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22·回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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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联谊会的前一天，梨市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沈絮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雨丝打在梧桐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桌上的青梅绿茶还剩下半瓶，瓶身上的水珠蜿蜒而下，像极了眼泪。
明天就要见到许洛川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有些紊乱。
她打开抽屉，取出那份精致的邀请函，许洛川手写的那行字再次映入眼帘：“青梅绿茶少喝点，对胃不好。”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那么，他是否也知道，这个习惯因他而起？
是否也知道，那瓶普通的饮料背后，藏着她绵长而无声的喜欢？
沈絮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墨迹早已干透，可指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书写时的温度。
九年了，她以为那些秘密早已被时光掩埋，却没想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校友联谊会在学校礼堂举行。
沈絮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蓝色连衣裙，站在后台准备发言稿。
手指微微颤抖，稿纸边缘被捏出了细密的褶皱。
“下面有请优秀校友代表，我校现任物理教师沈絮老师发言！”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沈絮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灯光打在她脸上，有些刺眼。
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台下，然后猛地定格——
许洛川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礼堂里的喧嚣褪去，只剩下他们隔着人群的对视。
九年。距离高中毕业已经九年了。
沈絮的喉咙有些发紧，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念发言稿。
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便稳定下来。
她讲述着母校的变化，讲述着教育的意义，讲述着青春的回忆。
稿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可讲到一半时，她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再次落在许洛川身上，脱稿说出了一段原本不在计划中的话：
“有人说，青春是一场盛大的暗恋。你偷偷喜欢一个人，把他当作生命里的光，努力向他靠近，却始终不敢说出口。因为害怕一旦说破，连远远看着的资格都会失去。”
礼堂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
沈絮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可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成长，不是变得完美去配得上谁，而是学会接纳不完美的自己，成为自己的光。”
说完这句话，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继续完成剩下的发言。
而台下的许洛川，始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
联谊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沈絮独自站在礼堂外的梧桐树下，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
沈絮本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却被几个热情的学妹围住，询问物理学习的方法。
她耐心解答着，心思却早已飘远。
“沈老师讲得真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絮转过身，看见许洛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
“谢谢。”沈絮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差点失手打翻酒杯。
许洛川及时扶住了酒杯，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小心。”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好巧啊，许先生。”沈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洛川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信封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岁月的痕迹。“我来给一封迟到了九年信的回复。”
沈絮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那个信封，她再熟悉不过——那是高三毕业时，她偷偷塞进许洛川礼物堆里的道歉信。
她以为他早就扔掉了，或者根本就没看到。
“你……”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许洛川将信封轻轻放在她颤抖的手心中，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掌，带来一阵战栗。
“毕业典礼那天，你塞进我礼物堆里的信。”许洛川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我看到了，沈絮。很早就看到了。”
轰隆一声，沈絮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那封信。那封她以为石沉大海、他从未看见的道歉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毕业典礼那天，她趁着没人注意，将信塞进他的礼物堆里。
信里，她为办公室那番违心的话道歉，为自己当年的怯懦道歉，也为那份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之后的日子，她一直在等他的回应，哪怕是一个责备的眼神。
可他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她便以为他根本没有看到那封信，或者看到了，却觉得不值一提。
原来他看到了。
一直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沈絮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再也问不出口。
为什么当时不回应？
为什么现在才来？
为什么要在她好不容易筑起心墙、学会平静面对他的时候，又来搅乱这一池春水？
许洛川似乎看穿了她的疑问，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因为当时的我，不敢回应。”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沈絮心上，
“沈絮，”许洛川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当年那些话，我不怪你。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心里话。”
沈絮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九年来的委屈、愧疚、遗憾，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可能是我当年不敢听这种话，可能是太年轻，或者是听不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话，”许洛川继续说着，目光温柔而坦诚，“所以我选择了出国。当我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沈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那天除夕的电话，我认出来是你了。所以我说了那句新年快乐。”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怎么可能忘掉你的声音呢？那是贯穿了我整个青春的声音。”
沈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那通电话是她打的，知道她的道歉信，知道她所有小心翼翼的喜欢和不得已的伪装。
她以为，她以为他早已经把她忘记，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以为她的暗恋最终会像小说里那样无疾而终。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这九年，我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许洛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错过了你高中毕业，错过了你大学时光，错过了你研究生岁月。我不想再错过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灼热而真诚：“所以……沈老师，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沈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许洛川的轮廓在泪光中变得朦胧而温柔。
“或者是……”许洛川微微停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一个追你的机会。”
风起，梧桐叶簌簌落下，在他们周围旋转飞舞。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许洛川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光里，像极了沈絮青春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九年了。
她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九年。
沈絮看着眼前的许洛川，看着这个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时光改变了他们的容貌，却未曾改变她心底那份最纯粹的感情。
那些暗恋的酸涩，那些等待的漫长，那些不敢言说的喜欢，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归宿。
她轻轻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许洛川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直暖到心里。
“别哭，”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颤，“这一次，换我来追你。换我来等你。”
沈絮破涕为笑，接过他手中的纸巾，轻轻擦干眼泪。阳光洒在她脸上，将泪水映照得晶莹剔透。
“许洛川，”她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喝青梅绿茶吗？”
许洛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因为我喜欢？”
沈絮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那是青春的味道。是十六岁的夏天，你递给我的那瓶饮料的味道。”
那一刻，许洛川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有惊讶，有感动，有心疼，最终都化为深深的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絮的手。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沈絮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九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踏实。
那些漫长的暗恋时光，那些无声的喜欢和等待，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许洛川，”她轻声说，“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怪自己不够勇敢。”
“不，”许洛川握紧了她的手，“你比我勇敢得多。至少，你曾经试图通过那封信，向我表达你的心意。而我，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周围形成斑驳的光影。
秋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桂花香。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沈絮，”许洛川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从一杯咖啡开始，从一场电影开始，从……我正式追求你开始。”
沈絮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
笑容如阳光般灿烂，驱散了积压在心头的所有阴霾。
“好。”她轻轻点头，“不过这次，我要你追得用心一点。”
许洛川也笑了，笑容明亮如少年时代：“一定。我会把欠你的九年，都补回来。”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秋日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絮看着地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九年很长，长到足以让一个女孩从青涩走向成熟，让一段暗恋从炽热归于平淡。
九年也很短，短到当他重新站在她面前时，那份喜欢依然鲜活如初。
放学后，许洛川如约在校门口等她。
他换下了正式的西装，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想吃什么？”他自然地接过沈絮手中的包，动作熟练得仿佛他们早已是相处多年的恋人。
“都可以。”沈絮笑着回答。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们选择了一家安静的餐厅，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城市的夜景。
晚餐过程中，许洛川细心地为她布菜，记得她所有的口味偏好，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沈絮有些惊讶。
这个习惯她从未特意提起过。
许洛川笑了笑，眼神温柔：“高中时一起吃饭，我注意到你总是把香菜挑出来。那时候就在想，这个女孩真挑食。”
沈絮的脸微微发烫。
原来在她偷偷关注他的同时，他也在默默观察着她。
这种双向的暗恋，因为年少的怯懦而错过，好在命运给了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晚餐后，他们沿着江边散步。
夜色中的江面波光粼粼，对岸的霓虹灯倒映在水中，美得像一幅画。
“沈絮，”许洛川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补给你的毕业礼物。”
沈絮惊讶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吊坠是一片银色的柳叶，上面刻着细小的字：“Be your own light.”
“我希望你永远是自己的光，”许洛川轻声说，“而我，会努力成为守护那束光的人。”
沈絮摸着那片冰凉的柳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九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等到了这个人。
“帮我戴上吧。”她转过身，撩起长发。
许洛川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项链，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后颈，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戴好后，他轻轻将她转过身来，柳叶吊坠在她锁骨间闪烁着微光。
“很好看。”他由衷地说。
沈絮摸着胸前的吊坠，抬头看着他。
月光下，许洛川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那个不敢直视他的自己，想起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想起那份卑微而执着的喜欢。
而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许洛川，”她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许洛川笑了笑，目光望向江面，仿佛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可能比你以为的要早得多。”
他讲述了一个沈絮从未听过的故事。
他在奶茶店第一次见到沈絮，就觉得她与奶茶店的氛围格格不入，好像拥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
他回到家后，那个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候我就在想，”许洛川的声音很轻，“这个安静的女孩，怎么这么温暖。”
沈絮怔住了。
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故事的序幕早已拉开。
“后来你总是偷偷看我，又不敢跟我说话的样子，特别可爱。”许洛川笑着补充，“我本来想等高考结束后就跟你表白的，没想到……”
没想到发生了那场误会，让他们错过了九年。
“不过没关系，”许洛川握住她的手，“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也变得更勇敢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江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沈絮靠在栏杆上，感受着许洛川掌心的温度，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九年很长，但好在，他们还有无数个九年可以一起度过。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泛黄的信封。信纸已经有些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在信的末尾，许洛川用他熟悉的笔迹添上了一行字：
“沈絮，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还有，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爱我。沈絮，柳絮终会找到属于它的风。而我希望，我能成为那阵风，陪你飘向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许洛川”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沈絮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感觉那颗空了九年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沈絮打开日记本，在最新的一页写下：
“今天，我收到了一封迟到了九年的回信。原来暗恋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只是年少的我们，都太过怯懦，不敢轻易说爱。”
“但没关系，只要最后是你，晚一点也没关系。”
写完后，她轻轻合上日记本，将那段属于暗恋的青春轻轻封存。
从明天开始，将是新的故事，新的篇章。
窗外，月色正好。
而属于沈絮和许洛川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沈絮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到了。”
很快，许洛川回复了：“早点休息，明天见。还有，晚安，沈絮。”
看着这条简单的消息，沈絮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回复道：“晚安，许洛川。”
放下手机，她再次望向窗外的月亮。
这一次，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你看，月亮终于听见我的心事了。”
九年的等待，九年的遗憾，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月光下最温柔的誓言。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