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难》居然有姜

4、修复太阳（3）

　　“阿桑，我们已经回到最佳近日点，太阳正常运作了么？”霍恩的声音及时解救了七九。

　　“一切正常。”阿桑转瞬之间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又美丽的智能人机，沉声分析道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之前的故障源头就是那个变异体生物。”

　　七九立刻见缝插针，弯着小胡子加入二人的对话，“真是奇怪，太阳每十年检修一次，从来没发现过有生命的存在。这个东西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这个事情等我们回去再讨论。”霍恩言简意赅地结束通讯然后下线。

　　七九：…

　　他一脸憋屈，小声说道：“总觉得参与不进去你俩的对话，三人合作里面最忌讳这个了。”

　　“马上就是四个人了。”阿桑关闭仪器，站起身，准备离开行动室。

　　“不是，你俩难道都很认可那个蓝毛的表现吗？！我去实验室捞头驴来当助手都比他强，起码驴碰到危险还知道跑。”七九一想起来多德刚才傻不愣登被啃掉手的样子就捶胸顿足。

　　菜板上的鱼都还知道蹦哒几下呢，进嘴进到一半的章鱼都还知道扒拉鼻孔呢。

　　“给他一点时间，他还在建立和世界的联系。”阿桑的语气严肃中又带着点下了班的随意，“也许你是觉得他反应慢，但在我看来，他只是在观察和思考，从而构建自己的认知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智慧生命的成长潜力。”

　　七九看起来还是很不相信，“那你们其他同类呢？刚开始也都是这样？”

　　“多样性理论同样适用于数字人，所以不要把我们一概而论。”阿桑看了七九一眼，把他看噤了声。

　　他老实了片刻，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叹气，“但我还是觉得，队长对他太温柔太有耐心了些。出任务又不是逛幼儿园。”

　　阿桑走到某个房间前，停下脚步，挑了挑眉看向七九，“你没意识到么？”

　　“什么？”七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对你也很有耐心呀。”阿桑露出一个幼教般的微笑。

　　七九的下巴没有着落地坠了坠。

　　他想说：啊？你认真的？

　　抢先回答他的是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

　　而此时，飞行器里。

　　霍恩和希尔兰德面对面坐着，前者正倾着上半身，戴着电子显微眼，检查着希尔兰德的手腕横截面。

　　数字人的身体就是方便，哪怕受伤了，也不会滋血，只是会迅速分泌一层白蒙蒙的生物膜笼罩住裸露的截面。

　　“问题不大，回去多吃点，会长出来的。”霍恩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如同夏天的味道。

　　“需要吃猪蹄和鸡爪么？”希尔兰德如同庸医一般顺嘴给自己开了张食疗的方子。

　　霍恩落在他手臂上的指尖顿了顿，抬头看向他，饶有兴趣地答道：“我们现在一般吃营养剂，但你如果想吃猪蹄和鸡爪，我可以帮你去实验室弄点合成的。”

　　“那还是不用了，谢谢。”希尔兰德看着那头微微下垂的橘色发丝，看着那张仰起来看向他的脸，看着那双夜海星天一般的眼睛，十分礼貌地表达谢意。

　　他觉得自己像个单细胞神经元，正在温吞吞地建立自己的突触，而霍恩的耐心和体贴对他来说则是绝佳的培养皿。

　　“刚才，那个变异体冲上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没有想着要跑。”他忍不住把霍恩当神父，毫无悔过之心地坦白着自己。

　　霍恩依旧仰着头看希尔兰德，就好像是要用瞳孔盛他的倒影似的。他的喉结滚了滚，突然笑了，意味不明地说：“小狗也会这样子扑向人，判断出现一些失误很正常。”

　　“小狗可不会上来就咬掉你的手。”

　　“会的。”

　　霍恩握着他的手，张开口做出一个咬的动作，但他只感觉到一阵暖和的湿润气息，完全没想着避开。

　　霍恩直起身体，冲他笑得温暖，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橘色头发给人带来的视觉印象。

　　“不管怎么说，恭喜你的首次任务结束，不惊不险。”霍恩走到飞行器门口，按下按钮。

　　门缓缓开启，浅棕色的圆柱形停泊站出现在多德面前，比太阳停泊港要大很多，停着近百架大大小小的飞行器、陆行器、还有带着钻孔的捣捣机，看起来几乎有些壮观，壮观得几乎有些空寂。

　　这看起来比他刚醒来所身处的那个地方要有现代感的多。

　　“这是新星联盟总部。你以后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走，带你逛逛。”

　　霍恩走到室内入口前，站定在三米左右距离的地方，一道光线扫了下他的脸，然后两扇门就自动向外弹开，带起来一阵风，掀翻了两个人的额发，跟某种恶作剧玩具一样。

　　“如果有人从这里入侵，这将是第一道防御关卡。”霍恩的嘴角微微咧出笑，眼睛弯了起来，额头前的头发丝半挺立半耷拉着。

　　希尔兰德则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也是没想到这种科技感十足的“堡垒”竟然还配置着这么复古的门。

　　“有人在这里被门弹开过么？”他问道。

　　“所有人。”霍恩脸上的笑意如日出般加深。

　　希尔兰德不由笑了。

　　他看向建筑内部。这里看起来比太阳和那座城市温馨多了，空间高大宽敞，以淡黄和乳白色作为基调，就像是一座很有钱的大学。

　　走在新星联盟总部里，很难让人觉得自己身处末日。

　　“这一层是体能锻炼和驾驶训练的地方，大家日常会在停泊站跑圈，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大家一般都在休息。毕竟末日里没有太要紧的事情，新星联盟的宗旨是在安息之前尽可能享受安眠。”

　　“下面还有几层专门作为存储空间。上面几层则是生活空间、行动室和研究室。”

　　“为了方便及时响应任务，大家的房间一般都和自己的行动室安排在同一层楼。”

　　“我们会住在最高层，层友就是阿桑和七九。”

　　“联盟一共就二十三名成员么？”希尔兰德问道。

　　“南半球还有五名，一共是二十八名。”

　　希尔兰德为这小而美的“联盟”感到一丝诧异。

　　霍恩很好地理解了他的惊讶，解释道：“新星联盟由上卿先生联合所有政治势力一同创办的，但是末日带来了很多难以预料的变化。”

　　“旧的秩序迅速瓦解，新的势力纷争不断，直到如今。新星联盟已经不再构成‘势力’或者由‘势力’构成，而是绝对的中立派。”

　　“我们的任务，是保持太阳和一切生存支持设备的正常运作。”

　　希尔兰德突然问了一句，“那，作为机械师，你们会制作武器么？”

　　“…会。”霍恩停顿了片刻才回答他，就像是被孩子问“我从哪里来”的家长一样，犹豫了一下便下定决心给出最直接的答案，同时小心翼翼地祈祷着孩子不会继续往深追问。

　　希尔兰德没有追问。

　　他跟着霍恩走进电梯。

　　霍恩想到了新的话题，眼睛亮起，“对了，还需要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在地下城，所以这里的最高层也还距离地面有十来米。”

　　“那刚才在空中看到的那些地面建筑，里面还有人类生存么？”希尔兰德回忆起那幅景象，总觉得那些被厚冰封住的大厦里面，好像隐隐透出来一些人类文明的光亮。

　　“有，那是现存的几大势力的地盘，分别是实验室、旧媒体和矿社。他们几乎涵盖了地下城所有的经济活动。”

　　霍恩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哦，不对，是除了黑市以外所有的经济活动。”

　　有趣。

　　那张少年似的脸上泛起浅淡的笑意。

　　末日来临，人类被迫退守室内和地底，玩的却不是“龙与地下城”，而是“大富翁”。

　　电梯发出一声轻柔的提示音。

　　霍恩走出电梯，径直走向最尽头的房间。

　　希尔兰德观察着走廊侧边的另外几间房，其中的贴了个红色横幅，上面写着行动室。

　　另外三间则挂着门牌，分别写着“#value”、“阿桑”和“七九”。

　　“这个人已经不在了么？”他指着那个“#value”问霍恩。

　　他记得霍恩提过，“层友”是阿桑和七九，但明明还有第三个名牌。

　　霍恩一边开门，一边“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淡然，仿佛那个“#value”无关轻重。

　　希尔兰德在路过阿桑的房间时突然又停住脚步，问道：“阿桑也是数字人，但她有自己的房间？”

　　霍恩原本准备邀请他进门的动作凝固了一下，希尔兰德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咽下一口黄连又找不到糖水一般有些失措。

　　看着他，希尔兰德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们初见时霍恩特意摆出来的形象、在这一刻如同风吹雪一般悄然散了，唯有那头短发越发显得金灿澄明。

　　还怪可爱的。

　　他听见霍恩问道：“啊，你想自己住么？”

　　“不，不想。”

　　当然不想。

　　霍恩对他来说就是一本顶着橘子脑袋的“十万个为什么”，他一定要跟着他。

　　希尔兰德笑着看向霍恩，如同向日葵望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