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维多利亚》在在一直在

1、换人、换稿

　　港大。
　　六月末的温度，又恰巧是一个极端的晴天。
　　热闹了三个月之久的排舞室却罕见的歇了下来，喧闹连同着人群转移，在一所具有文艺复兴式建筑风格的大楼，花岗石的廊柱，顶部的高塔与四座角塔凸显的更加恢宏大气。
　　大楼礼堂内部却被一股紧张的气氛蔓延。
　　幕布后方，作为这次活动策划的学生会主席长，李固言心头一阵阵的发慌，他从临时挪来的会议桌旁站起，凝视了一眼桌上沉默已久的众人，大步上前撩开了厚重的大红幕布，看着静谧的一千六百个崭新座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解决办法呢？”
　　又是一阵沉默。
　　李固言不由得生出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秘书处，你来说。”
　　第二列右侧的女生闻言，不禁道：“没有办法，王宁儿距离开场两小时才来上报，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是删去她的七分二十八秒，一点时间而已，对于活动总体影响不会大。”
　　“这不行，项目表是早在两个月之前就通过学校会审的，临时改动，责任谁来担当，宣传部早就开始预热，没准现在项目表早就在傅总手里了，再说，这也显得不够严谨，不够重视……”这次倒不用李固言亲自点名，女生身旁的文艺部部长就已经开口。
　　“那就让她硬上，有什么矫情的。”刘凯鹏忿忿不平。
　　作为工程学院的一员，在他看来，这种不守规矩，自私到极点的大小姐，就是脚本bug，明明两天前就出现了过敏症状，王宁儿却从头到尾，没有言语一句，而是默默捂下，直到瞒不住，才来上报，想到此处，他更是不满：“她是不是觉得两天就能治好，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哪怕给个心理准备呢，神经……”
　　“行了”，眼见刘凯鹏越说越乱，李固言开口阻止：“你骂再多有什么用，换人吧。”
　　“老子早就想换人了。”
　　说实在的，所有人心知肚明，往年校招只有一人可以进入遴选，今年偏偏要多卡一位，两位，而一向成绩中游的王宁儿却在结业答辩拿了最高分，成绩恰巧排在第二，兴甫集团算得上是商界寡头，子公司遍布华夏，海外市场更是有所涉及，如果不是集团老总傅纂在港大毕业，每年一个特招岗位名额，他们港大学子，更是在名校之列显得式微。
　　“可以啊，换人，七分多钟的时长，至少两千字的演讲稿，两个小时，脱稿，换谁？”方桦在一旁开口，随即拿起手机，开口道：“哦！一小时四十二分钟，谁来？”
　　“你跟王宁儿不是一个寝室，现在摆出一副刻薄嘴脸，干嘛，装什么装。”
　　“我装？我只是陈述一下客观事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想法，纸包火包不住了才出来摊牌，然后让我们扑火？不要脸。”
　　“你……”方桦被噎得半死。
　　刘凯鹏又摆手道：“小爷我现在不想和你计较这么些，赶紧想办法吧，方会长。”
　　最后那个“方会长”说得更是咬牙切齿。
　　还是李固言率先打破局面：“在场的各位，有人自荐吗？”
　　一片鸦雀无声。
　　毕竟，谁会愿意做这个顶锅包呢。
　　“既然在场的没人愿意，那就在会群里发啊。”
　　方桦如是建议，却在暗处露出了几分凶光。
　　“用你说，小爷早就干了，没人愿意罢了。”
　　刘凯鹏说着，摆了摆手机。
　　“大家都帮忙找一找，维持……”
　　一阵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传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里。
　　“找到了，找到了！”
　　刘凯鹏兴奋异常，这样一来所有项目都可以进行下去，他更是不用被问责。
　　李固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手机前：“可以脱稿吗，你问问。”
　　手机是刘凯鹏炫酷中二的风格，显得对面人的头像在黑金属里格格不入，随着刘凯鹏输入问题，对面也紧跟着给出了答案：可以。
　　“让她过来吧，现在。”
　　“好”
　　刘凯鹏鼓捣一会，仰起头，道：“讲稿她说自己准备，可以脱稿，但要给她提供一个安静的背稿环境，她马上过来。”
　　“她是谁。”几乎同时，方桦与李固言一起问出这个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刘凯鹏打破沉默：“金姒。”
　　金姒？
　　李固言搜寻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得出结论，他不认识。
　　罢了，一个小人物而已，当务之急，还是这场开幕式。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一甩阴霾，道：“按节目排单表顺序，最后走一遍过场。”
　　这次的活动压力全部在他身上，李固言知道，这是毕业前最后的机会，表现自己，更是写在履历上的“好东西”。
　　而一旁的方桦，则是勾了勾唇角，流露出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在排演过场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时，她悄无声息地退出，钻到洗手间里反锁了门，打开手机，发送出了三个字：是金姒。
　　……
　　“这儿。”
　　刘凯鹏站在礼堂外，发疯似地挥动双手。
　　一旁的赵念想忍不住道：“不是，学长，至于吗。”
　　“这是来救场的，是大恩人。”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要我说，直接划走这个项目，偏偏李固言那个家伙，着了什么魔，非要把所有的项目表走齐，一点也不能错。”
　　“李固言那小子，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那家伙可不是，他是在巴结自己的未来顶头大Boss。”
　　“也是，李学长可真是，顺，太顺了。”
　　刘凯鹏闻言，挤挤眼睛，调侃道：“怎么，你羡慕啊，你在明年也弄个第一顺位，那傅总不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我也想……”
　　赵念想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个声音所打断：“你好？”
　　她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目测有165左右的身高，不算极高挑，却有着罕见的好比例，如果不是看到对方只比她高出三分之一个头，赵念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腿居然这么短，人比人气死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这一下，更不得了，只有女生才懂女生，有腿有腰的含金量，简直就像中了一百万彩票还有人帮你缴了税的爽感。
　　“我是金姒。”
　　来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张极媚，又张扬的小脸，两弯眉毛恰到好处地镶嵌，是极温柔的弧度，眉弓处生的优越，浓眉，显得十分俊逸，双眼却是仿佛抹不开的浓墨，带着娇媚，挺翘的鼻梁，下面是流畅的唇线，每一分毫都彰显了上帝对于这个女孩的偏爱。
　　赵念想看了半晌，只得出，大美女三个字。
　　“我叫赵念想，这是刘凯鹏，学姐，这边走。”
　　赵念想慌忙介绍了自己，又拉回一旁不做声的刘凯鹏，边走边道：“学姐，这是港大第十八届在校生求职日，你也知道的，现在我们要进的是主会场，正在布置，你要接替的是节目表第三个，署名王宁儿的录取演讲，现在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零三分钟，我们会为你找一间空教室，你需要背下两千字左右的演讲内容……”
　　“傅总也会来吗？”
　　“会，我校每年有一个名额，按当年兴甫集团所需专业学分以及结业论文总成绩最高的一人，会收到offer，今年是学生会主席李固言，他也是在你前面演讲的那一位，今年……有两个名额，王宁儿也是其中之一，不过由于某种原因，只能临时找人替换。”
　　赵念想话音未落，就被回过神的刘凯鹏打断：“脸坏了，还死死捂住，上不了场了临时上报，这种人我真是无语……不过，像金同学这种助人为乐，两肋插刀的大美女，王宁儿跟你简直没法比，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说正事！”
　　赵念想打开一间影音室的门，又拧住刘凯鹏的嘴：“学姐别管他，他就没个正形。”
　　三人飞快落座，赵念想拿出背在身后的笔记本，飞快敲打起来：“演讲内容大概是感谢母校与兴甫集团，内容大差不差，我们临时取稿，把网上搜到的发言稿现改上几个名词，就可以用了，学姐你看，这是原稿，你先背着，我和刘凯鹏一人一半，这篇稿子很快就可以改完，到时候你再背改好的，不过是变几个词，也好办。”
　　难得正经一回的刘凯鹏也是看看手表：“不到一个小时了。”
　　他有些替金姒着急，毕竟脱稿的难度不小，于是道：“要不给你夹带两个小抄，要是记不起来，可以在演讲的时候偷偷瞄一眼。”
　　“可以换发言内容吗？”
　　金姒突然的开口，让两人具是一愣，不等两人开口，金姒又接着道：“你给我的原稿太像那种“获奖感言”了，毕竟原来演讲的是拿到实习机会的人，所以发言感谢兴甫给予机会这倒是无可厚非，但是我……我不是她，我不能替代她，不能替代她说这些感恩的话语。”
　　阳光斜斜的从金姒左后方穿来，打在她的眉骨偏离一个指节的部位，留下一片阴影，鼻尖却因为太过高挺而沾上了金黄的太阳余晖，身后的光就更像是一个无尽的光圈，圆圆的。
　　赵念想忍不住偏题：“学姐，你是混血吗？”
　　这一切都太符合赵念想对于美貌混血儿的“刻板印象”了，此刻，更是在她的心中种下一颗小小的根苗，对于这种脸蛋，赵念想只觉得，可能要混上三分之一的德国或者南斯拉夫血统。
　　“不是的。”金姒有些奇怪，可还是在回答之后继续阐述：“我们可以虚设一个，节目表上只说是演讲，却没有写明哪种演讲，我认为可以换成，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的感恩演讲，这样套用上面这篇“获奖感言”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我要感谢的是母校的栽培以及对贫困学子的优待的“奖”，而不是获得兴甫集团实习名额的“奖”，大概是这个意思。”
　　“贫困生？”
　　“是的，我是贫困生。”
　　刘凯鹏脱口而出的疑问被金姒肯定，他找补道：“不是，同学，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金姒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发展情况。
　　“那……那同学你先背着稿，我和他去找主席谈谈。”
　　赵念想急急拉走了刘凯鹏，伴随着影音室大门的开启闭合，整间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了金姒一人。
　　而在门外楼梯间，赵念想确定了周围无人后：“不是，靠谱吗。”
　　“我觉得靠谱，她说的有道理。”
　　“大哥，如果里面坐的是一个三百多斤满脸旮瘩痘的女孩子，你还会这么说吗？”
　　刘凯鹏思索两秒，答：“会。”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不能要求一个没有得到名额的人去感谢得到名额这件事。”
　　赵念想闻言，脑海中又想起学生会主席李固言的凝视，她摇了摇头，妄图把这些坏东西晃荡出去，又将拨打中的电话摁灭，道：“可行。”
　　两人机械地互相点头，像是给了对方某种肯定。
　　毕竟她也不想再跟李固言那家伙扯皮。
　　“临时换人”可以，“换搞”，也可以。
　　于是。
　　坐在影音室里的金姒就看到，两人一副正义凛然地坐下，说：“可以换搞，批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