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体会变人这对嘛》函杞椤

5、chapter 5

　　“教、教官。”
　　诺休脸色苍白，踉跄几步被夏威一把扶住，借力才站稳。
　　“只是和傅少发生了几句口角，我没事的。”

　　夏威冷笑：“你当我没听到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扫了眼努力平复呼吸的诺休，又瞥了眼在车里大气不敢出的傅澄，冷哼道：“帕里诺什么时候成了傅家的财产，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是我。”一句话吸引所有人目光，诺休眼眶通红地望向傅澄，“傅澄，谢谢你带我来见傅少，但我真的，只是想和过去道个别，请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傅澄面色僵硬，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怎样，傅承表情阴沉，刚想说话就被诺休抢了先。

　　“傅少。”
　　诺休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想挤出一个笑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字音都在发颤。
　　“很感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但是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们，我们已经结束了，也请你别来找我了好吗？”

　　周身气息瞬间压抑，傅承看着他，怒火一点点往上窜：“你想都别……”

　　“傅少爷不想第一天入学就犯校规吧。”夏威在旁边不阴不阳地开口，毫不犹豫打断傅承接下来的话。
　　“诺休已经是帕里诺的学生，校规禁止学生之间互殴。”

　　这下别说是傅承，就连诺休也意外地抬头看他。
　　什么情况？你好歹让我演完呢。诺休心说。

　　然而夏威显然不想和他们这群小崽子继续掰扯，拎着他的领子转身扔下一句：
　　“诺休跟我走，其他人该回哪去就回哪去。”
　　留下傅家兄弟在原地。

　　诺休确定自己已经远离了傅承的视线后，才不着痕迹地躲过那只抓他领子的手，夏威瞥他，哼道：“怎么不演了？”
　　“反正又骗不过您。”诺休实话实话，边揉开手腕上的淤青，这种大少爷天天一堆牛劲不知道往哪儿使一样。

　　夏威亲眼目睹过他在招生现场揍挑衅的人，说实话，诺休觉得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那个在傅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是自己。

　　“您刚刚可是当着傅少的面承认我是帕里诺的学生了，”诺休不动声色地观察夏威的神情，“这么说我通过您的测试了？”
　　他刚才用调动精神力刺激傅承，夏威身为B级哨兵不可能感受不到有两股不同的精神力。

　　夏威头也不回：“和我去做精神力等级检测。”

　　招生流程里这一项是必做的。

　　诺休脚步一停，直接拒绝：“我不做。”
　　夏威回头冷冷盯着他。

　　开玩笑，真要当场做精神力检测，他的精神体肯定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现阶段他还不会构建精神图景，精神体是收不回去的。
　　不然他干嘛绕这么一大圈跑去傅承面前演戏。

　　夏威：“理由？”

　　“招生信息是要公示的，到时候傅少肯定会知道我被分在哪。”诺休早已打好腹稿，“夏教官，我只想安安心心学习，好好度过这几年。您也知道傅家家大业大，普通人要是被他们盯上就完了，更何况……”

　　他丝毫不怵夏威，一字一句道：“是您当初亲口答应，只要我成功觉醒，就让我进帕里诺。”

　　诺休曾经认真研究过全世界的几所哨向学院，也暗中探访过。
　　帕里诺虽然人流复杂，但也是最惜才、可操作性最大的。

　　当时他第一次来招生办的时候，做了一整套检测流程，只除了精神力检测。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觉醒，有没有精神力老师们一眼就看得出来。

　　“说这么一大堆你就是想让我开后门。”夏威不耐烦地摆摆手，“话是我说的，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不做检测，你直接分到向导学院。”
　　“第二，做检测，你可以自己挑学院。”

　　诺休微微眯眼。

　　哨兵和向导是分开学习和住宿的，课程只有部分重合。
　　进向导学院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和傅承等人的冲突，但也和诺休一开始的规划冲突。

　　“我不理解。”
　　他轻声道。
　　“夏教官，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您就对我有莫名的敌意。”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猜测，诺休皱起眉，试探着说：“您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夏威停住脚步。
　　“是。”
　　几步之外的夏威转过身，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诺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帕里诺都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不守规矩就给我滚！听见了没有？！”

　　藏在衣领里的小黑鸟开始躁动，诺休死死摁住它，平静应道：“我会的。”
　　“但也请您保守好秘密，”浓黑羽睫掩盖住眸里的神色，他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这事要是被抖出去，您的名誉也会受损不是吗？”

　　他在夏威的瞪视下微微一笑：“您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一定……”
　　“乖乖的。”

　　微风穿过这片湿冷的树林，飞鸟从苍青天穹俯冲而下，飞向笼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教学楼群。

　　帕里诺分四大区域：通用区、哨兵院、向导院、禁区。
　　在招生办填完资料录入信息后，诺休就拿着制服和学生卡前往向导院。
　　他没有急着去宿舍，而是根据学院手册边观察地形边找图书馆。

　　向导院有两座图书馆，诺休思索了片刻，选择了位置更偏僻的老式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是帕里诺建校开初就有的，历史悠久，由于修建时没有安装排气扇，加上整体位于毛榉树林中间，一到雨季便分外潮湿阴沉。

　　天光昏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间或夹杂着一点油墨味。

　　招生期的缘故，这里几乎没人，但诺休还是放轻了脚步，鞋底踩上木质楼梯试了试稳固性，才将身体重量放上去。
　　嘎吱——地板发出沉重的低吟，角落摇椅上，披着黑袍的老人被声音吵醒。
　　“抱歉，打扰到您了。”

　　诺休顿时停在原地，眼光扫过老人胸前的金属铭牌：管理员。

　　老人朝他摇摇头，满是沟壑的手扶住摇椅，挣扎着起身。

　　诺休把手里的物件暂时放置在旁边的桌椅上，上前搀扶老人，待老人站稳才松开手，礼貌地往后退了几步。

　　“没事的，孩子。”老人慈祥笑着，“你是新生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是的。”诺休指了指桌角的东西，“我是今年刚入学的向导，刚刚报道完，想来图书馆找些资料。”

　　“这样啊，你想找什么资料？”老人问。
　　诺休道：“关于精神图景的原理和构造之类的。”

　　其实开学后自然会有“精神图景构造”这门课程，但他的时间很紧，精神体一秒不能收回，他的处境就会危险一分。
　　精神体在帕里诺这些高阶哨兵和向导眼皮子底下根本藏不住，诺休甚至怀疑夏威早就发现他有了精神体才会想拽他去做精神力检测。

　　先觉醒再拥有精神体，这其中的门槛不是好跨的，所以学院一般会先后开设“精神体觉醒”和“精神图景构造”的课程，精神力提升也要跟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下跨两阶，那不如干脆自学到底。

　　老人感叹：“现在已经少见你这样的孩子了，跟我来吧。”

　　诺休跟在他后面，两人循着螺旋台阶缓缓而上。

　　“帕里诺大多数书都已经录入了电子系统，但这里的书因为年代久，有些是不能轻易暴露在空气中的。”
　　老人解释着，叹了口气。
　　“我一直都不赞同他们把教材完全信息化，有些东西，只有翻开书才会懂。”

　　来到二楼，一边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架，另一边是薄而透的落地玻璃，棕木桌椅在暗淡天光下拖拽出一条条影子。

　　“快下雨啦，来，孩子，帮我扶住这个梯子。”
　　老人踩着梯子取下一本书。
　　“这个是第一版的教材，可不是科研院的理论派们现在编的那些，他的作者们是世界上最早的那一批哨兵和向导。”

　　诺休接过，老人拍了拍书面：“里面有很多实践，如果你想自学，看这个会更有用。”
　　“谢谢您。”诺休郑重道谢，末了忍不住好奇道，“您在这里待很久了吗？”

　　老人点点头：“我也记不清啦，哦对了，楼上有封闭的‘自习室’，你要是想实践一下，可以去楼上。”

　　这倒是意外收获。

　　老人消失在楼梯尽头，小黑鸟从衣领里露出脑袋，在诺休脸侧蹭了蹭。
　　诺休低声：“你也感受到了吗？”

　　在踏进来的那一刻，身体本能叫嚣着危险，但诺休搀扶对方时放出精神力探查，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管理员似乎就是个普通人，不是哨兵向导。

　　小黑鸟从衣领飞向桌椅，诺休若有所思地回神。
　　算了，不管是什么，反正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精神图景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他抽出椅子坐下，迅速扫了眼目录，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

　　树林摇曳，狂风呼啸，雨滴从天空坠落，噼里啪啦地敲打玻璃。
　　老人重新回到一楼的摇椅上，望着天花板，有些欣慰，也有些沉重。

　　还是这么多疑啊。

　　他又想起感知到的那个、趴在诺休肩头的精神体，和最后回望时，青年坐在窗边垂眸看书的身影。

　　记忆里，也有个人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垂眼，提笔在白纸上落下一行又一行黑墨。
　　狂风暴雨和乌黑天色下，灰蓝长发不减丝毫光泽。

　　老人闭上眼，吐出长长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