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春山》雾沾

4、第 4 章

　　不会压榨人的沈总此刻正在总裁办和一大堆文件面面相觑。
　　不开玩笑，这文件摞起来放桌子上都有沈寄明人高了，而且随便翻开一页都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沈寄明这人有一个特点，他从小就爱画画，同时非常不爱看书。小时候王希女士为他准备的各种书中都必定带有插图。即使这样小沈寄明也常常在阅读过程中睡着。
　　“盛悬山，这些都是我要看的吗？”
　　沈寄明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敢置信。
　　“嗯，你放心，不用今天就看完。”
　　沈寄明松了一口气：“好，那要什么时候看完？”
　　“明天。”
　　沈寄明：……
　　盛悬山解释道：“虽然已经分了很多任务下去，但是涉及到公司核心利益的只能由沈老亲自决定，就全部都堆积在这里。”
　　沈寄明默了会：“我是继承了老头的权力对吧？”
　　盛悬山点头：“大部分。”
　　“好，那我现在让你把这些文件全部分下去解决。”
　　盛悬山立刻驳回：“不行，这些都是公司的核心要务，不能这么随便。”
　　沈寄明几乎想要摆烂：“可我就是一个随便抓来凑数的啊。”
　　“你应该知道我学的什么专业吧？”
　　“……艺术。”
　　沈寄明有理有据：“对啊，让一个学艺术的来管金融这就已经够随便的了，还不如分下去让他们专业的来干。”
　　盛悬山并没有被他的歪理打动：“我也是专业的，你不清楚的问我就可以。”
　　沈寄明盯了盛悬山一会，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只能妥协：“好吧。”
　　“盛先生不要嫌弃我拖后腿就行。”
　　“不，您只要把我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就行。”
　　怎么连“您”都出来了？
　　沈寄明忍住扶额的冲动。
　　“……可以别用敬称吗？”
　　盛悬山犹豫了一会：“好的……你只要把我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就行。”
　　沈寄明受不了地拿起一份文件，敲了一下盛悬山的脑袋：“人非工具！”
　　盛悬山懵了一下，一丝不苟的头发耷拉下来一缕。
　　沈寄明在心里默默感叹，明明长得很聪明，时不时却会露出这样一副呆呆的样子。
　　这算什么……反差萌？
　　沈寄明坐下来，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有事叫你。”
　　“好的。”
　　盛悬山轻轻颔首，退出了办公室。
　　出来后他先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把那缕偷跑的头发整理好。方才沈寄明轻轻拍他头时，有一阵强烈的蔷薇花香扑面而来。他被那股甜味熏的愣了半晌。
　　因为畸形，他对所有人都信息素气味都不敏感，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明显的味道。
　　甚至于现在鼻尖似乎还留存着，他闭了闭眼，收拾好情绪，走出卫生间准备回到工位。结果遇上迎面走来的杨宪。他假装没看见侧过身子准备让行，杨宪却在他面前停下，面色阴沉。
　　“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北城做了什么。”
　　盛悬山盯了他一会，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慢悠悠道：“杨总监倒是忠心耿耿，四处奔走……”
　　“只可惜，好像并没有人领您的情？”
　　杨宪前两天才在沈业那里碰过壁，心里正烦着，闻言冷笑两声：“是不如盛特助好手段，耳边风吹得人鬼迷心窍。不愧是从穷人堆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讨好人的事真是手到擒来。”
　　“过奖。”
　　盛悬山面色平平：“我还有工作，就不陪您闲聊了。”
　　说完便不再理睬杨宪反应，扬长而去。杨宪在原地恨恨看了他一会，才继续朝总裁办走去。
　　“沈总。”
　　沈寄明抬起头，看向来人：“啊……你是？”
　　杨宪走到桌前自报名姓。
　　沈寄明点头道：“噢噢我记得，老头……沈老跟我介绍过你。”
　　“你有什么事吗？”
　　“沈老遗留下来的工作太多，我怕您忙不过来，来帮您看看。”
　　沈寄明摆摆手：“不用了，有问题我会找盛特助的。”
　　杨宪面色一僵：“盛特助毕竟年轻，刚进公司不久，很多事情经验还不够。”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寄明再反应不过来这两人有嫌隙就有鬼了。
　　他坐直身子，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杨总监。
　　穿衣打扮倒也是一副讲究的精英模样，只是眼睛里的算计太多，一看就很功利。
　　而且别的不说，就这脸，跟盛悬山没法比啊。
　　他是一个画家，自然而然地偏爱看起来更美的事物。
　　心里的小太平暗自倾斜。
　　“杨总监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觉得盛特助工作能力很优秀，帮我处理这些应该绰绰有余，就不劳您费心了。”
　　杨宪被委婉地请出了办公室，只能在心里骂娘。也不知道盛悬山给这对父子俩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拿他当心腹。
　　他杨宪兢兢业业，为沈业鞠躬尽瘁十余年，盛悬山才来了多久？随便挑拨离间了几句沈业就开始疏远他了。对盛悬山的一系列小动作都跟瞎了一样看不到，反而抓着他一点小失误猛批。
　　前段时间沈业告病休息，盛悬山更是成了沈业的代言人，隐隐有将他权力架空的趋势。
　　杨宪想起北城那边的情况，眼神逐渐被阴冷浸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盛悬山你等着，我迟早会抓住你的把柄。

　　“喂。”
　　总裁专线响起，盛悬山第一时间接起。
　　沈寄明拖拖拉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盛特助——”
　　“我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盛悬山沉默了一会。
　　沈寄明轻笑一声，提示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12点……30分。”盛悬山这才反应过来，“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嗯嗯！”
　　沈寄明还是第一次来员工食堂，什么都很新奇，左看看右看看。
　　“盛特助有什么推荐的窗口吗？”
　　“员工餐而已，能有什么推荐的，都一个味道啦。”
　　是一道女声，沈寄明转身看去，是一个刚打完饭的员工，脖子上挂着工牌——小梦。
　　听出小梦语气里的不满，沈寄明问道：“很难吃吗？”
　　小梦选择了一个旁敲侧击的答案：“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合格了。”
　　又问：“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盛悬山正要说话，却被沈寄明按住。
　　“难道公司每个员工你都认识？”
　　小梦摇摇头：“虽然不是每个都认识，但是长成你这个样子肯定会有印象的。”
　　沈寄明笑笑：“我长成什么样子？”
　　小梦哎呀了一声：“明知故问啊你！”
　　沈寄明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干脆打了饭坐到她边上。
　　小梦本来是没意见的，只是没想到盛悬山也跟着沈寄明坐了过来。
　　注意到小梦的眼神，沈寄明看了一眼盛悬山，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坐的板正，吃相也很斯文。但是刚刚跟盛悬山一起走到食堂他就注意到了，路过的员工好像都会自觉跟他们保持距离。
　　“你们……很怕他吗？”
　　小梦的反应很奇怪，飞快地扫了一眼盛悬山，才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敢当着他面讲！”
　　沈寄明也学她压低声音：“为什么不能当面讲？”
　　两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盛悬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当自己是龙虾。
　　“其实也不是怕啦，就是感觉盛特助跟我们有壁。”
　　这沈寄明倒是能理解，盛悬山确实感觉自有一套行事逻辑，交流也有点障碍的样子，遇到不会回答的话只会沉默。
　　两人扯了不少，从盛悬山到全公司的各种八卦，一直到吃完小梦才又想起最开始的问题。
　　“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不是新来的呢。”
　　沈寄明收起盘子：“是呀，我是今天新来的。”
　　盛悬山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闲聊。
　　“今天啊，据说小沈总也是今天来的呢，可惜我当时摸鱼去了，都没见到他人。”
　　“……我记得他好像八点半就到了吧，你这么早就摸鱼吗？”
　　小梦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初入职场的实习生，偷看一眼，发现盛悬山没有注意这边，便压低声音传授经验道：“适当摸鱼有利于大脑清醒。”
　　沈寄明点点头，笑着看向盛悬山：“这样啊，我也觉得。”
　　几人一同走回办公区。
　　“所以你到底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啊？”
　　总算到总裁办门口，沈寄明停下脚步，当着小梦的面走了进去，只探出一个脑袋，脸上是明晃晃的笑容。
　　“啊……忘记说了，我就是沈寄明。”
　　小梦：？
　　“你你你……沈总好！”
　　小姑娘立马立正了。一边汗流浃背一边赶紧回忆刚刚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沈寄明成功接收到预想中的震惊反应，心情十分愉悦。
　　“下次摸鱼记得不要当着上司的面自曝了哦。”
　　小梦脸色爆红，恨不得直接钻进地里。
　　坐到办公桌前的沈寄明嘴角还挂着恶趣味的笑，盛悬山默默盯着，只觉这人很是幼稚。
　　视线下移，又看到办公桌上的文件，居然已经去了一大半。
　　“你……这一半都看完了？”
　　沈寄明随手翻了翻：“嗯，差不多吧。”
　　这倒是有些出乎盛悬山预料了，沈寄明一个上午都没叫人帮忙，盛悬山本来还以为他在摸鱼，没想到这人不仅没偷懒，效率还非常高。
　　“实在是太无聊了，不过勉勉强强还能应付吧。”盛悬山将已经处理完的那一半大致看了看，虽然有些地方还不算太成熟，但总体上都很合格。
　　“怎么样盛特助？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有不足的地方就劳烦你帮我补充了。”
　　注意到沈寄明的目光，盛悬山放下文件：“不，你做的很好。”顿了顿，又补充：“你很有天赋。”
　　沈寄明转了一圈椅子：“谢谢夸奖——”
　　“那作为天才认真工作的奖励，盛特助是不是应该给我放半天假？”
　　“不行。”
　　盛悬山果断拒绝：“沈老说了，不能让你迟到早退。”
　　沈寄明有理有据：“这怎么能叫早退呢，你没有发现，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盛悬山长臂一揽，推来剩下半摞：“还有一半。”
　　沈寄明又推走：“这是明天的，我今天弄完了明天怎么办？”
　　盛悬山默了会，像在思索：“前段时间许总来说过合作的事，可以把约见调到明天……”
　　“停停停停！”
　　沈寄明立刻打断：“我提升工作效率，是为了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休息、做我想做的事。不是为了提前把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的工作也拿到今天来完成！”
　　沈寄明总结道：“你这是在剥削！”
　　盛悬山：“……”
　　助理剥削老板？
　　新鲜。
　　沈寄明还在争取：“你没听见小梦说的吗？适当摸鱼可以保持大脑清醒。”
　　盛悬山照例沉默着，表达着他的不认同。
　　沈寄明循循善诱，试图寻找切入点：“你就没考虑过为什么员工们觉得跟你有壁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
　　盛悬山腹诽着，嘴上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沈寄明扶着桌子站起来：“就是因为你太卷了，你剥削员工就算了居然还剥削自己。”
　　说着说着沈寄明自己笑了起来。
　　“小梦说你每次都是第一个来公司但是最后一个离开，明明工作效率最高，工作时间却最长。完全在把自己当老牛用！”
　　盛悬山：“……”
　　“她是哪个部门的来着？”
　　“怎么，你还要找人家麻烦？”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