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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主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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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怨的,具体在怨什么她也不知道,真的是在怨满腔才华无处施展嘛?可以,以前母亲插手父亲的政事,天子案前是母亲的经略之策,如今她为近臣,上呈的也有母亲的文稿。
这么多年,母亲父亲琴瑟和鸣,人前还装着点,人后就是蜜里挑油,永远像在热恋期的小情侣。母亲到底在怨什么?
直到陛下诛杀大氏族……
那些大族中人活得太长,有千岁的老祖宗,尾大不掉,关键他们还不是自己修炼的,大世家以秘法将天下气运集于一处,供族人修炼延寿,让天下灵气稀薄,民不聊生,千年万年的大世族仍是大世族,普通的小家族,普通的小修士几乎是无路可走。
人人都在想象着往上爬,爬上去了之后过快活日子,还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掠夺世人的气运,当自己的家资,然后还能得万民俯首,万寿无疆。人之道,奉有余而损不足,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得到了。
起初没人在意,直到灵脉枯竭,地上不长灵草灵石,域内多生妖鬼,域外魔怪来犯。
陛下御驾亲征,域外悟道一百八十年,“吾为人间修正法,得续春秋三甲子。”然后杀回来了。
…………………………………………背景叙述分割线…………………………下文中的“她”是卢令的母亲。
她太聪明了,还爱装,无论对面是不是蠢东西,她也要先人畜无害像水一样包容,知道对面是个蠢的也能相处,如果对面是个坏的,在一张白纸的映照下,一览无余,看出来了就要远离。
天真元韵,是她的道。
也幸亏她爱装才保了一命,要不然她就这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早晚被看出来是个祸害,这个祸害是针对已被默认的体制秩序来说了,如果现有的秩序就是恶,那么嫉恶如仇,也就成了一种祸害了。
她出身大世家,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迹在人堆中的,混迹在一众出身好的世家子中,修为不错,名声也不错。
但她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看出来这些。光鲜的世家门楣,仙风道骨的老祖,慈眉善目的长辈,个个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是对于天下苍生来说。但他们要的是长生,长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笑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想凭一己之力坑死几个世家老祖,平平天下气运,如果这些人死了,这些各世家的老祖宗死了,让他们聚拢于自家,用于延寿用于突破的灵气回到山川大泽中,天下气运回三分。
可惜功败垂成,她族中亲人要杀了她,要她以死谢罪,哈哈。说她出生于此,就不能背叛她的阶级。
这时候,卢氏求娶。当时各大世家恨极了她,恐怕落入别家手中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要她大约是为了她的天资,想要生出资质根骨顶尖的孩子。
她父亲扔给了她一把刀,让她自裁,免得受辱。顾家女的例子犹在眼前,有一族为了顾家女的天资血脉,将人强掳了去,废去修为生孩子,七百年后顾氏女引魔入体,借域外之力,屠灭仇家满门,连自己这些年生的孩子也没放过。一整个覆灭的中型家族已为前车之鉴,不信卢氏又有什么好手段,非要冒这个险。
卢家子给了多少好处不知道,反正她被族老许给了卢家子。她沉默了,有一种玩脱了的感觉。
卢令的父亲是个人精,为人处事极有条理,所有人都称赞他有世家之风,和其母风评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们的婚姻始于族人把她给卖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她几乎可以断定过得很惨的往后余生。
她难得沉默了,因为她太聪明了,从小到大,唉,也懒得与人深交,有很多少时能说上两句话的人,年岁日长,愈加无话可说,很多人生到这片土地上,从来日子怎么过就怎么过,很少有人思考的。更何况她说的话,她的理论,一条两条都是大逆不道,比如说要杀世家族老,还天下气运的那个,老而不死,还是掠夺天下人气运不死的,是为贼……
然后她就沦落到如此境地了,失策失策。
时间点倒回到让她自裁的那个下午,父亲书房里,她看着那把扔在地上的那把刀,真的在思考可性,在琢磨着要不要下手。
就在她伸手将要拿起那把刀时,“嘭——”门开了,她猛回头,踹开门房门的是个美男子,红绮如花,妖颜似玉。好巧不巧,她认识,但不熟。
他薄唇一张一合,叭叭出了许多场面话。他说:“桓伯父……已由族老作主将她嫁予我……”场面话省略。
父亲听完了他的场面话,颓丧叹息说:“家中护不了你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她以为卢家花了大价钱把她要过去,有什么酷刑等着,三更天就把她叫起来,怎么还偷偷的干活,打枪的不要?
结果是,给她涂脂抹粉穿繁复礼服折腾到五更天,再塞入一顶看着就很重工的花轿,哟,还有亲迎呢。
她心想:卢家……这么要名声的吗?这场面……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时间不对,结婚一般是黄昏时分,现在天才蒙蒙亮,新郎官的位置也不对,卢氏子不在前头骑马,他骑在马上跟在她的轿子旁晃荡,哦,估计是怕她跑了。
大世家都在观望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觉得应该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但这轿子的体量,从小门进有点费劲。
然后她就看着卢府的仆从家丁开大门,迎她进门,拜天地时听到上首坐在左位的中年男子重重地冷哼,都只是欠身未有跪拜,牵着绾有同心结的红绸出了中堂,走过游廊,进了不知哪间房,坐在那撒满红枣花生莲子的锦绣红床上,她发了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不拜祖先?”然后就听见对面人哑然失笑,用一种仿若山泉叮咚自然音律般的极好听音色嘲笑她说:“怕祖先被你气活了,做出来那等事了,你还敢拜哪家的祖宗?”
……沉默,冗长的沉默。她心想:这不是没成功吗?也太小气了点儿,怪不得集天下气运也没活到现在,都作了牌位了。
“喀嚓!噼里啪啦”旱地一声雷,旱地好多声雷,她僵了一下,果然,在他族聚居地,祖先牌位很多的地方,那些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修者亡后魂灵犹在,不愿就此消散,不愿入轮回,要久视人间,要看着他们的子孙后代枝繁叶茂,要看着他们的家族繁荣昌盛。她心里想说坏话也是不行的。作古的都不会放过他,这小子把她娶了来,绝对是想报复啊,报复。
只是姑嫂也未曾为难她,只是催她生孩子,与人说“唉,当了母亲好啊,当了母亲稳重些,要不然以她那个性子,又不知道要干出多少大逆不道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