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重回正轨 ...
-
何绘那急促而惊惶的话语，如同冰锥般狠狠凿进了肖述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
“7号泊位是陷阱！！！”
这句话在肖述脑中轰然炸开，伴随着何绘眼中罕见的巨大恐惧和抓住他手臂的冰凉触感。所有的线索碎片——周海涛“新鲜”却时空错位的血迹、过于“刻意”的囚禁点痕迹、赵明哲SIM卡诡异的重现和那条指向明确的短信——在何绘的逻辑风暴中被瞬间串联、引爆！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不是追查猎物，而是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目标不是何绘一人，而是整个被调动起来的精锐警力！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震惊和消化这恐怖的推论，肖述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行动暂停！所有单位！！行动暂停！！！7号泊位沉箱区！！停止进入！重复！停止进入！就地建立防御阵地！最高警戒！！！那是陷阱！！！”
肖述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通过他警务通上权限最高的紧急通讯频道，炸响在所有正在部署、或已经在前往7号泊位路上的警员耳中！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和撕裂，带着一种几乎冲破喉咙的血腥味！
“陈暖！王君！宋寒！林清晖！听到立刻回复！停止前进！建立防御！！”肖述对着麦克风狂吼，眼睛因为充血而赤红！
整个专案组指挥部和所有相关通讯频道瞬间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如同沸水般的急促回应和确认！
“陈暖收到！停止前进！就地隐蔽！警戒！”
“王君收到！已停止！建立防线！”
“林清晖收到！外围小队停止推进！原地待命！”
“宋寒收到！技术组立刻切换频道，进入静默状态！”
……
通讯器里传来一片压低的、充满震惊和高度紧张的确认声。可以想象，无论是已经抵达泊位边缘的陈暖小队，还是在路上疾驰的林清晖支援组，此刻必然是惊出一身冷汗，肾上腺素飙升，迅速从进攻态势调整为防御姿态，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黑暗！
肖述吼完指令，没有挂断通讯，直接将其设置为静音待命状态。他猛地转身，双手重重地按在何绘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何绘本就虚弱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肖述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何绘苍白的脸，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何绘！告诉我！你的依据！全部！”
他需要何绘的思路！需要他在惊涛骇浪中快速梳理出最清晰的线索脉络！需要他证明这惊天逆转的合理性！这关系到所有警队队员的命！
何绘被肖述抓得肩胛骨生疼，但那剧烈的疼痛感和肖述眼中那如同实质般的急切与信任，反而像一剂强心针，强行压下了他翻腾的眩晕和惊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
“?漏洞一：时间与空间的错位！?”
“技术报告确认，芦苇丛发现的周海涛血迹，其RNA降解程度显示为‘近期’，与魏小川失踪时间段吻合。但魏小川被囚禁在船坞缝隙内的时间，根据压缩饼干消耗量、束缚带挣扎痕迹和空间内微环境微生物活性初步判断，至少超过72小时！周海涛的血迹怎么可能在魏小川被拘禁数日之后，又‘新鲜’地出现在他逃跑或挣扎时遗落物品的地点？除非，那血迹是被‘人为放置’的！是伪造的‘关联’！”
“?漏洞二：囚禁点的‘表演’痕迹！?”
“囚禁空间内部相对‘干净’得反常！没有排泄物痕迹，没有足够维持一周的食物和水源储备（只有少量压缩饼干包装），这不符合一个被严密囚禁超过一周少年的生理需求和行为痕迹！更像是一个临时布置、只为了留下特定‘道具’（饼干袋、束缚带、手机）的舞台！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并强化‘魏小川被困此地’的认知！”
“?漏洞三：赵明哲SIM卡的‘复活’与短信！?”
“赵明哲SIM卡在48小时前的异常激活覆盖老码头区域，时间点与魏小川失踪高度吻合。这看似是‘神谕’操控留下的痕迹。但那条预存的短信：‘饵已投，钩已设，坐标：老码头东区7号泊位，沉箱。’——信息指向性太明确！太‘贴心’了！一个能策划跨越十五年、清除数位顶尖专家的组织，会犯下在囚禁点留下如此直白线索的低级错误？这更像故意留下的‘路标’，精准地将我们引向7号泊位！手机和SIM卡本身，就是‘饵’的一部分！‘神谕’利用了我们对赵明哲案的关注，故意复活他的‘幽灵’，就是为了增加这条线索的‘可信度’，让我们深信不疑地扑向陷阱！”
“?漏洞四：整体逻辑的倒置！?”
“‘神谕’第一次清除行动（针对我）失败后，我们立刻成立了最高级别专案组，调动了前所未有的资源和精锐力量。对他们而言，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和曝光风险。他们的最优策略是什么？绝不是继续纠缠于一个已经被高度保护的个体（我），而是——”
何绘的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将这股威胁力量，引入预设的、可控的、能最大限度造成杀伤的陷阱区域，一举重创甚至摧毁！魏小川失踪、船坞‘囚禁点’、周海涛血迹、赵明哲手机重现…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编织一个逻辑上看似合理的链条，让我们确信魏小川是核心，7号泊位是关键，从而将我们最强的战力吸引过去！那里等待我们的，绝对不是魏小川，而是足以吞噬整个突击队的伏击！可能是爆破陷阱、预设狙击点、毒气…一切可能的重型杀伤手段！”
何绘的语速极快，逻辑链条层层递进，将一个个看似独立的线索点，用“陷阱”这条黑色的线清晰地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严密且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网络！
肖述一边听着何绘的分析，一边死死盯着通讯器上代表各行动小组状态的指示灯。确认所有单位都已收到警示并暂停行动，建立防御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一毫厘。但巨大的后怕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技侦组宋寒的紧急通讯强行插了进来，声音带着极度震惊和一丝庆幸：“肖队！何老师！幸…幸亏暂停了！！我们刚完成对赵明哲SIM卡最后异常激活信号的深度追溯和基站三角定位！发现…发现信号根本不是真实移动产生的！它是被特殊设备模拟、伪装成在老码头区域移动的！真正发射源的位置是…是…市郊一处早已废弃的无线电中继站！那个坐标是假的！是烟雾弹！！”
宋寒的报告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实了何绘的推断！技术证据直接证明了坐标的虚假性！
“妈的！”肖述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钢化玻璃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对方不仅狠毒，而且狡猾到了极点！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谢岚玉局队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显然也得到了紧急报告。省厅李副总队长也紧随其后。
“肖述！何绘！情况确认了吗？”谢岚玉的声音沉稳，但眼神犀利如刀。
“谢局！李副总！何绘的推论被技侦初步证实！7号泊位是精心设置的陷阱！目标是我们整个突击力量！”肖述快速汇报，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依旧带着一丝沙哑的余韵。
谢岚玉的目光扫过何绘那张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凝重。“立刻调整部署！何绘，你负责在后方，重新梳理所有线索，找出真正的突破口！肖述，你负责前线指挥，确保所有人员安全撤回安全区域！宋寒、蓝池、离晓，全力配合何绘！给我挖！把‘神谕’和‘暗河’的老底给我掀出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从极度的紧张转向了另一种高压下的高速运转！
何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感和太阳穴的阵阵抽痛。他走到巨大的白板前，拿起黑色马克笔。白板上，之前勾勒的“神谕”侧写和线索图依旧在。他抬手，在代表“7号泊位”的坐标上，狠狠画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X”！
陷阱已被识破，但阴谋的核心仍在！魏小川在哪里？周海涛死亡的真正真相是什么？“神谕”和“暗河”的下一步在哪里？
何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和照片。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超负荷的边缘极限运转。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日期，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物证，都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重组。
他突然停下笔，目光死死锁定了“振远航运”和那笔十五年前的异常注资！
“李副总，”何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麻烦您协调经侦和海关，我要振远航运十五年前那笔‘救命钱’注入后，所有新开辟的东南亚航线详细记录！特别是首次航行的时间、船只信息、船员名单、以及…航行日志！”
“好！我立刻协调！”李副总队长立刻拿起通讯器。
何绘的目光又转向囚禁点空间内发现的第三组模糊小脚印照片。“蓝法医，第三组小脚印的初步分析有更新吗？”
蓝池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此时还在法医实验室：“正在做更精细的建模比对！初步排除了常见童鞋品牌，形态特征非常特殊，有点像…手工缝制的软底布鞋？磨损集中在特定区域，似乎…行动受限或者习惯性踮脚？”
手工缝制软底布鞋？行动受限？何绘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但快得抓不住。
他又拿起那张红罐底部刻着“15.11.23”的照片。“乐兰芝，船坞内所有刻痕附近，是否有发现极微量的特殊物质残留？比如…某种特定的金属粉末？或者…矿物颜料？”
乐兰芝立刻回复：“何老师稍等！我让现场痕检再仔细过一遍超精细光谱扫描！之前重点在找生物痕迹和常规物证了！”
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各方人员的回应和进展汇报：
“肖队！陈暖报告！7号泊位沉箱区外围未发现明显□□或伏击痕迹，但地形过于复杂，无法深入排查！请求指示！”
“收到！保持防御警戒！等待进一步命令！无人机高空热成像扫描情况如何？”
“无人机扫描显示泊位区无明显热源聚集！但有几个深层排水管道口热源异常，怀疑内部可能有空间或发热设备！”
“重点监控！不要靠近！”
“林清晖报告！外围搜索队在老码头西侧滩涂发现一辆被遗弃的无牌面包车！车内发现少量食物包装和…一张本市游乐场的地图！地图上‘海盗船’项目被画了个圈！”
“游乐场地图？！”肖述眉头紧锁。
“技术组报告！正在全力破译魏南桥手机指令的原始加密节点！需要时间！”
“法医报告！周海涛‘新鲜’血迹中检测出微量抗凝血剂和低温保存剂成分！确定是人为保存后故意放置的！”
信息如同潮水般四面八方涌来。何绘站在白板前，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板面上轻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线索太多，太杂，真伪交织！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他的神经，透支带来的疲惫感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的意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轻微刺痛。
肖述一边沉着地指挥着前线，一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何绘。他能清晰地看到何绘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脊背，看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看到他额角滑落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一缕碎发。那强撑着、仿佛随时会崩断的极致冷静，比任何虚弱的姿态都更让人揪心。
肖述结束了与陈暖的通话，快步走到何绘身边。他没有触碰何绘，只是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肩膀几乎与何绘相贴，低沉平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何绘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混乱的安抚力量：
“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却像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堤坝，瞬间挡住了部分席卷何绘心神的惊涛骇浪。
何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肖述。肖述的目光深邃而沉静，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只有一种绝对的、磐石般的可靠感。那眼神仿佛在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线索再乱，我们一起理清。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强烈的安心感，猝不及防地从何绘冰冷疲惫的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窒息感和恐慌。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这种被无条件信任和支撑的感觉，陌生而强大，让他在理智之外，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感？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这种感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但下一秒，强大的理智如同冷水般浇下。何绘迅速垂下眼睑，将那不合时宜的情绪波动死死压回心底。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魏小川生死未卜，危机仍未解除！他只是…需要这份支撑带来的片刻平静，以继续思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注意力拉回白板和纷杂的信息上。肖述的存在如同一个稳固的锚点，让他高速运转且濒临过热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冷却和校准。
就在这时，负责梳理户籍和失踪人口信息的离晓那边传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何老师！肖队！有发现！”离晓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你们之前让我交叉比对十五年前周海涛案发时间段前后，老码头区域及振远航运相关人员有无异常失踪或死亡记录…我…我查到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悬案！”
离晓调出资料，快速念道：“十五年前，也就是周海涛溺亡案发生前大约一周，老码头附近一个叫‘福康里’的老棚户区，发生了一场火灾！火灾烧毁了三间平房，造成一人死亡。死者是一名独居的哑女，名叫阿秀，四十多岁，靠给人缝补衣服为生。当时调查结论是电线老化引发火灾，死者因残疾未能及时逃脱……”
“这有什么关联？”王君忍不住问。
“关键是！”离晓急促地说，“火灾勘验记录里提到，死者阿秀生前最后一个‘客户’，正是振远航运一个叫孙大福的低层船员！孙大福在火灾前一天去找阿秀修补过一件工装！火灾后，孙大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振远航运的员工记录显示他当月就‘辞职回老家’了，但户籍系统里根本没有他回老家的记录！这个人彻底消失了！”
“更关键的是！”离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火灾现场的痕迹报告里，提取到一块未完全烧毁的、手工缝制的…软底布鞋残片！鞋底磨损特征…和囚禁点第三组小脚印的初步建模…高度相似！！”
哑女阿秀！火灾！失踪船员孙大福！手工软底布鞋！！
囚禁点的第三组小脚印！！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拼合在一起！
何绘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转身，在白板上“周海涛溺亡案”、“振远航运”、“异常注资”、“东南亚航线”之间重重连线！然后在“哑女阿秀火灾”和“船员孙大福失踪”上画了巨大的圈！
“我明白了！”何绘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锐利，“周海涛根本不是在河边‘捡’到照片！他是在老码头撞破了孙大福代表振远航运！或者说‘暗河’！进行非法走私交易的关键现场！交易物品很可能就是那批后来为振远航运换来东南亚航线的‘货物’！”
“周海涛惊慌逃跑，可能遗落了东西，比如照片！也可能仅仅是被看见了脸！‘暗河’和‘神谕’绝不会容忍这种暴露风险！他们立刻策划了灭口！”何绘的语速越来越快，逻辑清晰无比：
“但灭口需要执行者！那个船员孙大福，很可能就是直接执行者！然而，执行者在事后也成了新的风险点！于是…”
何绘的笔尖重重指向“哑女阿秀”和“火灾”！
“‘神谕’再次出手！他们利用阿秀哑巴、独居、且孙大福刚找她修补过衣服的关联，伪装了火灾现场，将阿秀灭口！同时，嫁祸或直接处理掉了孙大福！抹除所有直接关联人！”
“周海涛的‘溺亡’现场，之所以留下微量但指向明确的‘暗河’走//私痕迹！稀有矿物颗粒，那根本不是疏忽！而是‘神谕’故意留下的‘神罚印记’！一种宣告和仪式！宣告他们对知情者的‘净化’！”
“至于那个第三组小脚印…”何绘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怜悯：“阿秀的鞋！囚禁点出现的脚印，穿的是阿秀当年缝制的鞋！这说明什么？说明魏小川被转移过！在船坞囚禁点之前，他很可能被关押在…阿秀当年居住的旧址附近！或者…关押他的人，与阿秀有某种关联！”
巨大的阴谋冰山终于露出了它那跨越十五年、沾满鲜血的一角！从周海涛到阿秀，再到如今的魏小川，他们都被卷入了同一个黑暗漩涡！
“游乐场地图！”肖述猛地想起林清晖的汇报：“西侧滩涂遗弃面包车里发现的！‘海盗船’项目被画圈！”
“海盗船…”何绘脑中飞速闪过资料，“本市只有一个大型游乐场有大型海盗船项目…欢乐世界！它位于…城市东南新区！与老码头方向完全相反！而且…”何绘眼神一凝：“欢乐世界的投资人之一…是当年振远航运的一个高层！后来‘金盆洗手’搞了地产和娱乐业！”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肖述眼中寒光爆射！7号泊位是陷阱，那这份突然发现的游乐场地图难道又是新的诱饵？还是…真正的线索？！
线索再次分叉，危机四伏！但这一次，整个警队如同一架被何绘强行扳回正轨的精密机器，在肖述的指挥下，带着后怕的尾端，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重回正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