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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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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弥在浴室呆了将近一小时,水汽雾蒙蒙涌出,啪嗒撞在对墙挂画上,实打实的热脸贴冷屁股,结成水珠,浸湿随手扔一边的白T。周弥啧出声,完全想不起什么时候给这么难搞的人递过名片,虽然对方确实长得好看,眼珠水灵,让他想到山间欢脱的鹿。想到这里,他气消得差不多,还自我反省几秒是不是今天太没耐心。
见床头窗帘半掩,他光膀裹条浴巾,横躺竖卧,床头灯泛着暖烘烘的橙光,夕阳般催眠,打开购物软件刷得昏昏欲睡,骨肉匀停的小腿晃着晃着,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范凌才熄灯,靠在床头,借微弱的月光翻看周弥落这的藏蓝色棒球帽。他突然想到什么,掏手机存号码一气呵成。周弥两字板正地立在屏幕上方。今天闹了不愉快,范凌不太好意思再借修水管为由约他。他不知道,想约周弥根本不需要用蹩脚的理由。
周五也满课,范凌有点崩溃,他今天随意套了件纯白卫衣,牛仔裤,黑框眼镜,棒球帽,路过的男女老少都能说上句哟大学生的穿搭,游魂一样飘回小区,在家楼下倒是灿烂起来。
周弥穿着身靛蓝色连体工装,袖子系于腰间,白色背心很好地展示了健硕的背肌,皮绳在脑后低低扎个小揪,干净利落。他背对范凌,和一层总爱生硬牵线的刘姨在门口说笑,节节摆手,往后挪,退着退着,失重感袭来。
下落的肩膀被一双手扣住,范凌及时赶来接住。
他掉到朵棉花里,软乎乎的,又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结实的触感转瞬即逝,周弥转过脸,一愣神,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大概是一年前,也是三伏天,暑气不由分说地侵占土地,被插旗的地方还能滋滋冒烟。周弥被催着帮刘姨修她吱呀作响的老旧风扇,也是这样后退,撞上个小男生,顺手塞了张小卡片,转头就忘个干净。他只记得长到遮眼的刘海和笨笨的黑框眼镜,与那天大眼睛眨巴眨巴,身材还不赖的湿发大学生可以说大相径庭。
周弥的困惑终于解开,一副早把上次不愉快连同落下的帽子,顺走的白T忘在脑后的样子,把刘姨招呼回家后侧头调戏范凌,拿出小时候逗蟋蟀的架势。
“练得真挺好的”他伸出根指头戳戳范凌的胸肌,指腹贴上,范凌下意识瞬间绷紧,“上次完全没认出来。”
好像戳到什么开关,一刹那,范凌耳朵连到锁骨整个红起来,再往下就看不见了,周弥脑内的小恶魔猛地一震,不由分说地抓起范凌手腕就往他家电梯走,笑得坏坏的,狐狸眼眯起来:“走啊,我去你家好好报答你!”
两人站在门口,头挨在一起:“干嘛,不让我进啊”
“不是,上错层了。”范凌迟疑地指出,上下嘴皮子一打。
无声胜有声。
周弥在憋笑比赛中惜败。
“你怎么不早说!”
“你牵着我就走,我没注意。”范凌放松地扬起嘴角,开锁邀请周弥进门。
周弥抹了把眼泪,“哎呦太好笑了。”
范凌弯着腰给他找拖鞋,脑袋圆溜溜的,就这么在周弥面前晃。莫名其妙的引力吸着周弥往前一步,朝头顶一戳,范凌被点穴似的定住。他凑到范凌耳边,轻弹帽檐,用暧昧的语气说着有歧义的话:“我帽子被你/干哪去了?”
“在卧室里……”范凌红着脸不愿意和周弥对视。
周弥倒是乐在其中,用另一种调调学舌,上扬的,勾人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啊,在卧室里。”
什么话在周弥嘴里过一遍都能带点新意味出来。
范凌想解释,转过脸,鼻尖蹭上鼻尖,小猫示好般的动作在他们做来触电似的擦火。范凌下意识往后缩,被周弥扣住后颈:“亲/亲/我就放了你。”
前面是近到模糊的灼灼目光,后面是挑逗般摩挲的手,潮湿黏腻的空气推动范凌向前凑,范凌后悔了,他不想那么快和周弥发生什么,上次已经闹过不愉快了。可周弥不会想那么多,他不给范凌反抗的机会。周弥熟练地捏上他的下巴,轻而易举。周弥有个坏习惯,他需要主动权。
周弥还想继续,被范凌推开,只留给周弥一个捂着□□落荒而逃进厕所的背影。他无奈地笑起来,有上次的经历,他能料到范凌的反应,不过他也意识到范凌的力气大得有些离谱。
他起身敲浴室门,里头声音闷闷的,哼哼唧唧地问:“要走了吗?”
“我用一下厨房,有菜吧,都说是来报答你的。”周弥眼珠子一转,加一句,“你不会以为刚刚的是报答吧,那你就不会一个人在里面了,我会……”
范凌及时打断,声音都高起来:“有菜!随便用吧!”
三菜一汤,周弥总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色香味俱全,虽然他自己不太吃。周弥也只有在健身方面自律了。
“你好厉害,看起来就很好吃!”范凌提供完大量情绪价值后就埋头吃,他的吃相让人很有食欲,腮帮仓鼠屯粮似的,周弥坐在对面都想多吃两口。
厨房水声哗哗响,周弥被安置在客厅打游戏消食,想起个事,掀开薄薄一层窗帘,果然,刚好可以看到他家卧室,昏暗暗,隐约能见床边羊毛地毯一角。周弥转头打量范凌一眼,对方在专心致志洗碗,为了打消某种念头,他往范凌身边凑。
斜斜倚在门框,懒懒的,吃饱喝足的熊猫也不过如此,刚要张口,一个电话打过来。周弥有些服气,掏出手机表情变色。他没避人,直接按下接通,语气沉沉的:“喂,妈。”
家门口,赵芳芳女士甩着扇子靠门大声刷着中医药公众号视频,力图上中下六户都能得到良好科普,其中不乏“熬夜养生”“补肾猛将”,值得庆幸的是高级小区的隔音效果好,对门没人住。
“轻点儿,以为地震了,都不敢坐电梯。”这是周弥出电梯后第一句话。
赵芳芳女士调低音量侧到一边给周弥让路开门:“就你贫,”紧接着就是催,“哎找男朋友没,妈也不……”
周弥瞥她一眼,打断她:“进来再说。”
“还不让人说,反正妈不逼你找女朋友了,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别穿那小裙子就行,看着烦。”赵芳芳瞪他。
周弥没回话,赵芳芳有数了,来之前周悦就给她过打电话,劝她比起控制不如接纳,这次来就是想再试最后一次,死个心。周悦是周弥亲姐姐,在美国当心理医生,吃香的高薪事业,还能和女朋友幸福生活,周弥小时候就崇拜周悦,想成为像她那样潇洒厉害的人。
适时,赵芳芳转移话题,也是给自己台阶下:“给你带了几瓶辣酱,小时候缠着我做,不知道现在味道还一不一样,悦悦想吃还吃不着呢,挺多的,和邻居分分,打好邻里关系也很重要!”
心脏某处一下软了,小时候赵芳芳很忙,陪伴的时间很少,周弥基本是周悦带大的,和母亲的回忆很少,甚至大多都不愉快,他被几句话就喂回七八岁,挑出点爱的线头:“谢谢妈。”
赵芳芳很久没听到过这句话,鼻头一酸,偏过脸乱忙活:“好了好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帮你烧?”
“吃过了。你吃过没有?”
这下赵芳芳耳朵竖起来,一支大扫帚把煽情的气氛一扫而空:“你刚刚说给朋友修东西还在他家吃饭了?你还有这种朋友?”
“妈,你太不了解我了,我这种朋友很多的。”周弥面不改色,实际心脏跳到嗓子眼。唇友谊。
会谈以赵芳芳女士急着和小姐妹一起搓麻将告终,临行前特意嘱咐周弥把辣酱分点给朋友。
那位朋友在周弥沉重地接完电话离开后就坐立不安,其一无外乎是见周弥神色不佳,分根弦担心担心,其二是周弥欲言又止前撩窗帘叫他看到了!
范凌慌得上蹿下跳,往跑步机上一站就跑,争取把自己累倒,手机放在旁边等待凌迟。事实上,悬在头顶的刀等到范凌冷静下来写论文后都没落下。范凌把指尖移到拨号键上方,他想起来只有他单方面存了周弥的号码。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