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难》居然有姜

15、明日城（6）

　　末日纪元130年8月12日，15:47。

　　地点：明日城。

　　会议参与人：数字人希尔兰德、假丧尸王南河、世界首席机械师霍恩。

　　会议纪要：

　　南河——拥有超强再生能力、惊艳的反杀丧尸王战绩，以及多年尸群治理经验。但同时有一个致命弱点：心脏处的音源驱动器一旦被移除，会再次受丧尸王控制无法行动。

　　希尔兰德——拥有丰富的丧尸群殴经历，以及病毒无法寄生的芯片脑子，但毕竟身体是人类躯体，不容易死但也有点难活。

　　霍恩——拥有新鲜易感的人类肉身，是最脆弱最需要掩护的那个（当事人对该点存在争议，但争议无效。）

　　行动目标：尽一切努力保全两个种族，封印不死不灭的丧尸王，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动用圣母给的“解药”。但，如果动用“解药”，必须将药塞进本体，而非“附肢”结构的肉条。

　　行动方案：由希尔兰德牵制尸群，南河单挑丧尸王，霍恩从旁放冷枪。

　　备用方案一：引导尸群搅浑水，三个人一起对抗丧尸王。

　　备用方案二：霍恩暴露自己从而起到一个遛尸群的效果，希尔兰德和南河对战丧尸王。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希尔兰德开启三倍速问南河，“你上一次是如何封印他的？”

　　“下黑手，从他背后捅刀子，然后把他的脑子和心脏取出来放在真空容器里。但是这个老逼登的新形态很无赖——现在的他不存在‘后背’了。”南河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渐渐移动而来的血潮肉浪。

　　希尔兰德：…

　　“你俩争取别死了，末日里的地狱很挤的。”她看了希尔兰德一眼，睨了霍恩形状的空气一眼，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追向丧尸王的方向。

　　希尔兰德也不再迟疑，转身往另一边尸群的方向跑去，嘴里还不忘对空气嘱咐一句：“保护好你自己，必要的时候不用管我和南河。”

　　他看不见霍恩的表情，也无暇去想象那颗橘子头之下的脸。现在的他，触目所及，唯有一片血与骨堆成的山海。

　　他离尸群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每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所有人的眼睛之中只剩下一片混沌污浊的血红色，躯体的腐肉仿佛生了蛆一般躁动不安地蠕动着。上一刻还在开辟生路的手此刻不断生长出尖锐的指甲，在空中呼啸而过，留下疤痕似的残影。

　　他的脚尖用力蹬地，跃到尸群上方。远远看上去，像一只浅蓝色的雀试图飞过一头腐烂的象。

　　在丧尸王的绝对精神控制下，尸群们的协调性俨然比街头斗殴以及被诱导狂化时要强悍得多。他们前仆后继地堆叠在一起，向着半空中的希尔兰德延伸而去，仿佛一张巨大的手拼命地寻找自己的掌心。

　　他借着最近的一处墙壁，借力蹬了一下，从而向斜上方跳去，可尸群们紧接着接踵而至，狠狠砸在墙上，肉渣四溅，几乎要砸在象牙白的墙面上出一个血做的窟窿。

　　希尔兰德凭着向上的冲力将手砸进墙上一个孔隙状的结构里，扯出来一个依旧不停放着音乐的广播小喇叭，再然后，他向后仰去，任由身体下落。

　　歪歪扭扭的尸堆忙不迭地涌向他，像一条青黑色的巨型长舌迫不及待地迎接美味，丧尸们伸出的指甲如同舌苔一般激动地战栗着。

　　希尔兰德伸出手，世界名画似的探向丧尸们的“指尖”。

　　载着音乐的播放器从他的手里悄然而落。

　　天堂与地狱、生与死、文明与蒙昧，一道轻快的韵律悠扬地迈过这道界限，堂皇地如入无人之境。

　　世界好似静止了一般，但实则完全没有。

　　音乐坠落进毫无灵魂可堕落的深渊，再无声响。

　　希尔兰德翻转着身体，踩在最顶端丧尸的脑门上作为着力点，重新向空寂的地方弹跳而去。

　　他心里闪过浓重的失望。看来“音乐屏蔽法”只对南河有效。她身上的病毒虽然不如“蜂后”，但比“工蜂”还是要高阶一点。

　　远处有枪声响起。那是霍恩的动静。

　　希尔兰德的脚步停滞了一瞬。

　　这个家伙…怎么就是不听话，非要暴露自己。

　　虽然他很想知道霍恩和南河那边如何了，但现实实在不允许他有闲暇操心。

　　他身后的尸群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隙。数十只丧尸们咆哮着一跃而上，落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以一种要把人压扁的气势扑向他。

　　希尔兰德看到为首的丧尸，虽然知道徒劳无功，但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小A！”

　　那张脸的面目却因此变得更狰狞，嘴大大地张开，如同岩壁上裂出一道溢着黑风的口子。

　　那对血沼似的眼眶里向外溢出脓水，让人分不清它是在哭还是在发炎。

　　看得他心脏蓦地钝痛了一下。

　　眼看着就要被面前的包围圈撕碎，希尔兰德再次一闪身，逃出包围圈，看起来仿佛是一道皎洁的光线从巨人的指隙流淌而出。

　　丧尸们像是彻底被激怒了，发出群体性的怒吼，如同被困住的飓风一样回荡在这座七八层楼高的城市里。

　　与此同时。

　　南河四零八落地躺在地板上、糊在墙上，剩下的一小部分身体仍然在坚持着护住心脏。

　　她的自愈能力依旧比不上丧尸王的进攻速度，身体上刚长出来血肉就被剔得一干二净。

　　“你以前明明很理智很聪明的。我记得，你不是最看不上上卿那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嘴脸么？”

　　“我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最多，也不过就是取我而代之。可没想到，你步了他的后尘。”肉条中镶嵌的上万张嘴一同开口，惋惜声重重叠叠。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是你利用了我！”南河又一次咬断纠缠上自己的肉条，含糊不清地吼道。

　　“我什么时候利用你了？蜂巢病毒难道不是你的作品么？你的天才之处，我自认难以企及。”路易斯恩特那骇人的声音里却有着园丁似的悠闲。

　　“那是我的失败品，你这个渣滓！是你丧心病狂地留下病毒，感染了所有人，还妄想发动战争！”愤怒似乎催化了她的自愈能力，她再次生长出完整的自己，扑向那个蠕虫状的丧尸王本体。

　　路易斯恩特安然地立于原地，可周身的肉条荆棘看起来却狂热无比，像一片犯了狂犬病的海葵。

　　南河冲向他，四面八方有锋利的牙齿向她袭来，啃掉一层又一层的她，但她丝毫不躲闪。

　　砰！

　　又是一声子弹响。帮南河解决掉一次悄无声息的致命攻击。

　　路易斯恩特笑了一声。

　　他说：“找到你了。”

　　上千只肉条齐齐伸向虚空之中的某一处，然而，又一次扑了空。显得堂堂丧尸王跟一个妄想症患者似的。

　　路易斯恩特不笑了。

　　他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对南河、还有那两个游鱼似的人类。

　　丧尸王的眼睛永远不会只盯着特别的几团“肉”，毕竟，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餐桌。

　　虽然城市的出口被锁死了他出不去，但天眼那里不是还有“肉”们挖出来的坑么？

　　他融化于原地。

　　被他拍扁在地的南河挣扎着想要起来，但迟迟找不回力气，看上去像是骨头架子在烂成肉泥的身体里面溺了水一样。

　　霍恩现出身形，脸色冷静，双目沉凝，朝她伸出手。

　　南河也顾不上嫌弃他了，握住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你俩怎么样了？丧尸老登呢？”在俩人没注意到的角落，希尔兰德跟晨跑似的晃了过来。

　　丧尸群早已被他遛得“迷路”，但整座城市都可以听见它们越来越狂躁的吼声，以至于脚下的地板和墙壁都被共鸣激得隐隐震颤。

　　看着面前俩人破冰的这一幕，他眼里的欣慰简直可以把两个本就别扭的人腻到哐哐撞墙。

　　南河收回扶在霍恩手臂上的手，还不忘在自己身上擦掉恶心的人味，冷淡地说道：“跑了，应该是去找出口去了。我猜他是想从天眼的那个地坑钻出去。”

　　霍恩两只手搭在希尔兰德的肩膀上，前后上下地打量了希尔兰德，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放松下紧抿的嘴角。

　　希尔兰德也不放心地绕着霍恩转了一圈，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任何创口，顺便不动声色摸了摸那颗橘子头。

　　他自己的身上倒是毫发无伤，哪怕是长时间的极限运动也没让他的呼吸出现半点波动。单薄的衬衫下胸膛平稳地起伏着，散发出的热量还没有一动不动的霍恩高。身上没什么活人味，但那头蓝发却给人一种海盐味道的视觉印象。

　　南河看着这俩人，无声地撇了撇嘴，她决定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戳了戳希尔兰德的胳膊，问他：“你跑到这里来，是想到新的计划了么？”

　　希尔兰德看向她，神色淡定地像是在问天气，“啊，我只是突然想到，路易斯恩特把明日城里的所有人都变成子体丧尸的时候，你也被感染了么？”

　　“没错，他把这里变成了‘蜂群’，留下我和其他一部分‘蜂群’在这里‘供养’他，其余的‘蜂群’则去为他开拓食谱。”南河说到这里，好不容易晴朗开来的眼睛再次血红一片。

　　“你被感染的时候，是感染了‘工蜂’，对吧？可你现在身上的病毒介于‘蜂后’和‘工蜂’之间，你是怎么让它进化的？”

　　南河本来想沉默片刻以烘托气氛，但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远处的尸群震吼声吵得她身上还没完全愈合的肉都在往下簌簌掉渣。

　　她立马回答道：“被感染之后大家一直是被精神控制的状态，但有一天那个老登起了话瘾，想找人炫耀，所以让我恢复了理智，告诉了我一切，我一怒之下就觉醒了。再然后我就趁着老登转身的功夫贯穿了他的心脏。”

　　“所以愤怒或者强烈的情绪有可能是病毒转化的关键？”希尔兰德垂下眼睛。

　　他沉思的模样看起来悠然而安逸，旁边还站了个神仙保镖似的橘子头，配着象牙色的城市底调，俨然一幅乌托邦宣传海报。

　　但是，让聋子都难以忽略的背景音里全都是被希尔兰德激怒的尸群暴吼，就像是野兽们醒来发现自己家被偷了，而他们的家是整个非洲大草原。

　　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