉道:"接下来该备战院试了。我替你打听了,今年学政大人偏爱《春秋》,你得多下功夫。"
      正说着,门房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太子府来人了!"
      满座皆惊。贾政忙率众人出迎,只见水景琰一袭月白常服,笑吟吟站在院中:"听闻贵府双喜临门,本宫特来道贺。"
      宴席顿时鸦雀无声。水景琰却似不觉尴尬,径直走到上座,还招手让宝玉近前:"听闻你文章做得不错,拿来瞧瞧。"
      宝玉只得取出近日习作呈上。水景琰翻阅片刻,忽然道:"怎么尽是些经义文章?年轻人也该有些诗赋才是。"说着从袖中取出张花笺,"这是前日林姑娘作的《桃花行》,你且看看。"
      宝玉接过,熟悉的清丽字迹刺得眼睛发疼。诗中"愿随流水到天涯"一句旁,还有水景琰朱笔批的"好句"二字。
      "殿下与林妹妹..."宝玉声音发紧。
      "哦?她没告诉你?"水景琰故作惊讶,"林姑娘如今是本宫义妹,常去太子府陪太子妃说话。这诗便是在府中桃林所作。"
      贾政见状忙打圆场:"犬子粗陋之作,怎敢污殿下慧眼。来人,换新茶来!"
      水景琰却起身道:"不必了。今日来还有一事——下月本宫在别院设文会,邀京城才子切磋文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宝玉,"贾公子可一定要来。"
      送走太子后,宴席再无人有心继续。贾政将宝玉叫到书房,沉声道:"你与皇孙殿下有何过节?"
      宝玉苦笑:"儿子不敢。只是..."
      "是因为林丫头吧?"贾政一针见血,"糊涂!那是皇家人!"
      当晚,宝玉辗转难眠。起身点亮灯,他取出黛玉所有来信重读。忽然发现,最近的信中再没提过太子府的事情,甚至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宫廷的话题。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暖——妹妹是在意他的感受的。
      次日,宝玉比往常更早到书房,却发现云珩已在默写《春秋》。见他来,云珩低声道:"哥,我打听过了。林妹妹这段时间去太子府确实比较多,但每次都有太子妃作陪。"
      宝玉心中一痛,强笑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云珩笔尖顿了顿:"我...我不想看哥哥难过。"
      兄弟二人沉默读书到天明。晨光中,宝玉突然道:"皇长孙的文会,我决定去。"
      扬州盐政衙门后花园里,黛玉正对着一局残棋出神。紫鹃端着药碗过来:"姑娘该吃药了。"
      "放着吧。"黛玉轻叹,"父亲今日咳得厉害吗?"
      "老爷刚见了京城来的太医,说是旧疾,需静养。"紫鹃犹豫片刻,"姑娘,太子府又送东西来了。"
      黛玉蹙眉:"退回去。"
      "这次是太子妃送的,说是给老爷补身子的珍稀药材。"紫鹃低声道,"管家说...退不得。"
      黛玉指尖的白子啪嗒落在棋盘上。自回扬州,太子府的"关怀"便如影随形。起初是给她送首饰衣料,被婉拒后便转向父亲。这些看似好意的举动,却像无形的绳索,让她喘不过气。
      "宝二爷来信了吗?"黛玉突然问。
      紫鹃点头:"今早到的,在姑娘书案上。"
      黛玉快步回房,拆开信却怔住了——满纸都是备考的琐事,对太子文会只字未提。她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突然明白了宝玉的用意:他是不想让她担心。
      铺开信纸,黛玉提笔又放下。最终只写了短短几行:"兄赴文会,当以平常心待之。文章贵在真性情,不在迎合。"写罢又觉太过直白,添了句"扬州近日多雨,兄需保重",方才封缄。
      五月初五,太子别院的文会如期举行。宝玉随贾政前往,一路上手心都是汗。别院建在玄武湖畔,亭台楼阁间点缀着来自各地的奇花异草。
      文会开始前,水景琰特意将宝玉叫到水榭私语:"听说你与林姑娘常有书信往来?"
      宝玉不卑不亢:"林姑父与家父是连襟,两家素有往来。"
      水景琰把玩着腰间玉佩:"本宫很欣赏林姑娘的才情,可惜她性子太倔。"突然话锋一转,"今日文题是本殿亲拟,你好好表现。"
      文会题目出人意料——"论君子不器"。宝玉沉思时,忽见侍从捧来个锦盒呈给太子。盒盖开启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里面是枚熟悉的羊脂玉佩——正是去年他赠黛玉的生辰礼!
      热血上涌,宝玉提笔蘸墨,将满腔愤懑倾泻纸上。一个时辰后,当他的文章被当众诵读时,满座皆惊。文中"君子不器,因其志不可夺"一段,更是引得几位大儒频频点头。
      水景琰听罢,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结了冰:"贾公子果然不凡。来人,赏!"
      回府马车里,贾政难得赞许:"今日文章做得不错。不过..."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太子对你似有敌意,你可知为何?"
      宝玉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轻声道:"儿子会小心。"
      当夜,宝玉收到扬州加急来信。拆开只见寥寥数字:"玉佩之事已悉,兄勿忧。君子不器,玉亦不器。"字迹有些颤抖,像是写信人情绪激动所致。
      宝玉将信贴在胸口,久久不语。窗外,一弯新月如钩,恰似那人微蹙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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