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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替娶 ...

  •   沈千里死的时候,北风卷着雪花灌进她破碎的铠甲。

      她拄着长枪单膝跪在城头,看着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作为将军府最后的主子,她守这座孤城整整三个月,直到箭尽粮绝。

      "沈家...无愧天地..."她咳着血沫轻笑,眼前浮现出那个总爱跟她斗嘴的混蛋身影,"贺晏清...下辈子...换你守城试试..."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看见一袭染血的白衣冲上城头,那人抱着她的尸身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真奇怪,那个不可一世的贺家公子,怎么会哭得像个孩子?

      再睁眼,她回到了及笄那年。

      "小姐!贺家来退婚了!"丫鬟慌慌张张冲进来。

      沈千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脑袋"咚"地撞上床柱——等等,这痛感太真实了!

      镜中少女明眸皓齿,脖颈上还没有那道致命的箭伤。

      她颤抖着摸了摸脸颊,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贺晏清你个王八蛋!老娘回来啦!"

      次日清晨。

      "阿姊,救我!"

      沈千里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本该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此刻却完好如初。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月光透过窗纱,照出闺房内熟悉的陈设。

      这是她出嫁前夜的闺房!

      "姑娘可是梦魇了?"

      守夜的丫鬟青杏挑帘进来,手里捧着大红喜服,"明日就是您...就是公子迎娶贺家小姐的大日子,夫人吩咐奴婢把喜服先拿来给您过目。"

      沈千里指尖微颤。

      迎娶贺家小姐?

      她分明记得前世今日,是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沈瑜因惧怕贺家权势连夜逃婚,她被迫女扮男装替弟迎娶,最后在新婚之夜被识破身份,惨死在贺府后院。

      "青杏,今日是何年月?"

      她强自镇定。

      "姑娘糊涂了,今日是永和十二年三月十八啊。

      "青杏将喜服展开,金线绣的麒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贺家送来的嫁妆单子足有三尺长,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沈千里攥紧锦被。

      她竟重生回到了替嫁前夜!

      前世她为保沈家名声,被迫穿上男装替弟迎亲,却在新婚夜被贺家发现身份有假。

      贺家二公子贺晏清亲自带人将她拖出洞房,她至死都记得那双寒潭般的眼睛。

      "阿姊!"房门突然被撞开,沈瑜满脸惊慌地冲进来,"贺家派人把府外围住了,我、我逃不掉了!"

      沈千里冷眼看着这个前世害她惨死的弟弟。

      十七岁的少年郎,此刻吓得面如土色,哪还有平日斗鸡走马的纨绔模样。

      "逃?"她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可知逃婚会连累整个沈家?"

      沈瑜扑通跪下:"阿姊救我!那贺家小姐据说貌若无盐,性子又悍,我若娶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他抓住沈千里的衣袖,"阿姊向来疼我,不如...不如你替我去吧?反正你比我高,扮男装也像..."

      前世此刻,她没答应,但被继母叶氏以出门游玩为由忽悠沈父 ,将与沈瑜相像的她女扮男装替他迎娶贺家大小姐。

      “反正是龙凤胞胎……”

      叶氏低眉指腹拂过一只精致的木盒。

      叶氏深知自己的儿子已对那个弱国公主心有所属,而在朝中有权势的贺家丞相府,她心里轻重是分得清的。

      “怎么能让贺小姐做小呢?”

      如今沈千里挑了挑柳叶细眉,轻笑一声,拂开弟弟的手:"好啊。"

      "阿姊你答应了?"

      沈瑜喜出望外。

      "不过有条件。"

      沈千里起身走到妆台前,取出一把剪刀,"第一,我要你连夜离京,三年内不得回长安;第二,把你的私印给我;第三..."她转身,剪刀寒光一闪,削下沈瑜一缕头发,"若你敢泄露半个字,我便将这缕头发交给贺晏清——你知道他最恨被人欺骗。"

      沈瑜吓得瘫软在地。

      沈千里俯身拾起那缕头发,心中冷笑。

      前世她被动替嫁,这一世,她要主动掌控这场戏。

      次日黄昏,贺府张灯结彩。

      沈千里身着大红喜袍,腰间玉带上挂着沈瑜的私印。

      她将胸束得平整,眉毛描得英挺,连行走姿势都刻意模仿弟弟的轻浮步伐。
      最妙的是脸上那层面具——她连夜用鱼胶和药材调制,贴在脸上,远看与沈瑜有七八分相似。

      "沈公子到——"

      喜乐声中,沈千里踏入贺府正厅。满堂宾客的注视下,她强自镇定地行完礼,目光却不时扫向四周。

      前世带人抓她的贺晏清,今日竟不见踪影。

      "新娘子到——"

      随着喜娘一声喊,沈千里转身看向门口。

      只见一顶八人抬的花轿停在阶前,轿帘掀起,新娘子凤冠霞帔,由两位喜娘搀扶着缓步而来。

      虽然盖着红盖头,但那身量...似乎比寻常女子高了不少。

      沈千里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前世她替弟迎亲时,记得贺小姐身量娇小,怎么今日...

      "请新郎执同心结——"

      她收敛心神,上前接过红绸。新娘子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完全不似闺阁女子的柔荑。

      拜堂仪式繁琐而漫长。

      沈千里全程绷紧神经,既要维持沈瑜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又要暗中观察新娘的破绽。

      当司仪高喊"送入洞房"时,她竟有种解脱感。

      新房内红烛高烧,沈千里按照礼制用喜秤挑起盖头。盖头下是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容——柳叶眉,丹凤眼,朱唇一点,只是...那轮廓过于分明,喉结处虽用轻纱遮掩,仍隐约可见凸起。

      "娘子..."沈千里故意用轻佻的语气开口,同时观察对方反应,"今日劳累了吧?"

      新娘子垂眸不语,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沈千里注意到他耳垂上有戴耳环的
      痕迹,但此刻空空如也——贺小姐明明以爱美著称,怎会不戴耳饰?

      "夫君。"

      新娘子突然开口,声音刻意放柔,却仍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饮合卺酒吧。"
      沈千里心头警铃大作。

      这声音...前世她死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这般低沉冷冽!她强压震惊,含笑斟酒:"娘子先请。"

      两人各执一杯,手臂交缠。沈千里故意手抖,酒液洒在新娘子袖口。

      趁对方低头时,她迅速瞥见他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喉结?

      "夫君看什么?"新娘子突然抬眸,目光如电。

      沈千里后背一凉。

      这眼神,这气势...绝非闺阁女子能有!她强笑道:"娘子天姿国色,为夫一时看痴了。"

      新娘子轻哼一声,举杯欲饮。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沈千里本能地转头——这是她与丫鬟青杏约定的暗号,表示贺府有异动。

      "夫君怎么了?"新娘子放下酒杯。

      "没什么。"沈千里转回头,却见新娘子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手,"娘子为何这样看我?"

      "夫君的手..."新娘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节纤细,掌心却有茧子,倒像是...常年执笔所致?"

      沈千里心头一跳。

      沈瑜从不读书,哪来的执笔茧?她急中生智:"为夫近日苦练书法,想给娘子写情诗呢。"

      新娘子似笑非笑,突然伸手抚向她耳垂:"那这未愈的耳洞又作何解释?长安城谁不知沈公子最恶男子穿耳?"

      沈千里暗叫不好。

      她为掩饰身份摘了耳环,却忘了沈瑜确实从不穿耳!正欲辩解,新娘子却猛地将她拉近,另一只手直探她胸前 ——

      电光火石间,沈千里一个旋身避开,动作敏捷得不似寻常书生。待站稳时,她已抄起桌上的烛台作为武器。

      "好身手。"新娘子缓缓起身,竟比她还高出半头,"沈家公子何时学了这般功夫?"

      沈千里知道伪装已破,索性冷笑:"贺小姐的力气也不像闺阁弱质啊。"

      新房内一时剑拔弩张。

      突然,新娘子一把扯下凤冠,如瀑青丝散落——竟是假发!接着他撕开衣领,露出明显的喉结,又用袖子擦去脸上脂粉...

      烛光下,一张俊美如谪仙却冷若冰霜的面容彻底显现。

      沈千里倒吸一口凉气——

      "贺...晏清?"

      "沈姑娘好眼力。"

      贺晏清声音再不掩饰,低沉冷冽如前世,"或者我该称你为...沈公子?"

      沈千里握紧烛台,脑中急转。

      前世是贺晏清亲手了结她性命,如今狭路相逢,她必须抢占先机。

      "贺二公子男扮女装代姐出嫁,又是唱的哪一出?"她故意提高声调,"若让宾客知道..."

      "你尽管喊。"

      贺晏清慢条斯理地解开霞帔,"看看是沈家欺君之罪严重,还是贺家替嫁的罪名更重?"

      沈千里心头一震。

      是了,这门婚事是御赐的,无论哪方作假都是欺君。她放下烛台,忽然轻笑出声:"有趣。我替弟娶亲,你代姐出嫁,这场婚事倒真是天造地设。"

      贺晏清眯起眼:"你笑什么?"

      "我笑贺二公子聪明一世,却算漏了一点。"

      沈千里缓缓解开束发冠,青丝如瀑垂落,又揭下脸上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我并非沈瑜找来的替身,而是他亲姊沈千里。"

      贺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沈家胆子不小,敢让女儿冒充儿子娶亲。"

      "彼此彼此。"

      沈千里走到妆台前,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贺二公子不也男扮女装来嫁人?令姐何在?"

      "家姐心有所属,宁死不从。"贺晏清盯着她梳发的动作,突然道,"你似乎...很熟悉我的名字?"

      沈千里手上一顿。

      前世记忆涌上心头,她险些捏断梳齿。

      稳了稳心神,她转身浅笑:"贺二公子名满长安,谁人不识?"

      贺晏清步步逼近:"那你可知,我最恨被人欺骗?"

      沈千里不退反进,仰头直视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巧了,我也是。"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红烛噼啪作响,映得新房内一片暖色,却化不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沈千里率先打破沉默,"你保守我的秘密,我保守你的,这场婚事表面维持,私下各不相干。"

      贺晏清审视她良久,突然伸手捻起她一缕发丝:"沈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就凭我知道贺二公子书房暗格里藏着北境军报,"沈千里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轻声道,"还知道你每月初七子时会见一个黑衣人。"

      贺晏清眼神骤冷,发丝在他指间绷紧:"你究竟是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

      沈千里忍着头皮刺痛,绽开一抹笑,"贺家与沈家联姻是圣上授意,无论真假,这婚事必须维持表面和睦。而我...恰好知道不少贺二公子想知道的事。"

      "比如?"

      "比如..."沈千里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你一直在查的先帝玉佩下落。"

      贺晏清猛地推开她,眼中杀意凛然。

      沈千里踉跄几步站稳,心跳如鼓却面不改色。

      她在赌,赌前世临死前听到的那个秘密足够重要。

      "明日卯时,我要看到你写的沈家罪证。"贺晏清最终甩袖而去,"若有一字虚假..."

      "任凭处置。"沈千里福身行礼,待脚步声远去,才脱力般跌坐在床。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

      沈千里摩挲着腕上玉镯,这是她重生后唯一带回来的物件——前世贺晏清亲手给她戴上的囚镣,今生却成了她的护身符。

      "贺晏清,"

      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这一世,我要你心甘情愿摘下这镯子。"

      镜中人眉眼如画,眼底却燃烧着两世为人的锋芒。

      贺晏清重生在替沈千里立碑那天。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率援军赶到时,那座城已经插满敌旗。

      他在尸山血海里翻找三天,才找到她残缺的遗体。

      "沈千里..."他亲手刻下"亡妻"二字,将酒洒在碑前,"说好等我回来比剑,你他妈...说话不算话..."

      烈酒混着泪水入喉,他拔剑自刎时想:若能重来...

      再睁眼,他正站在沈家厅堂,手里攥着退婚书。父亲在旁边怒喝:"沈家女儿粗鲁无状,怎配..."

      "我娶!"贺晏清一把撕了退婚书,在满堂震惊中转身就走,"现在就去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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