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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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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微蒙,阮苏秋起身从床上坐起。夜里睡去梦里便皆是梦魇,凌空的刀,遍地的血渍,一遍一遍地在她眼前回放,醒来倒不知是前世今生了。
白鹭掩着呵欠端来热水伺候阮苏秋洗漱。
阮苏秋起身去到前厅,洛慈早已在前厅清昨日家中铺面田库的账目。几个大管事站于堂下,安静地低着头,等着她的指示,见小姐到来,也纷纷见了礼。
前世洛慈也曾叫她学一些庄铺之事,只是她从没放在心上过,洛慈见她不上心,便也没有强求她继续学,如今她却得好好学习下了。
“阿娘~”阮苏秋上前靠在洛慈椅旁。
洛慈抬头见是她,笑道“小懒猫今日竟早起了,可是稀奇。”
“阿娘惯会取笑我,阿娘你看的是哪里的账?”
“这是城北千斗庄的账目,前几日去往燕国的商队刚回,方琼来交账,今个又是月中,几家铺子,和外郊那九百亩田的管事们便也来交账了。”
洛慈点了点个头最高的那个女人,阮苏秋望了过去。
方琼绝不是堰城的人,她身形高大健硕,面方眉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那一双眼睛对光时甚至隐隐有一丝蓝色。
阮苏秋向她点了点头,方琼也微微弯腰,恭敬却又傲气。
“说起来,漠北的车马也在整备了,你爹向来不管事,大概要烦劳方琼再跑一趟了。”
方琼俯下身极为恭敬道:“我的命都是夫人捡回来的,只不过走几趟路又算什么。”
阮苏秋眼中好奇,但方琼并未多言,她只好暂且压下疑惑,转头同洛慈说道:“阿娘,昨日你说过,若是我今日能够早起同你学会核账,你便要同意让我粮队去漠北行商。”
“太阳西边出来了,你是真的想学?”洛慈这才反应过来,软苏秋昨日的话并不是玩笑,她往常带着账本逮着她学她都不肯,让她去一趟田庄更是要命,如今却突然转性了。
“我也不小了,不能总是玩闹,家中事务总该分担些,不能总劳累阿娘。若是阿娘以后分身乏术,我也可以扛起一些来。”阮苏秋难得认真说道。
洛慈心中倒是一阵熨帖,她只当阮苏秋如今终于懂事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学些傍身的手段总也不会是坏事,现下世道不太平,女子也当有些自立的本事才好。”
说罢,便将手边千斗庄的账目推到了阮苏秋面前。
“刚好,你跟着方琼,先学着将这千斗庄的库目理清吧。”
阮苏秋点点头,接过了账本,看向方琼,方琼却未回应,她仍抬头望向洛慈。
阮洛慈拿过首饰铺子账本,头也不抬,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对起帐来。
方琼叹了口气,低头向阮苏秋回道:“我一定会尽力尽快带小姐熟悉千斗庄农务和行商事务。”
阮苏秋点点头,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不便再问,拿着账本唤起苏琼去了书房。
城北田庄是阮家的主要支撑,也是京郊最大的田庄,单是占地便有九百多亩,京中大多粮铺的粮食都来自阮家,更不提钟楼前最大的三家粮铺皆是阮家的,千斗庄的帐是最复杂最难学的,但若是理清了这些,阮苏秋便可以证明自己能够跟着商队去行商了。
商队二十日后便要出发,一旦出去跟粮队,至少也要三四个月,一个月后的死劫暂且便可以躲过了。
阮苏秋按了按比桌案还要厚上两倍的账本,向方琼问道:“这么厚,这是今年的账簿吗?”
方琼回道:“二小姐,这是城北千斗庄东庄二月上半个月的账簿,还有半本,还在我这里,您要一起过目吗?。”
阮苏秋看着面前另一本近三寸厚的账簿,眼前一黑。
一连几日,阮苏秋都在跟着方琼学着农庄的生意,单粮种成本,入库损耗便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阮家田庄有自己的田产,但因为需求量大,当下禾苗收成并不能称得上丰产,偶尔仍需从外地收粮,城外便有许多村子靠着给阮家贩粮来生活,除去纳税的公粮,送入京城的贡粮,还有来往漕运供向军队的军需粮草,账目复杂繁多。
方琼聪明又仔细,千斗庄的账目清晰明了,阮苏秋本就聪慧,不出几日便搞清了整个千斗庄的运作。
阮苏秋曾好奇问过方琼的来历,但方琼嘴极严,除了千斗庄的事,其他的她一概不张口。每天除了到田庄监工盘账,她几乎没有任何自己的生活,每日甚至休息也休在庄中。
问起娘亲,娘亲却也闭口不言,只叫她跟着方琼好好学。
阮苏秋好奇心便愈发旺盛了。
半月后。
阮苏秋早早便起了床,白鹭边端着铜盆边嘀咕道:“小姐,您最近起的是愈发早了,明明昨夜看账簿看到三更才睡,今个鸡鸣才两声您又起了,看的奴婢都觉得累了。”
阮苏秋按了按脑袋,自重生以来,脑袋总是隐隐作痛,今日起床倒还算是可以忍受的。
“白鹭,你出过堰城吗?”
“奴婢小时候是在城郊村子里长大的,爹娘都死了,奴婢八岁进府便跟了您,如今已有八年了,您去过哪奴婢便去过哪,哪儿有机会出城呢。”白鹭将铜盆放在梨花木架上,打湿了绸布,递了过来。
阮苏秋接过白鹭手中的绸布,轻轻按在脸上。
“如果我要带你去漠北看看,你想去吗?”
“小姐您说什么?!”白鹭大吃一惊,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面上却逐渐露出喜色。“带我吗?小姐您真的愿意带奴婢吗?”
阮苏秋见她逐渐笑开,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奴婢明白了!您定要好好学习,奴婢现在就让小厨房将早食端来。奴婢可指着您带奴婢出去涨见识了!奴婢可从来没见过漠北人长什么样呢!”
阮苏秋敲了敲白鹭的脑袋,摇了摇头。
凌晨卯时刚过,一辆轻便朴素的马车从尚书府偏门悄悄驶离,赶车的男子一身红色骑服,身形却略显娇俏,眉毛画的粗犷横飞,面上更是涂黑了一层。
白鹭回头见阮苏秋已坐定,扬起鞭子抽在了马背上。
方琼带着商队正清点着货物,远远瞧见一辆马车逐渐驶来,她将手中的单据交给身旁的管事,命他继续清点,自己迎了上去。
“吁——”白鹭将马车停在了货车前面,扶着阮苏秋下了车。
方琼抱着手臂把目光落在了白鹭的脸上,嘴角抖了抖,冰块脸差点破防,她稳住嘴角,上前向阮苏秋说道:“小姐来的早,夫人同南疆的粮队夜间便已出发,漠北粮队还未清点完毕,晚些才要启程。”
阮苏秋问道:“阿娘已经离开了?她可曾留话给我?”
方琼摇了摇头。“夫人不曾多说什么,她只让我带句话给您。夫人说,她相信小姐你有自己的能力,只记得万事小心,健康平安归来。”
阮苏秋眼中一热,险些掉下了眼泪。
她让白鹭回马车上先休息,自己同方琼去清点起了货物,准备出发。
随着商队的行程逐渐向北,天气也变得愈发干燥,偶尔还有些暴风砂石刮过。漠北是第一次开商,即便是常年往北方跑的方琼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在驿站落脚,常常有些日子需要在野外风餐露宿。
好在阮苏秋从不抱怨,有时暴雨天马车陷进坑里,她也会下车同车夫们一起努力将其推出,有时露宿野外,她饮食睡觉也与大家一同行动,白鹭更是有事无事便去帮杂工理货推车,粮队里的人逐渐开始敬重并亲近起她来,一些工人和护卫甚至开始称呼她为小总管。
一个月后。
粮队已逐渐靠近了大漠,若是普通行人,翻过前方那座山便可到达最近的琼州城,但商队里车马都是累赘,翻山越岭十分困难,于是方琼便下令让车队从右方的山涧内绕路前行。
车马颠簸,阮苏秋从马车上下来,跟着粮队往前行走,白鹭赶着马车跟在身后。
许是常年无人走这条道,路边的野草灌木已有人高,方琼让前方的两辆马车在车后捆上一根粗木棍将草压平,开出了一条能过车马的道路,再让其他人用镰刀将两边矮草割开,车队缓慢地向前行进。
阮苏秋抬头看向两边山头,巍峨的高山插入云间,山上斜斜地长着野草树木,时不时有些动物的叫声响起,又似虎鸣,又似狼嚎。
她抬头瞧了瞧逐渐茂密的山林,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抬眼间,乱石丛中一道银光闪过!
阮苏秋心中一个激灵,一把将身旁的白鹭拉下马车,抱着她趴倒在地。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扎在了刚刚白鹭坐的马车垫上,箭羽疯狂颤动。
白鹭高声叫道:“有人劫道!!”而后迅速拉起阮苏秋退向了马车后。
左方山腰上,数十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匪徒冲出山林,举着各般武器,向车队狂奔而来。
护卫们急忙拔出刀剑,顶到前来,方琼从马车上抽出一把长剑也迎战了上去。
刀剑相接,刺耳的鸣音传入耳中,商队的杂工厨娘等不会功夫的人们慌乱无比,站起身便想向后跑出去。阮苏秋抬头望见眼前一名杂役颤颤发抖,不顾身边人的制止,站起身便想要逃开,却被一名匪徒看见了身影。
匪徒翻下马来,举刀便向那杂工砍去。
阮苏秋迅速拔下头上的发簪,上前两步,自背后狠狠扎进了匪徒脖子里,又迅速拔出。那匪徒吃痛,转身便要砍向阮苏秋,白鹭冲上前狠狠地顶撞了上去,那匪徒一个不稳栽倒在地,阮苏秋咬紧牙,低下身,在他喉间迅速插了几下,鲜血喷涌,洇湿了阮苏秋的衣服,将地面染红了一片,那匪徒终于捂着喉咙没了动静。
“叮,完成基础任务——灌溉!奖励喷壶(普通)(可升级)”
一道声音又在脑中响起,阮苏秋不禁怔愣了一下,突然身后一片阴影落下,情急下,阮苏秋心中迅速念了一声,一把锋利的镰刀闪现在她手中,她慌忙转身将镰刀横在身前,却见到一个满脸横肉的恶匪举刀向她劈下。
镰刀“叮”的一声与横刀撞在一起,镰刀并未有损,那横刀却肉眼可见地卷起了刃。
阮苏秋虽用镰刀横挡,但到底力气不足,恶匪的刀虽没有兜头劈下,却从她手臂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喷出了鲜血。
阮苏秋手臂剧痛脱力,镰刀从手间滑落,那恶匪举起刀便要再劈,阮苏秋恨恨地盯着那匪徒凶恶的三角眼,绝望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却仍旧死的这般早,真是不甘。
“嗖————”
一支箭破空而至,直直横穿恶匪的太阳穴,那箭矢贯穿他脑袋两侧,箭羽半点抖动都没有,恶匪手里刀还未落,便仰头掼倒在地。
阮苏秋大口地呼气,抬头望向了那箭矢来源,目光及处,一名身姿秀逸,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正坐在一匹绯色的战马上。
那男子将手一招,身后的两名护卫迅速赶上,三人驱马径直冲进战场,举刀便与匪徒战在一起。
那三名男子身手极为敏捷,尤其为首那人,在马上横腰一刀,三名匪徒连马身都不能近,便当场毙命。那人英气十足的眉眼中透露出自信与放肆,便是有匪徒挥刀砍来,他也只轻轻挥刀挑开,再迅速递出将对面了结。
不消一刻,匪徒便被清理干净,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压碎了灌木草丛,鲜血流了一地。
场面安静了下来,那人撇开眼前的浮发,环视了一圈,瞧着匪徒已清理干净,便望向了阮苏秋,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