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来信》远山乔

45、左离篇（01）

　　【小剧场001】
　　二〇一五年九月一日，闽市大雨，闽州一中开学。
　　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唱完花名册，却仍不见江景同的身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又落进积水中。
　　左离不安的情绪就像屋檐下的雨，滴答滴答，一颗心始终静不下来。
　　“老师，雨太大了，我去找一下我弟弟。”他再也没了写字的心思。

　　方才江景同跑出去时，交代他：“哥，帮我给课本写上名字，你的字好看，嘿嘿。”
　　“你去哪里？”左离只来得及问这么一句，江景同人已经溜得没影了。
　　而彼时，老师还没说话，左离已然起身朝教室门口大步走去。

　　凭借对江景同的了解，他撑伞来到学校那处据说要拆却一直没动工的石屋。
　　他果真在那里找到了江景同。

　　“阿景，老师点名了。”左离收起伞放在门边，走向正撅着屁股蹲在角落里不知在做什么的江景同。
　　“哥，你快来看。”江景同头也不回地招呼他。

　　左离无奈地走近他，学着他的姿势，两人一同撅着屁股看向草堆上的——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动物。
　　“阿景，这是……”左离惊讶地瞪大双眸。

　　“嘿嘿，可爱吧？”江景同捧起滑溜溜的还没睁眼的小家伙，眼里满是笑意。
　　左离吞了吞口水：“可……可爱。”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小家伙是……

　　“哥，你说，我算不算也是拥有宠物的人了？”江景同笑眯眯地把小老鼠举到他面前，“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是了，这只还没长毛的小家伙正是小老鼠。

　　江景同一直想养宠物，包括但不限于猫猫狗狗鸡鸭鱼鹅，左离只是没想到他连小老鼠都不放过。
　　“你从哪里弄来的小老鼠？”左离的语气更无奈了，“你不会想把它带回家吧？”
　　江母对动物毛发过敏，是以江景同一直没能如愿。

　　“就刚刚啊，我进来躲雨，无意间就发现了。”江景同转了转眼珠子，打着商量道，“哥，我想养它，你别告诉我爸妈好不好，求你了。”

　　他说着还抓着左离的手臂晃了晃，撒娇意味十足。
　　左离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满足他：“好，养它，不告诉伯父伯母。”

　　【小剧场002】
　　大二的那个五一假期，江景同和左离结伴一起回了闽市。
　　第一晚，他们坐在江家的客厅里玩游戏。放了假的大学生就像森林里的野猴子，玩起来不知疲惫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最后还是咕咕叫的肚子叫醒了沉迷手柄游戏的两人。

　　江景同一侧头，便和身边的人对上了视线。
　　而后他一个挑眉，左离便心照不宣道：“走。”

　　五分钟后，他们在巷子口那家早餐店坐了下来。
　　这家店他们从小吃到大，怎么都吃不腻。

　　开早餐店的是一对老年夫妻，可以说是看着两人长大的。
　　“老三样？”老奶奶一见到他们，就笑眯眯道。

　　江景同疯狂点头：“是的，是的！奶奶快点快点，快饿死了，快饿死了。”
　　“好的哩。”老奶奶笑得更开怀了，“马上就来。”

　　看着眼角眉梢都写着“我要吃”的少年，左离感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很喜欢听江景同这种词语叠词语的说话方式，每次听到都会被可爱到想伸手狠狠地掐对方的脸。
　　不过他每次都忍住了。

　　热乎乎的各种早点很快被端了上来，江景同迫不及待地拆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夹小笼包一边念叨：“吃饭了，吃饭了。”
　　左离满足地一笑。

　　他可以听江景同这样说话听一辈子。
　　相比江景同的大快朵颐，左离的吃相要斯文许多，像猫一样，很多东西都是浅尝辄止。

　　“哥，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哦，我吃了哦？”江景同腮帮子还鼓鼓的，说话不是很清晰，却让他独有的说话方式显得更呆萌了。

　　左离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鼓得像河豚一样的脸。
　　“别捏别捏，等下喷你一脸。”江景同嫌弃地拨开他作乱的手。

　　“都吃到脸上了。”左离无奈地笑道，同时温柔地替他擦去嘴角和脸颊边的酱汁。
　　“嘿嘿。”江景同突地露出傻笑，“哥真好。”

　　左离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哥不好谁好？真是傻瓜。慢点吃，哥等你吃完。”
　　“嗯！”江景同重重地点头。

　　吃饱喝足后，江景同叼着一根牙签，双手抱在脑后，一个大步一个大步地朝家走去。
　　“哥，我好像吃撑了。”江景同说着打了个饱嗝。

　　“没事，哥陪你散步消食。”左离对他的宠溺是没有边界的。
　　“好呀。”江景同收回手，转而箍住他的肩膀，将人架着走得快了些，“不过要先回家做一件事。”

　　五分钟后，江景同叼着电动牙刷出现在左家的浴室。
　　江左江家就住对面，他来左离家跟进自己家似的。

　　左离看到镜子里出现的另一张脸，无奈地吐出牙膏泡沫，又快速漱了口，将洗漱池让给了小祖宗。
　　江景同任凭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动作，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就知道哥最好了。”

　　“你啊。”左离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语气要多宠溺就有多宠溺。
　　他没有干等着，而是进了浴室，准备冲个凉。

　　还在刷牙的江景同看到他进了身后的浴室，顿时眼睛一亮，三两下吐掉嘴里的泡沫，后脚也跟着钻了进去。
　　当他看到干区放着两套睡衣时，惊觉自己被下套了：“哥，你好坏啊。”

　　哗啦啦的水声，氤氲的水汽，浴室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逼仄。
　　江景同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左离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你喜欢哥哥坏吗？”

　　喜……喜欢，当然喜欢。
　　不过江景同可不会说出口，以免他哥骄傲得翘起尾巴。

　　他艰难地吞咽两下，目光转来转去，始终不敢落在左离身上。
　　“嗯？喜欢吗？”左离牵起他的手，而后轻轻放在自己薄薄的腹肌上，“阿景，你可以摸摸它。”

　　触手的皮肤烫得江景同想要缩回手，却被左离抓得更紧。
　　他再开口时，语气里染上一丝委屈和渴望：“阿景——”

　　江景同微微瞪大双眸，他没想到左离还有这样腻腻歪歪的时候。他不想让爱人失望，于是大着胆子伸出食指戳了戳。
　　嗯，手感不错。

　　他又戳了戳，这回用了点力。
　　手感好像更不错了。
　　他戳了一下又一下，有点上瘾。

　　每戳一下，左离的腹肌就会微微缩进去一点，他觉得十分有意思，戳到停不下来。
　　左离也任由他玩乐。

　　顶喷的水流暖暖的，温柔地淌过左离的发，左离的肩，左离的胸膛，左离的腹肌，再到……
　　江景同倏地收回视线，不敢再往下看。

　　他的手依旧放在左离那紧实的腹肌上，只不过不再是略显粗暴的动作，而且轻柔地抚着。
　　“阿景，我喜欢你这样摸摸我。”左离此时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他望着江景同润泽的唇，有种久旱逢甘霖的饥渴感。
　　他想吻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

　　“阿景，我想吻你。”他说着并未等人同意，直接伸手一拉，将人箍到胸前，深深地吻了上去。
　　“哥哥想这样对你坏一辈子。”吻到最后，左离捧住少年的脸，深情地说道。

　　江景同早被吻得双眼迷离，陡然停下来，他的身体先叫嚣起不满。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主动攀上左离的脖颈，吻得难舍难分。

　　水流不息，欲望不灭。
　　江景同穿着左离的睡衣先溜出浴室，一个人钻进了他房间的被窝里。

　　被子上都是左离的气息，江景同猛地吸一口，一种莫名的满足感顿时充斥他全身。
　　他在被窝里滚啊滚，快乐得像放假前的最后一分钟。

　　等他滚了几圈，又踹了几下被子后，熟悉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左离也洗好澡了。

　　江景同偷偷掀开被子一角，果真看见他脚步闲适地朝床边走来，修长好看的手正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头发。
　　他哥长得真好看啊。

　　一头银发让左离温柔的脸多了几分野性，原本看起来柔情似水的潋滟双眸亦添了几分冷冽，那种劲劲的感觉让他更爱了。
　　尤其是眼前这副美男出浴图，勾得江景同一颗心又痒了起来。

　　他钻出被窝，半跪在床上，朝左离张开双手：“哥，我要抱抱。”
　　左离擦头发的手一顿，而后将毛巾往落地衣架上一挂，大步来到床前。

　　他先是揉了揉江景同方才在浴室里就被他吹干的头发，然后将人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阿景，我感觉我好像抱住了全世界。”左离低头亲了亲埋在自己怀中的脑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好巧呀，我也被全世界抱住了。”江景同因为窝在他胸膛，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几分可爱。
　　等抱够了，江景同又开始提别的要求：“哥，我困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觉？”

　　“求之不得。”左离说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刚躺下，江景同就拉起被子将两人罩得严严实实。

　　被子下的世界狭小却安全感十足，好像全世界都在他们手中。
　　江景同最喜欢在被窝里和左离打闹，一闹就咯咯笑。

　　他的笑声惊动了刚起床的左父，等左离想去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左父站在房间门口出声道：“是不是小景来家里了？”

　　左离掀开被子，佯装镇定地回答：“是小景。”
　　“还没长大呢是吧？跟小时候一样闹腾。”左父笑着摇摇头，“闹归闹，注意安全啊。”

　　话语听起来像是责备，实则满是关怀。
　　“知道了，爸。”左离一本正经地回答。
　　江景同躲在被窝里闷笑，忍得很辛苦才能应上一句：“叔叔就放心吧。”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谈恋爱的事尚还瞒着双方父母，他真想大声告诉全世界：“我和阿离早就在被窝里长大了，一次又一次。”

　　【小剧场003】
　　江景同和左离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争吵。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跟左离置气。

　　怄气的原因很简单，有人当着他的面要左离的微信。
　　虽说左离没有同意，可他对那人笑了，说话还特别温柔。

　　江景同想起一次就不爽一回，越想就越不爽，以至于发展到最后，他一看见左离就阴阳怪气道：“帅哥，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左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配合：“已婚，不加。”
　　气得江景同直接上手掐他：“已婚？你跟谁婚了，啊？”

　　左离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跟未来的阿景。”
　　江景同脸一红，却不想那么快就原谅他。

　　而左离这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一起吃夜宵的时候，烧烤店老板的儿子指着他那头银色的头发，惊艳道：“哥哥，你的头发好酷，跟卡卡西的一个颜色。”

　　左离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小弟弟。”
　　于是江景同又开始阴阳怪气：“哥哥，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这下左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看着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去下一桌帮忙后，他面对江景同，神情认真：“阿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开心？”
　　江景同将头一撇，冷哼一声，不说话。

　　“你该不会是……”左离小心翼翼地试探，“吃醋了吧？”
　　江景同还是不说话，但是从他气鼓鼓的脸颊和这天一系列反常的表现来看，左离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看了看跟着店老板忙里忙外的小男孩，不禁失笑。
　　“阿景，我错了。”他一把揽过江景同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后我只摸我们家阿景的脑袋，以后我的人生都交给阿景管，阿景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江景同明明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上扬，却还要傲娇道：“谁要管你的人生，你想累死我吗？哼。”
　　“好好好，不要阿景管我的人生。”左离伸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换我来管阿景的人生，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