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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特卡』如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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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假设
假设特利迦一直都是光，卡尔蜜拉一直都是暗
假设两人始终相爱相杀
假设没有希特拉姆和达贡
假设特利迦诞生于永恒核心
Part.01 灿烂
特利迦身上有一切美好的品质。
幽莎蕾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这么认为。
虽然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光之战士，但会蹲下来和小孩子说话，会纵容小孩子在他身边胡闹，时常还会加入其中，甚至比孩子们还要喜欢玩闹。
那人的笑容就是这末世之中最为灿烂的事物。
比太阳还要耀眼。
不自觉地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刚刚经历生死离别，可在看到特利迦的那一刻，都觉得悬着的心安稳了下来。
安稳。
多么奢侈。
永恒核心的躁动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外星人来到地球掠夺资源。
在这场漫长的守护家园的战斗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特利迦就像是永恒核心的馈赠，给予人类一丝希望，而出于求生的本能，人类也牢牢抓住这一丝希望。
他以守护这颗星球的和平为己任，以守护永恒核心为己任，所有人都需要他的付出与牺牲。
因此……，人们都忘记了。
光也会受伤。
那灿烂明媚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呢？
身为光的特利迦看待世界的目光里为何总是充满悲伤？
光真的……不惧怕死亡吗？
如果不惧怕死亡的话……那光是无所不能的神吗？
真的有神存在吗？
光保护人类……只是出于永恒核心给予他的使命吗？
使命结束了，光就会离开吗？
人类会失去庇护吗？之后呢？人类该何去何从呢？
光会指引人类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吗？
这些问题始终压在幽莎蕾的心头，她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去问问特利迦，可是，每次当特利迦独自一人时，她都能看到他眼神里的悲伤，像是有层无形的结界将他与外界隔绝，告诉想要靠近的人们，此刻的他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坐一会。
幽莎蕾总是远远观望着。
他那灿烂的笑容背后……究竟压抑着多少心事呢？
自他诞生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年的光景，虽说心智和身体早已成熟，可论年龄，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十二年光阴没在特利迦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战斗时受的伤都没有留下疤痕。
他依然那么完美。
完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Part.02 坠落
夜空中坠落的流星是孤独的逃亡者。
巨人的身形不断缩小，最后化作黑裙少女的模样，一双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妖冶的红光，惊恐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甚至顾不上整理一下自己那狼狈的模样，就踉跄着爬起来，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皎洁的月盘悬于高空，光的剑刃闪烁着寒光，笔直地横在少女的喉咙前。
“什么人？”
特利迦沉着声音。来人身上的力量与他天然相斥，所以他很不喜欢，也少见地皱起了眉，扳起脸来。
同样，那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力量。
“这颗星球上居然有光存在……真是讽刺，永恒核心为了保护本土的弱小种族竟能做到这种程度，却无视了我们的苦难。”
特利迦听出了她对永恒核心的不满，却又不懂她因何不满，手里的圆环武装略微偏移，就叫那人抓住机会，伸手猛地搪开他，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年少的光站在原地观察着自己的武器，嘴里念念有词。
“……那就是黑暗吗。”
光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不错，诞生后从未离开过地球的特利迦虽不知晓宇宙是何模样，其他星球的生命又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但在帮助人类抵御外敌的过程中，他已经见识过不少了。
可如此纯粹的黑暗还是第一次见。
它与温暖、耀眼的光相反。
冰冷、黯淡。
被光驱散，却还是会从角落中丝丝缕缕地蔓延，吞噬、蚕食一方世界。
厌恶。
这是特利迦的第一反应。
可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为何会厌恶一个陌生人呢？仅仅是因为这纯粹的黑暗吗？只要拥有黑暗力量的就一定是坏人吗？
就因为他是光吗？
天然的力量相斥让他对一切与黑暗沾边的东西都充满厌恶。
特利迦看着自己的影子，又看向了那皎月的圆月。
可明明有光……就会有暗。
他凭借着直觉的指引，追上了那名从天外坠落的逃亡少女。二人再次见面时，少女很是不悦，不耐烦地咂了下嘴，想要绕开他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却偏偏又被他拦住了去路。
“你要做什么？”
“只是觉得你会需要帮助。”
“谢谢，我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请你走开，别挡路，好吗？”
少女耐着性子说道，然而特利迦并未让路，如此，也消耗掉了她最后的一点耐心。少女猛地下蹲，然后一个飞身从特利迦头顶跃过，二人四目相对，又迅速别开视线。
“这附近是外来者们的驻扎地，有各种奇怪的陷阱和机关，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抓住，相比之下人类领地那边我更熟悉，能避开巡查和机关。”
特利迦相信她不是傻子，于是先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而少女在权衡一番后决定暂时相信他。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光。
光不会说谎，更不会害人。
在特利迦的带领下，少女很快就看到了一处略显破败的石屋，在它西侧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旁边还摆放着盛水的容器。
看样子这里是有人住过的。
“这里的主人在几年前过世了，没人接管，可以放心住。”
房间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土石堆砌出的大平台上铺着干净的单人被褥，古旧的木桌上摆着杯子和水壶，还有一些不太新鲜的野果。
少女对此很满意，本想和特利迦道谢，转头发现他人已经走了，撇撇嘴。
虽说她不明白光为什么会帮自己，按照常理，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杀死她。
就和那些其他星球的光一样。
可现在……。
算了。
少女不愿再去思考那么多，她很累，身上的伤还一阵一阵地疼着，折磨着她那脆弱的精神。
于是，她很快就步入了梦乡。
噩梦不散。
她的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那些自诩正义的人高举着审判的旗帜，屠戮着原本富饶美丽的星球。
她已许久没有见过天空与太阳。
那场大雪一直在下。
她不自觉地蜷缩着，不停地搓手取暖，可那大雪沾湿了她的衣裙，甚至想要将她掩埋。
也许是错觉。
她竟透过雪花看到了阳光。
太阳从阴云背后探出头，洁白的雪地变得格外刺眼。
特利迦蹲在她旁边，注视着在睡梦中哭泣的少女。
人类也好，那些外来者也好，眼前的黑暗一族少女也好，所有人都会哭。
可他从来都没哭过。
心底竟生出些许羡慕。
他掌心释放的那一点光芒为少女送去一丝温暖。
深夜的山间总是很冷。
当然，对温度几乎没什么感知的他是从幽莎蕾那里知道的。
他甚至还帮她盖上了被子。
当然，也是从幽莎蕾那里学的。
星星点点的光芒围绕在少女的身边。
特利迦早已离开。
清早，特利迦送了些简单的食物过来，少女还没有从睡梦中苏醒，他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去小溪那边打了些水，将窗户都仔细擦擦。
他很喜欢动手做一些小事，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乐趣。
等他擦完，少女已经醒来，她倚靠着木桌吃着他带来的饼和青菜，眉头打了一个又一个结。
“你们就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我不需要吃东西，尝不出味道好坏，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换一家拿。”
少女哑然，又自嘲般笑了笑。
她倒是忘记了，光根本不需要进食，他们只要站在光下就能随时随地补充能量，不知道食物味道也很正常。
光只是外表像人，但根本不是人。
“无所谓，反正进食对我来说也不是必须的。”
嘴上吐槽着难吃，但她还是非常珍惜粮食的，所以全部都吃掉了。特利迦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收拾好一切就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去山上找些木材，给孩子们做些小玩具。”
“光还会做这种事吗？”
她格外诧异。
毕竟她心目中的光都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
“嗯，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
“那我也一起吧，毕竟我也很好奇这里是哪，顺便找找离开的办法。”
一路上，特利迦耐心、细致地回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他们还一同去她昨晚坠落的地点去看了看。
穿梭胶囊的外壳已经完全毁坏，以人类的技术是无法修复的，如果她执意离开，只能去寻求那些外来者的帮助。
但少女拒绝了。
“就因为你是黑暗一族的逃亡者吗？”
特利迦皱着眉，像是在思考解决办法。
“看来你完全不知道这颗星球以外的事情啊。”
少女无奈摊手，仿佛早就猜到了一样。
“还是知道一点的，但不多。”
“永恒核心告诉你的？”
“你知道？”
特利迦的音调略微升高几分，似是没想到她会知道。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少女得意地笑着，可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叫人根本看不透。
这宇宙里所有的光都是因永恒核心而诞生的，他们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他们象征着正义、希望与和平，他们审判着罪恶，驱散无数生灵心中的阴霾。
永恒核心会告诉他们想知道的一切，甚至让光们心意相通。
可偏偏，这颗名叫地球的行星上诞生出这样一位异类来。
他没有同为光的同伴，也对外面广阔的宇宙没什么兴趣，甚至不会像其他光那样，看到黑暗一族就直接动手杀掉。
哪怕……黑暗一族同样是因永恒核心而诞生，为了管理和惩处罪恶而存在。
“我还没问过你名字。”
“特利迦。”
“卡尔蜜拉。”
卡尔蜜拉并不着急离开地球，一是她确实需要休息，二是她对特利迦非常好奇。
一位刚刚诞生十二年的光，多么年轻，可身上却没什么朝气，反倒是有种走过漫长岁月后沉淀下来的的成熟与稳重，就连情绪都格外稳定，哪怕卡尔蜜拉口出狂言说光虚伪至极，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一路跟着他去了人类领地。
最初那些在卡尔蜜拉眼里格外弱小的人类在看向她时，眼里仍有敌意，但当特利迦说她是他的朋友时，敌意便浅了几分。
“朋友？我们刚认识多久？这就是算朋友了吗？”
卡尔蜜拉很是怀疑他对“朋友”这个词语的理解是不是有误。
“互通名字就可以算作是朋友了。”
“啊？这么……简单？”
“难道还需要其他标准吗？”
“……。”
卡尔蜜拉一时失语。
倒不是因为特利迦对朋友的定义过于草率，而是她发现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这个词语的含义。
最主要的还是……她没有朋友。
那就这样吧。
特利迦带着她来到一处小广场，找个阴凉地方就席地而坐，召唤出圆环武装，三下五除二地截断那些木材，再用小刀一点一点摆弄着。
卡尔蜜拉也没想到光的武器还有这种用途，更没想到他那么厉害，没多一会就做好了一个小木雕，竹蜻蜓什么的更是做了一大把。
他格外专注，都没发现卡尔蜜拉一直盯着自己，当他放下手里的小刀时，一群孩子嬉笑着涌入广场，飞奔向他。
“诶……新来的大姐姐？”
有几个小姑娘围在了卡尔蜜拉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眼神里满是好奇。
“姐姐你好漂亮哦！”
一个小男孩扭扭捏捏地说着，小脸因为害羞而憋得通红，围在旁边的小男孩嘻嘻哈哈笑着，调侃他的脸红得像西红柿。
“好了好了，我们要分玩具咯。”
特利迦和孩子们说话的语气格外温柔，以至于卡尔蜜拉都瞪大了眼睛，心想他刚才和自己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孩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一个个排好队在特利迦那里领玩具，然后又打闹成一圈，在小广场上跑来跑去，还有几个男生拉着特利迦一起。
小孩子堆里的大孩子格外显眼。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未免太过耀眼了。”
卡尔蜜拉吐槽着。
最后她也没能拗过那些孩子，加入疯玩大军，享受着简单又极致的快乐。
等孩子们去上课，这小广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卡尔蜜拉感受着这份落空与寂静，回味着刚刚的欢乐。
她和特利迦都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光影。她伸出手指，像是想要抓住那缝隙里透露出的一点光芒，又看着它在指尖转个圈，慢悠悠地逃走。
“你平时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有时候也需要打打架。”
特利迦闭着眼，慢悠悠地回答着。他方才对孩子们的温柔已经消失了，但又不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么疏离。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光的话……都是为了什么而战斗？你们选择守护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是永恒核心给你们的出厂设定？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吧。其实我并不知道身为光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被动地接受了。”
特利迦仔细回忆了自己短短的十二年人生后给出这样的回答。
确实，他不知道。
他的使命是守护和平、践行正义。地球上的情况是他自诞生的那一刻就清楚的，谁是外来者、谁是弱者……，他都十分清楚。
那些外来者觊觎着永恒核心的力量，而他们肆意窃取永恒核心只会将地球拖入毁灭的地狱，因此人类在反抗。
而他，亲眼目睹了惨剧的发生。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科技与战力的差距注定人类无法获胜，而他们的女巫倚仗着那一点来自于永恒核心的力量保护着自己的族人。
杯水车薪。
人类在祈求神明的庇佑。
神明……。
光能算作是神明吗？
特利迦也不知道。
但他清楚自己拥有拯救这些脆弱生命的能力。
拯救……，是的，拯救。
他一直在为拯救所有人而努力，却一直都无法接受自己救不下所有人的事实。哪怕人们都在感谢他，也没有埋怨过他，可他始终都想不通这一点。
永恒核心给予他的能力是那么的强大，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所以光不是神明，光没有人类想象、崇拜得那么完美。
他只是个尝不出食物味道、感受不到温度变化、拥有强大力量的怪人。
然而，从他认定自己并非神明、并非光的那一刻起，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别的声音。
“光是正义。”
“光是守护。”
“光是强大。”
……
“光是神明。”
他不清楚那些声音的主人是谁，甚至一度因为这些声音过于频繁地出现而崩溃，哪怕他封闭听觉，那些声音也还是出现，仿佛不认同这些的他是异类。
时间长了，他就习惯了，也懒得去纠结这些问题。因为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就连永恒核心都只会沉默以对。
可在遇到卡尔蜜拉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感受到黑暗能量时，他是很排斥的，那些莫须有的声音也在催促他动手，神神叨叨地念着“光暗对立”、“黑暗一族不可留”之类的屁话，他实在是烦，所以才让卡尔蜜拉逮住了逃跑的机会。
他不赞同那些话。
所以他想要自己去观察卡尔蜜拉，也去永恒核心那了解黑暗一族的过往，才知道卡尔蜜拉是这宇宙里最后的黑暗巨人，也是近千年来最强大的黑暗巨人。
“这个宇宙的光暗两族数量已经失衡，光之一族对黑暗一族过分欺压，导致黑暗一族被追杀，族人四处流亡，而失去黑暗一族的管理后，宇宙海盗猖獗，犯罪率直线上升，光之一族试图使用绝对的正义进行打压，却适得其反，失去信用的光之一族地位一落千丈，走向灭亡。”
特利迦是永恒核心内诞生的最后一位光。
“所有的光都有着一样的使命，也许我未来也会变成那样，没有谁能受得了一群人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自己根本但不认同的那些理念。”
特利迦吐槽着，卡尔蜜拉也静静地听着他的吐槽。原本她不知道光之一族还有那么奇葩的能力，还在想为什么光之一族会癫得那么统一。
“其实我也想要永恒核心的力量，重塑这个宇宙。”
卡尔蜜拉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想要复活族人？”
“不，想要一个没有光暗两族的宇宙，没有光暗两族，就让他们自己发展，这样的话，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怪罪黑暗一族，也不会怪罪光之一族。明明我们都只是永恒核心管理宇宙的工具，却自相残杀，太可笑了些。”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卡尔蜜拉本以为他是在思考如何反驳自己，但是特利迦却赞同了她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永恒核心也不应该存在。
可是就算没有永恒核心，也总会有人想要颠覆整个宇宙，只是没有了捷径。
“光也会赞同我这样的疯言疯语，真是……，如果被那些死去的光听到，估计要气死了吧。”
“我也不认识，关我什么事。”
特利迦实话实说，卡尔蜜拉默默竖起大拇指。
她已经开始觉得特利迦就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可偏偏他又对自己救不下所有人的事格外有执念。
也是蛮有趣的。
卡尔蜜拉还是独自住在山上，白天就和特利迦一起去领地里和孩子们玩，或者去农田里干活，总之，体验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生活，虽说这种程度的体力活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打发时间的话确实很不错。
一转眼，卡尔蜜拉已经来到地球半个月了，人们已经接受她，还经常会拉着她唠家常，邀请她在自己家吃饭，一来二去的，她已经摸清谁家饭好吃了。
于是没事就拉着特利迦去蹭饭。
幽莎蕾不知道卡尔蜜拉的真实身份，但看到特利迦身边终于有人陪伴，也觉得是件好事。
不管怎么说，特利迦都不是真正的人类，想要在人类之间寻找到认同感实在太困难了。
至于卡尔蜜拉，她只觉得幽莎蕾挺好亲近的，而且她觉得幽莎蕾审美不错，想买衣服或者饰品的时候，就会找她一起逛街。
黑暗一族最后的幸存者隐居在人类领地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被特利迦暴揍一圈终于安稳下去的外来者又开始骚动，幽莎蕾有些担心战争再次爆发，而经历过这些的卡尔蜜拉决定和人类划清界限。
特利迦是光，他肯定会选择人类的。
她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特利迦拽住了她。
“我们一起打回去就可以了。”
“你疯了吧？你的使命是守护人类，我又不是人类，再说，黑暗一族在宇宙里什么名声你也多少知道一点了吧，你确定要因为我……，连累这么多人吗？”
卡尔蜜拉看着聚集在此的人们，实在不敢想象真的打起来会什么样，她也不希望自己身上的罪孽再多加一条了。
本来众多生命都是趋向光明的。
所以抛弃黑暗也不是什么错。
她能理解。
但特利迦觉得这不对。
卡尔蜜拉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因为她是黑暗一族就注定被驱逐吧。当然，如果她做过很过分的事，那特利迦也会让她自生自灭的。
他善良，但不是圣母，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他还是清楚的。
“那你坦诚一点，说一说你犯过的不可原谅的错，而我可以去永恒核心求证，你是否说谎。”
……罪孽吗？
卡尔蜜拉仔细想了想。
自她出生以来就被当做黑暗一族的下一任领袖培养，所以无论是什么，她都要做到最好，因此，她严格管理着黑暗一族，也不让那些受黑暗一族管辖的罪犯肆意活动，去干扰普通民众的生活。
非要说的话……也算是她的罪孽。
那些海盗、罪犯……互相屠杀、吞并，她从未管过，只要不越线，都是默许。
难道是光之一族的强大管理不了这些人吗？难道是光之一族的强大还不能驱散所有罪恶与邪念吗？
并不是的。
光有光的生存方式，暗也有暗的生存方式。
天平不能绝对倾斜，只能保持相对平衡。
如此，普通人的生活不受影响，而那些恶人也会受到他该有的惩罚。
或许很多人认为，黑暗一族管理的星系一定到处都是烧杀抢掠，可实际上并非如此，那些星系很富有，当然，是另一种纸醉金迷的繁华，甚至这里的孩子们也会得到很好的教育，要经过严格筛选，才能够得到离开的资格。
卡尔蜜拉并不认为出身一定决定人的好坏，但会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人的好坏。
总要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
但是这些并不符合光的标准吧。
而且出于自保，逃亡这一路上她也杀过很多人。
她没有撒谎，而人们也理解她的遭遇，希望特利迦能让她留下来。
自然，永恒核心也给出了相应的回答。
“你真的觉得可以吗？我们的生存方式并不一致，这样下去也许会伤害那些无辜的人类。”
卡尔蜜拉仍想要拒绝入驻人类领地，但特利迦和幽莎蕾把她摁住了。
“你只是一个失去家园的逃亡者，我们是为了保护家园而选择战斗的，并肩作战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安心住在这吧。”
幽莎蕾离开了。
只剩下特利迦和卡尔蜜拉。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
特利迦回答完就又陷入了沉思，坐在那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转一下。
他确实在思考一些问题。
“本该守护正义与和平的光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偏激？”
“本该冷酷、无情又堕落的暗为什么会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
同为生命，黑暗一族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光之一族……就仿佛执行指令的机器人。
“光之一族对光明的过分执念反而成为了挥向世界的利刃吗？”
他自言自语着。
说到底，这个界限又在哪里？
天平两端的砝码又要如何摆放才能维持住这微妙的平衡？
永恒核心不会给他任何回答。
最后一位光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能由他自己选择。
Part.03 腐烂
特利迦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偏偏也是他这样的人，看到了弱小的人类在末世之中的挣扎与顽强，即便这颗星球很有可能明天就会毁于战争，人们还是会把今天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相比之下，他更像是这种生活态度所感染的一方。
所以存在的意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思考这种问题的话永远都得不到答案吧？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走下去的话，答案总会自己找上门吧？
他这么想着。
他甚至有些羡慕卡尔蜜拉，至少她有属于自己的来处，有属于自己的道路与未来，哪怕她已失去家园，她已偏离原来的道路，可她依然活得灿烂。
人群里的她远比太阳耀眼。
手抚上心口。
胸腔里那颗属于光的心脏从未跳动。
他不是人类，也不是黑暗一族，他甚至不能被算作正常的生命。
光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这样的想法莫名浮现，他本想否定，却又觉得没什么错。
是的，光才是异类。
“只是被永恒核心赋予的使命不断推着向前走的工具。”
工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宇宙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机械城堡，想要维持内部的稳定与持续，总是需要那么一些螺丝把守在关键位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他是，已经灭亡的光之一族是，黑暗一族也是。
作为关键零件的他们拥有格外漫长的生命和格外旺盛的生命力，不会老去，很难死去。
因此，时间在他们看来并没有太大意义。
可对人类来说，时间流逝得太快，短短几十年的光景，他们就能走完一生，所以，他们享受着每一天，哪怕只是按部就班的日子，也会为自己寻找些许快乐，又会在深夜感叹“又过去了一天”，然后思考着明天的事情。
他们活得充实。
花海盛开了一年又一年，人们约定着一年又一年。
明明今年的花不是去年的花，可他们还是会这么约定着，期盼着明年的花海。
候鸟飞回来又飞回去。
明明每年的鸟都不一样。
总有一些会死在路上，总有一些根本回不来。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怎么才能算作是活着呢？
阴沉的天空，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站在山顶的特利迦俯视着山脚下的人类领地。
顶雨劳作的人们，雨中撒欢的孩子，屋檐下浅眠的老人。
他眼中的悲伤不知不觉间散去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着。
闭着眼感受着这份静谧的美好。
“特利迦。”
卡尔蜜拉从他身后走来。
“醒了？饿了吗？阿拉夏奶奶家做了你喜欢的炖鸡。”
“那我们快走吧！”
提到吃的，卡尔蜜拉双眼冒光，伸手拉上特利迦就向山下跑去，却不知道身后的特利迦正笑得开心。
那笑容与之前不一样。
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们跑到阿拉夏奶奶家去吃好吃的炖鸡，陪安德爷爷喝酒聊天，听他们讲述年轻时候的故事。
讲述过去和平美好的生活。
“哎，总有一天，我们这些老骨头要腐烂在泥土里，真希望能早点回到过去的和平啊，这样的话孩子们就不用受苦了。”
阿拉夏奶奶感慨着，卡尔蜜拉对这样的话语倒是很熟悉。
从前，她时常能听到这样的话，许多被迫成为罪犯的人都拼尽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但是绝大多数都没能做到，所以只能悔恨，只能期盼。
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期盼世界的美好未来。
“但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卡尔蜜拉说道。
“打起仗了，觉得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着，可和平了呢？为了更好地活着而挣扎着。有时候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很累，很疲惫。但只要还活着，就还能看看这个世界，期盼明天，期盼未来。也许明天会好起来，也许下一代能过得更幸福。”
安德爷爷望着窗外，目光落在那些在雨里撒欢乱跑的孩子们身上。
“可能这就是生命的传承吧。”
坐在一旁的特利迦默默地听着。
生命的传承……。
盛夏盛开的花朵，秋日就会落去，被雨水冲刷，被泥土掩埋，经过漫长的冬天，腐烂在大地里，成为养料，供养来年春日的花苞，再于盛夏绽放。
生命周而复始……。
从未断绝。
阳光透过厚重云层的缝隙洒下，一道道光柱错落交叠，构成了生命的脉络。叶片上的雨珠闪闪亮亮，又因凉风袭过而滑落，在水坑里泛起一片涟漪。
“天晴了。”
特利迦说着。
Part.04 静默
没人清楚平静又幸福的日子会在何时突然结束，但人们已经习惯。
当那些外来者因卡尔蜜拉的存在而对人类领地发起进攻时，当永恒核心疯狂躁动、地球本土的怪兽集体涌现时，生命的丧钟已被敲响。
人们再度踏上逃亡之旅。
地球的怪兽们想要逃离，去寻找新的家园，却被外来者们视作人类最后的底牌，因此遭到强火力攻击。双方陷入混战，倒是给人类创造了绝佳的逃离时机。
特利迦和卡尔蜜拉一路护送幸存的人们去到安全的地方，可战场还在不断扩大，带着许多伤员的他们根本跑不快，随身携带的武器也支撑不了多久。
幽莎蕾攥着戒指感受着永恒核心的变化，持续躁动下，永恒核心内部变得活跃，原本封闭的外壳出现裂隙，能量开始外溢。
金色光芒撕裂着大地。
那些外来者们停止攻击，贪婪地奔向那些裂痕，试图吸收着其中溢出的能量，有一些则是在寻找幽莎蕾。
人类的女巫掌握着通往永恒核心的唯一办法。
哦，那个黑暗一族的逃亡者也在人类那边，可不能叫她得了先机！
“这样下去的话，地球很快就要毁灭了。”
幽莎蕾很是焦急地看向特利迦，希望这位强大的光能有安抚永恒核心的办法。
但特利迦只是沉默。
于是女巫眼中的期待一点点落空。
“永恒核心是周期性活跃，每次活跃，都会把内部积攒的多余能量宣泄出去，只要有人能吸收并承受住这些多余的能量，它就会陷入沉睡。”
特利迦陈述着自己所清楚的关于永恒核心的事。
“但是它的外壳不会因为陷入沉睡而立刻关闭，而外壳不关闭的话，那些人依然可以靠近永恒核心，窃取内部能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让永恒核心安稳下来，不止要有人去吸收多余的能量，还要找到封闭外壳的办法？”
卡尔蜜拉觉得这事简直离谱。
宇宙里关于永恒核心的记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关闭外壳的方法了，连听都没听过，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怎么可能想出来啊！
“是的。”
特利迦依然平静。
幽莎蕾只觉得绝望。
那些外来者们还在不断吸收着裂缝里溢出的能量。
有些人变强了，然后用这强大的力量击杀阻拦他们的怪兽。
有些人死去了，就连尸体都被那强大的力量撕碎，什么都没留下。
大地仍在震颤。
特利迦仍在沉默。
卡尔蜜拉心中有了决定。
她虽是在逃亡过程中机缘巧合来到地球的，但对于永恒核心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如果她能够吸收那份多余的能量并存活下来，就可以用这份力量改变整个宇宙，难道还会做不到强行关闭外壳这种事吗？
至少她能够保护现在的地球，保护这些人类，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幽莎蕾，我们去祭坛吧。”
“卡尔蜜拉……？”
“我来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死了也没什么的。”
特利迦拽住了她。
“你不能去。”
“为什么？”
“永恒核心宣泄出来的能量充满了狂暴与杀戮的气息，那本就是这宇宙中负面能量的集合体，你去吸收的话只会与你的黑暗牢牢结合，彻底撕碎你的理智。”
“那和光结合……就不会了吗？”
卡尔蜜拉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她的问题也让特利迦大脑宕机了一瞬。
“你也说了，那是负面能量的集合体，黑暗与它结合都会被吞噬理智，那光呢？纯粹的为正义、和平与守护而诞生的光呢？光就不会因这力量而堕入罪恶吗？如果不会的话……，那你在迟疑什么呢？特利迦。”
卡尔蜜拉甩开他的手，与幽莎蕾前往祭坛。
特利迦仍在沉默。
迟疑……。
是的，他在迟疑。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十二年来他见过无数穷凶极恶之人，彼时，他只是厌恶那样丑恶的嘴脸，厌恶他们因为心中的恶念而肆意伤害、破坏、摧毁，厌恶他们口中那扭曲的道理与信念。
可随着他见得多了，从永恒核心那里了解得多了，思考得多了。
他才逐渐意识到，那些扭曲的道理与信念之所以会存在，都是因为欲望与恶念。
人们会互相伤害，就算是沟通，也会存在基于自身利益而绝不妥协让步的立场，继而爆发冲突。
就像这些外来者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地球，想要抓走控制幽莎蕾，想要消灭阻拦他们掠夺永恒核心的人类。
就像人类为了保护家园和同伴而不停反击，哪怕明知自己与对方实力悬殊，也不愿意放弃。
人类放弃抵抗就好了。
外来者放弃永恒核心就好了。
想来双方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他似乎能够理解光之一族为何会过分坚持正义与和平了。
理想乡啊，多么美好的幻象。
如果真的能够建立理想乡的话，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会迎刃而解，有太多太多的伤痛可以避免。
可是理想乡之所以是理想乡。
就是因为它并不现实。
沉浸在理想里，只会被理想的火焰吞噬。
只会留下更大的伤痛。
如果救下地球和人类是特利迦的理想，那他自然是愿意牺牲自己的。
这本就是他身为光的使命。
可他亲眼看着那些吸收永恒核心的外来者或是死亡，或是疯狂，看着战场仍在扩大，看着曾经寄托着美好愿望的花海与农田毁于战火。
硝烟滚滚。
世界黑暗得叫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
如果自己去吸收永恒核心外溢的能量，并能够关闭外壳，让它安稳，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如果他变成了那疯癫的模样，他会伤害自己的朋友。
朋友……。
他回头看着那些躲藏在山洞里互相安慰的人们。
卡尔蜜拉曾问过他。
“互通名字就算是朋友了吗？”
是啊，到底什么是朋友呢？
十二年来从未跳动的心脏竟然微弱地颤动着。
他竟感受到了夏日的闷热。
特利迦又惊又喜。
种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如春雨一般润湿他心里那片荒芜的土地。
他走进山洞，将身上带着的最后一个小玩具递给孩子们。
因为要逃亡，这些孩子们已经许久没笑过了，而玩具的出现唤醒了那些美好快乐的过去。
“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玩吧。”
特利迦轻柔擦去孩子们脸颊上的灰痕，脸上也带着浅淡的笑。
孩子们感觉他的笑容和之前不一样。
“怎么说呢？好像哥哥真的遇到了大喜事，从内而外地感到高兴一样。”
“是吗？”
“嗯，眼睛也弯弯的亮亮的，比之前笑起来的模样还要好看。”
“真的吗？”
“嗯，真的。但是……，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种感觉，感觉你……眼里的伤感更浓了。”
“会回来的，一定。”
特利迦伸出小拇指，和孩子们约定着。
“你也知道吧，光素来遵守诺言。”
“那我们等你！”
孩子们和从前一样，在他手里塞一颗奶糖。
Part.05 璀璨
他追上了卡尔蜜拉和幽莎蕾。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两位女生都觉得他变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有吗？”
“更像个活人了，之前最多算是个执行高精度拟人算法的机器。”
卡尔蜜拉吐槽着。
“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吧，两个人去吸收的话，还能稳定得更快一点。”
“不，只有我一个人去。”
特利迦从卡尔蜜拉身边走过，带着幽莎蕾走上祭坛，举起她带着戒指的手。
“你说什么胡话？”
卡尔蜜拉冲上去一把按下来。
“你都已经知道不论我们两个谁去都会很危险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去？两个人一起去的话还能互相照应，说不定不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我诞生于永恒核心，我比你更了解它，卡尔蜜拉，我才是那个最佳人选，而且万一回不来的话，人类还需要保护。”
他说得格外坚定，仿佛不论卡尔蜜拉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幽莎蕾看着特利迦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眼神里闪过一瞬的狐疑。
是她的错觉吗？
他的手是有温度的。
“你指望着身为黑暗一族的我保护人类免于外来者的打击报复？你就不怕给地球招来灾祸吗？你明知道有那么多的人忌惮黑暗一族的力量，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他们都不愿意放过！”
卡尔蜜拉很是激动，她甚至上前一步，几乎要和特利迦脸贴脸。
“那就建立起属于你的国度吧，卡尔蜜拉。你比我更清楚，黑暗一族需要打破人们的固有认知，所以，这也是你的机会。”
特利迦反驳着。
“但我只想要一个没有光之一族、也没有黑暗一族的宇宙。”
“那是不可能的，卡尔蜜拉。并非没有光之一族和黑暗一族，宇宙就能够和平稳定，也不是没有这两个种族，宇宙就能靠着自由发展而实现真正理想意义上的和平。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
“生命存活于世，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而斗争，但大抵都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因为活着才能看到这世界的美好，活着才能看到改变与希望。哪怕只是麻木地荒芜大把时光，也还是会因为看到了脆弱的美好而备受触动。”
“当生命不断传承、延续，人们开始追求幸福，追求正义与和平，光与暗、善与恶、黑与白有了属于自己的定义，文明开始成长，斗争逐渐从简单的欺压升级成更高级别的战争，苦难也随之衍变成各种模样，成为了仇恨的土壤，使其生根发芽，代代相传。”
“当人们对现实倍感无力，对毁灭无计可施，便祈求着神明的降临。永恒核心给予了回应，所谓的神明诞生于世，光暗两族开始分管宇宙，倾斜的天平回归基准，维护住了表面的和平，人们渴求的正义得到了伸张，恶人们不能再去影响寻常人的生活。”
“但是，光暗两族是不一样的。应人们的心愿而诞生的光之一族过于理想化，而黑暗一族更像是拥有了绝对实力的普通人，二者争执不下，天平再度倾斜，和平被打破，苦难、战争、仇恨死灰复燃。”
“现在，这宇宙里只剩下一位光和一位暗了，而我们的决定似乎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未来。”
理顺所有逻辑，特利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若我成功，那就证明光确实是能做到许多人做不到的事，也值得人们的敬仰，若我失败，光之一族从此彻底跌落神坛，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不怕死吗？你才十二岁。”
卡尔蜜拉反问着。
“还没到能如此轻易舍弃生命的年纪吧。”
“怕啊，但怕有用吗？生命可以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但不会绝对没有尽头。”
卡尔蜜拉松开了手。
他举起幽莎蕾的手，打开通往永恒核心的大门。
“你不阻止他吗？幽莎蕾。”
“不阻止。”
“为什么？”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幽莎蕾看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摩挲着，感受着残存的温度，卡尔蜜拉也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那一点温热。
“过去的他从来都不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每次我看见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会觉得他和整个世界融于一体，并不是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多么和谐，而是一种虚无与空洞感。”
“即使就在眼前，也像透明的一样，是吗？”
“是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我终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点不和谐，他像是终于成为了独立的个体，能够选择自己真正想要走的路。所以，哪怕他回不来，我都替他感到高兴。”
特利迦站在永恒核心的面前。
它的外壳还在不断开裂，内部能量一收一放，像是正在跳动的心脏。
神奇的是，特利迦的心脏也在同频率跳动着。
外溢的能量在感知到特利迦的存在后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侵蚀着他体内的光，碾压着他的血肉，捶击着他的脊梁。
强大的压力之下，特利迦不得不跪在地上来抵抗，但很快又被压倒在地，只能爬着靠近永恒核心。
“为什么要执着于活着？”
“为什么要包庇黑暗一族？”
“光之一族当建立理想乡，你为何背弃光之一族的道路？”
“平衡天平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没有战争，生命也迟早会走到尽头。”
“理想乡才是真正的幸福，其他都是虚假的。”
特利迦没有理会耳边的呢喃。
他只是努力爬着，努力站起来，伸手触碰着永恒核心，任由那些能量疯狂侵入，耳边的呢喃越发歇斯底里，疯狂撞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追求理想乡。
他不追求平衡天平。
他只是渴望着未来。
他想见证孩子们长大，想每年都和他们一起去看花海，想看着荒芜的田地变成金黄的麦穗海。
他只是想……像个活生生的人。
光的骨子里应当刻着牺牲二字的吧。
特利迦这么想着。
为了降生时就背负起的使命。
这一次，就颠覆人们心中对光暗的刻板印象吧。
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卡尔蜜拉一定能给予人类帮助，让他们走上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吧。
至于她是否会重新建立一个属于她的国度，大概率是不会吧。
虽然相识不久，但他觉得卡尔蜜拉并不是贪图权利与地位的人。
“真正见识过罪恶与地狱的人才会更加珍视和平与正义，永恒核心，这就是我的回答。”
全身金灿灿的特利迦融入永恒核心！
原本濒临破碎的外壳逐渐靠拢、贴合、连成一体，内部躁动的能量停止鼓动，特利迦的身影越发透明，直到被那金光彻底吞噬。
永恒核心内部剧烈收缩，然后猛地震动，伴随震动而扩散出去的光芒飞向地球的各个角落。
大地的伤口已然愈合。
陷入疯狂的外来者早已清醒。
幸存的人们聚集在祭坛前，观赏着奇迹一般的光雨。
这是来自特利迦的道别。
“他回来了。”
卡尔蜜拉低语着，将那一点光芒紧紧地握在手心。
“是的，他回来了。”
幽莎蕾面带微笑，目送那些光芒远去，隐入深蓝色的夜空。
如群星般璀璨。
Part.06 雁归
“超古代的人们记住了那位名叫特利迦的光，并在卡尔蜜拉的帮助下重建了家园，但是，没有任何文明会长久地存在，哪怕是与众多外来者战斗过的超古代文明也没能逃过毁灭的劫难。”
“特利迦消失五百年后，一颗足以毁灭整个地球的陨石降临，卡尔蜜拉为阻挡这场浩劫而陷入长眠，地球被迫按下重启键。”
结名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把玩着自己的戒指。
“特利迦……。”
“在想什么？”
卡尔蜜拉突然闪现，把正在思考的结名吓了一跳。
“你从小被我吓到大，还没适应吗？”
“这种事要怎么适应啊？”
“那我下次注意。”
“你每次都这么说。”
“是吗？”
“是的。”
结名看向卡尔蜜拉的眼神里充满幽怨。
“说起来，特利迦是位什么样的人？”
“你还在好奇他吗？”
“嗯，毕竟是最后一位光啊。”
卡尔蜜拉陷入回忆之中，思索着能贴切形容特利迦的词汇。
“……呆瓜？”
“什么？呆瓜？”
结名非常惊讶。
“嗯，呆瓜。”
卡尔蜜拉露出一个结名看不太懂的笑容，目光飘向窗外，却发现一个穿着精英胜利队队服的男人默默站在了她的身后。
“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卡尔蜜拉。”
卡尔蜜拉瞬间回头看去！
结名还没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只是有些意外，这位新来的队员为什么会知道卡尔蜜拉。
“初次见面，我是刚刚加入精英胜利队的真中剑悟。”
“你好，我是静间结名，这位是卡尔蜜拉。”
卡尔蜜拉仍然处于呆滞的状态。
结名还以为她怎么了，认识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卡尔蜜拉大脑宕机诶。
“你说你叫什么？”
“真中剑悟。”
“不，另一个名字。”
“嗯？你说什么？我就这一个名字啊，卡尔蜜拉小姐。”
剑悟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单纯模样让卡尔蜜拉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所以幻听了。
“结名，你刚才听到他说，他听见我说他坏话了吗？”
“我只听到他叫你名字了，你们认识吗？”
……果然是幻听吗？
卡尔蜜拉无奈捂脸。
“没事，我有些闷，出去透口气。”
她独自一人去了甲板。
在结名的带领下办完入队手续并熟悉工作环境的剑悟一个人来到了甲板上。
卡尔蜜拉正在这里吹风。
“三千万年不见，刚一见面就听到你说我是呆瓜，我是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你的事吗，卡～尔～蜜～拉～。”
“别抻长音，别撒娇，呆瓜。”
“卡～尔～蜜～拉～。”
剑悟凑合到她身边去，左瞅瞅右瞧瞧，见她真的不理自己，就一个人站在一边默默吹风。
“真好啊，三千万年后的世界。”
“托你的福，不然地球早就消失了。”
卡尔蜜拉的嘴角微微上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递给他。
“你喜欢的东西。”
“诶～，你居然随身携带吗？”
“你吃不吃？”
“吃啊，怎么不吃！谢谢你～。”
剑悟嬉笑着接过奶糖，扯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一脸的兴奋和怀念。
“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个了，原来是这个味道的吗。”
“以后可以经常吃了。”
“真好啊～，卡尔蜜拉。”
卡尔蜜拉发现，他比三千万年前活得更像个人了，以前可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也没见他情绪激动过。
更不会因为一块糖就一脸幸福，仿佛马上要被幸福死。
真没出息。
但她是乐于见到他这样的。
“该恭喜你吗？时隔三千万年回归，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不是像个人，卡尔蜜拉。”
剑悟否定了她。
他的指尖溢出一点光芒，就像三千万年前他降下的那场告别的光雨。
“现在的我是人类，也是光。”
“我回来了，卡尔蜜拉。”
“欢迎回来，特利迦。”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