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一个人的普鲁斯特效应 ...
-
五个人玩了好几局,他们丝毫没觉得陆鸣弓脚上的链子有什么不对,反而是陆鸣弓最忙,他在能行走的范围内,又是给小昭递纸巾,又是给孙乐他们递果汁和水。
钱满月洗牌洗累了,陆鸣弓又充当荷官的角色,五个人的游戏变成了陆鸣弓洗牌,他们四人打牌。
打到最后,小昭直接把牌一甩,扁扁嘴:“没意思。”
“嗯?”孙乐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大小姐?这里可不比咱们的工作室啊,你要是砸东西可别砸坏了,哦对,咱们这小手表还跑不了。”
小昭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孙乐:“监控室!没区别。”
钱满月秒懂,他解释道:“小昭的意思就是,我们这样玩,跟以前在监控室玩牌没区别。”
“监控室?什么监控室?”陆鸣弓这下真有些不理解了,他看了一眼鱼岸,想寻求答案,却被躲开了。
“你不需要知道。”
鱼岸把牌收好,想了片刻道:“我给你们放个假,你们出去旅游怎么样?”
小昭率先坐直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孙乐面色一僵,抿唇不说话,钱满月狐疑地看了一眼鱼岸,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知道哪里好玩,不想去。”孙乐提出反对建议,鱼岸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钱满月没有发表意见,他托着下巴,点了点桌面。
“就我们三个吗?”钱满月问道。
鱼岸点点头:“嗯,反正你们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胜利的果实你们已经看到,而且已经有了很显著的成效,所以只需要等着接新的项目就行了。”
钱满月哦了一声,小昭却不开心了,她叉着腰:“你不去?为什么?”
“我要上班啊。”
“那他。”
小昭指着陆鸣弓,鱼岸啊了一声,提醒道:“你忘记了吗?他要一直在这里呢。”
“好吧……”小昭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有点伤心地叹了口气,“以后补。”
“好的,一定补……”鱼岸看向钱满月,“你妹妹答应了,你出去旅游吗?”
“OK啊。”钱满月像是真的在计划要去旅行,他一本正经地跟鱼岸说几个地点,鱼岸答应下来,打算给他们买去海边的票。
孙乐也没想到钱满月答应地这么快,他震惊地看向钱满月,喊了一声:“慢羊羊!?”
“我和小昭都去,你不去?”钱满月抬起头,一副你不去就揍死你的表情。
孙乐直呼冤枉:“去去去!我去行了吧,我去了,平时答应得那么慢,想一个吃的都要想几年……现在搞得这么快速,无语了!”
牌打不下去,小昭想回去吃晚饭,陆鸣弓开口留他们一起吃饭,却被钱满月快速拒绝了。
“饭就不一起吃了,陆医生,岸哥肯定还有一段时间给我们买票,我们可以来陪你一起打牌。”
“不玩斗地主。”
小昭穿着一身运动服,扎着双马尾站在门边,气鼓鼓地瞪着孙乐,孙乐连忙伸出双手:“我发誓,下次先玩飞行棋,然后玩炸金花,最后再玩斗地主!实在不行我买一副新麻将,咱们一块搓麻将!”
三人走到门边,一个自闭症,一个树懒性格,还有一个成语匮乏的学渣,却吵得不可开交。
等他们走后,房间里回归寂静,陆鸣弓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放松地搭在一旁,背靠在小沙发上,手指轻轻摸了摸纸牌。
“哥,原来他们就是你之前的朋友……也难怪你当时不想和我玩,和我玩也太没有意思了吧,是不是?”
他的眼睛低垂,看起来难受得要命,鱼岸关上门,在手机上嘱咐孙乐走小心一点。
陆鸣弓又喊了一声,鱼岸才抬起头,皱眉:“什么跟谁玩有意思?我当时也很无助啊,你动不动就生气,我以后不能遇到人类不和人交流吧?”
“我错了,我以为你喜欢和别人在一起玩,不喜欢我。”
见鱼岸还在玩手机,陆鸣弓连忙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
“不要怪我。”
鱼岸全身一僵硬,他想推开陆鸣弓,却被抱得更紧。陆鸣弓拿走鱼岸手里的手机,抱住他的肩膀晃了两下,把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从鱼岸的角度,陆鸣弓像只摇着尾巴,眼睛湿漉漉的小狗,他投过去一个眼神,陆鸣弓还轻轻眨了眨眼。
“以前的事情不怪你,我生气也只是因为你随意地签了婚约。”
陆鸣弓将脑袋埋在鱼岸的脖颈处,哼哼了两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哥,我怎么可能让你和别人结婚?!爷爷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哦?”鱼岸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三年前,我做最后一场手术之后。”
鱼岸冷哼一声:“你爷爷还告诉我你死了。”
“靠,他真是见不得我俩好啊!你可是我救命恩人啊?”陆鸣弓真的快抑郁了。
鱼岸推开陆鸣弓,上下打量了一下:“你真没跟你爷爷说你喜欢我?”
“不是我很明显!肯定是你太喜欢我了,明明是你喜欢我!”陆鸣弓抿住嘴唇,有点心虚地抬眸看向鱼岸。
“嗯?”鱼岸淡淡一笑,想起自己从恶心同性恋,到陆鸣弓在自己面前时的立马妥协,不由得再次嗯了一声。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你爷爷为什么非要这样做。”鱼岸还是觉得奇怪,他还在纠结中,却被陆鸣弓重新抱住。
“哥哥,我们不多想了好不好?”陆鸣弓捧住鱼岸的脸颊,将额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
鱼岸还是不适应这样的接触,现在的陆鸣弓和之前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之前很可爱,贴在鱼岸身上时,像个软乎乎的小动物,哪像现在,像生长在潮湿里伺机猎捕的植物,也像马上张口咬住猎物的猎犬。
他悄悄移开眼,却被陆鸣弓的靠近弄得全身发烫:“沙发这么大,你非要和我挤在一起?”
“哥,你喷橘子香水了,你闻不到,为什么还要喷啊……”陆鸣弓重新抱住他,黏人、感动、泪眼婆娑。
“你是戏精吗?”鱼岸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他捏了捏陆鸣弓的耳朵,想低下头亲一下陆鸣弓,却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残忍。
橘子味的香水留给陆鸣弓的记忆太残忍,鱼岸不想再给他一次如此温柔地诀别。
“鹿鹿,我最近和你的绯闻满天都是,所以我要去处理,后面几天不能回来了,等你的年假休完,我再放你出去上班。”
陆鸣弓眯了眯眼睛,又甜甜地笑了一下,搂住鱼岸的腰:“要是你一年里能这样绑架我很多次就好了。”
“怎么了?体制内这么累吗?”鱼岸笑着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陆鸣弓的鼻尖,难过地闭上眼睛,“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陆鸣弓嗯了一声,凑上去轻轻碰了碰鱼岸的嘴唇,抱住他,语气很沉:“哥,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想替你分担你的难过,也想知道你的开心,你带你的朋友来,我很开心,真的。我相信我以后也可以成为他们的朋友。”
“不会的,”鱼岸实在是没忍住,他轻轻碰了碰陆鸣弓的后颈,将他往后推,“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在注意你的动向,你什么时候去上班,什么时候去吃饭,去的什么店,他们拿你当下饭剧,当背景音乐,你别想太多了,再说了,我们也没熟到这种程度!”
“那怎么了?”陆鸣弓死死黏住鱼岸,有些受不了地亲了好几下他的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唇,“他们为什么不监视别人?你还为我成立一个工作室,找到这样的能人,哥,你肯定很爱我很爱我……”
“哈哈哈……”
“所以哥,你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我不想再出现十三年前的错误,更不想充当一个被保护的角色,哥,不要等我自己弄清楚原因。”
“嗯,我当然不会瞒着你。”鱼岸被陆鸣弓热烈的眼神弄得手足无措,他捂住陆鸣弓的眼睛,却被他抓住手腕,轻柔地亲了亲手心。
“真好,你终于回来了……和之前一样了。”陆鸣弓长长地睫毛缓缓掀开,眼眶晕开的泪水缓缓落下,滴落在鱼岸手心。
温热滚烫,鱼岸记不住气味,但是永远记得陆鸣弓触碰自己的感受,有时候一个人睡觉时,他会梦到这种触觉。
如果说香味带来的记忆让人怅然若失去,那这种不会被复刻的触觉梦境更让人心伤。
晚上睡觉时,鱼岸被陆鸣弓紧紧搂住,他轻轻在鱼岸的蝴蝶骨上画圈圈。
“妈妈……”陆鸣弓依恋地盯着鱼岸,在心里默默地念。
记忆是会欺骗人的骗子,陆鸣弓的记忆是在国外才完全恢复。
他做完第二场手术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女人穿着华丽的裙装,捻着陆鸣弓的作业,明明红勾布满了作业本,可她还要纠着陆鸣弓的这一点错误不放。
而穿着商业西装的男人则一脸不耐烦地站在一旁,两人为孩子的教育吵得不可开交。
小小的路棋看着他们争吵地模样,可能是太聪明,所以他能听明白他们吵的中心是什么。
父亲有外遇,母亲也不爱他,他是从一个保姆肚子里出来的,那保姆拿了爸爸妈妈的钱,生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孩子,而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得到爷爷的遗产。
可能是陆鸣弓太渴望爱,生活的地方太过落后,所以觉得亲情和金钱格外重要,回想起来的片段都是母亲温柔的笑,还有爷爷把手里的金子打成玩具给陆鸣弓玩的片段。
所以三年前,所有的记忆全都回归时,陆鸣弓太痛苦了,他只是棋子,连出生都和别人不一样,他在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苦苦追寻来处。
路家的挑拨离间,还有种种奇怪的迹象都深深种在了陆鸣弓心里。
他想起鱼岸,想起那个温柔注视着他,叫他鹿鹿的少年。
陆鸣弓在鱼岸的眼里是来自钢筋密林的机械小鹿,不认识谷子,也不认识稻子,不知道白菜和土豆,也不知道花是怎么样开的。
这只机械小鹿被鱼岸照顾许久,他像是机器人发现了同源代码,把鱼岸当成了一样的人,可当他们重获自由后,却被一个又一个谎言欺骗,他们都在往一条为你好的路上走,殊不知被不同的路标引导进一条不归路里。
鱼岸离不开陆鸣弓,他也永远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