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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晚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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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掠过腊梅而来,空气也变得有一丝甜气。思忧站在那熟悉的地方,发觉自己的手有轻微的颤抖,这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紧张,紧张得像有人在她心上不停敲锣打鼓,呼吸都变得急促。倘若……倘若他在,思忧的脑海立即浮现出了那清朗英挺的背影,怎么对他说?她现在,可是一个“哑巴”。
思绪百转千回,思忧终于平复了心跳鼓起勇气步入六阿哥奕欣的书房。进得书房一看,一怔,终是她庸人自扰!这书房分明空空如也。
这书房里,有一股悠悠的冷香,经凉风一吹更觉舒快,思忧也被这奇香吹拂得神清气爽,再一看,暖炉边是个精心缝制的香囊,走近一分辨,原来是花香。思忧不能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能爱不释手,可那绣工、心意她自叹拂如!
将那香囊仍然平整安放于原处,谁料纱窗外风一吹吹得她一哆嗦,与此同时几张薄薄纸片轻盈从她面前落地,思忧俯身去拾,无心看了一眼,便停不下来了。这是一份《陈帝疏》,字迹未干,而且尚未完成。那端正古拙的字,缜密地铺陈出当今局势情形,并以图作辅,勾勒出了险要之地和如何防守,罗列出“夷人”已经签订的几则条约,何时何地何人参与,罗列细致。
在六阿哥奕欣的桌上,一本三国安放,一本是孙子兵法。思忧陷入沉思,三国?后世确实有人将他的谋略与诸葛并称。
她的目光又投向六阿哥奕欣的手稿,文采斐然度量缜密,这让她想起初遇时所看见的他,那时他满身华彩,是不可掩饰的锋芒!
可惜她没有奕欣“过目成诵”的智慧,只有一个笨办法,她从袖子里摸出手札和袖珍毛笔,龙飞凤舞地抄下最关键的部分::
道光十九年,虎门销烟……二十年,穿鼻草约……二十二年,南京条约……二十三年,中英五口通商章程……
飞快地记录下只言片语,她知道对于整个近代史来说这还仅仅是开头,但以此为线索足够她回忆一整天的了。
刚刚将抄录的手札纳进袖口,门外即有响声传来,余光一瞄,那白色的袍角刚好映入眼帘,眼见那人就要绕过屏风而来。思忧心头一阵猛跳,急中生智计上心来,闪身躲进书橱之后,然后屏住了呼吸。
当她从缝隙中看见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从地下拾起她方才不慎落西定袖珍毛笔时,思忧心惊,暗道不好!
奕欣从地下拾起那杆精巧的袖珍毛笔,仔细在手中端详把玩,然后抬了眸子,那双光亮闪铄的眼睛环视四方,在书橱后面微微定格,就在思忧心快跳出喉咙的刹那,他又收回了眼神,若有所思凝神半晌,将那支笔放入袖口,他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话,惊得书橱后的思忧险些叫出声——六阿哥奕欣轻声若有所思道,“直隶总督……桂良……”渐渐的,他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胜利者的微笑。
当奕欣人已走远,思忧从书橱后出来,这才惊觉,后背早已出了一层的汗!
这日的气氛格外沉闷,连素来活泼的长春也没了兴致,景寿给思忧端来一碗乳酪,甚至一口一口喂她吃,却不住唉声叹气,这样,思忧也没有情绪吃了,把碗推了推,定睛看着景寿,等待他的下文,就在凝视的刹那,忽然看见景寿的右脸有一丝血迹,思忧的手一颤,已经下意识地抚了上去,用疑问的眼神看看景寿,再看看长春,长春几乎就要说出来,又被景寿一手挡了回去。
景寿沉默半晌,他低头敛目满怀歉意地,开始了他的开场白,“思忧……我们对不起你,耽误了你的病让你变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对不住!本来应该替你延医请药好生医治,我们弟兄俩又怕东窗事发只好一直拖延。”
思忧笑了笑,本来确实是气他们开始对她的潦草敷衍的态度,可是后来,这兄弟俩却也是一片赤诚之心的!景寿外冷内热,长春则日日关心,想来住在他们家的这几日,虽然时日不长,可是他们对她也是不错的。长春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要献宝似的拿给思忧,天气晴好的时候,景寿教思忧练剑以防身。思及此,思忧的眼圈有些红。
景寿一手覆盖在思忧的手上,沉声道,“你如果实在是气,可以以牙还牙把我也弄哑也是可以的,只是,别害长春就行了。”
“哥,你疯啦!”长春惊叫起来,同时思忧也破涕为笑,景寿这个认认真真的样子很可爱。思忧泪犹未干,“景寿,你不必为此歉疚。”
“不,此事因我而……”景寿猛然醒悟,震惊道,“你并没有哑?”转瞬就是莫大的喜悦在脸上回旋,掩饰不住。
思忧的心中有一丝震动和感怀,她微笑着向景寿点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