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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鬼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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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的夜色,静谧而深邃,仿佛能将世间一切秘密都悄然隐匿。
姜虞静静地伫立着,仰首凝视着夜空中那弯如钩的月亮,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庞,却难以驱散她满心的愁绪。
此刻,她的脑海中,各种思绪如乱麻般交织缠绕。
她实在难以理解,沈长宴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竟无缘无故地现身于自己的及笄礼之上。
倘若他是站在诚王那一方阵营,那么刚刚在那种情形下,他根本就没有理由阻拦自己;可要是他支持的是太子,那就更说不通了,依照常理,他非但不该阻拦,反而应当竭尽全力推动皇后拉拢赵国公的计划才对。
四喜在一旁,瞧见姜虞满脸愁容,不禁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轻声追问:“小姐,这个沈长宴是谁呀?”
姜虞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缓缓解释道:“就是今日在桃园救我的男子。”
“哦,原来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呐……”四喜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俏皮的笑意,下意识地就想打趣几句。
“打住……是不是救命恩人还得另说。”姜虞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戒备与怀疑。
“为什么?”四喜疑惑不解,“可沈大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的小姐,总不能作假。”
“四喜,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姜虞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四喜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挠挠后脑勺,动作稍大,不经意间碰到了伤口,疼得她“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哎哟……”这声痛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虞听到声音,心中一紧,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拉开四喜的胳膊。这一看,只见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之下,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触目惊心。
“四喜,你怎么样?”姜虞满脸写满了心疼,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怜惜。
青黛和四喜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沈长宴竟如此狠辣,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此刻,姜虞心中对他的怨恨,又增添了几分,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愈发旺盛。
四喜却强忍着疼痛,笑着摇摇头说道:“小姐,我真没什么大事儿,怪只怪我自己本事不如别人……而且伤的也都不是要害部位,就是些皮外伤,休息个两天肯定就好啦。”尽管她努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她身体的痛楚。
“那可不行……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姜虞神情严肃得如同坚冰,眼神中透着坚定的决心。
原本她计划着先将苏君雪的事情解决妥当,再腾出手来慢慢找沈长宴算账。
然而,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沈长宴仿佛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鬼魅,始终躲在暗处,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自己。
虽然她根本猜不透沈长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底蔓延开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生出更多变故,姜虞当机立断,决定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再这样被动地受制于人。
“四喜,你以前闯荡过江湖,你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那种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丢掉性命的毒药?”
姜虞想到便要行动,她心里很清楚,若是从明面上购买毒药,极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她才想着从江湖上探寻一番。
“啊?”四喜听闻此言,满脸惊愕,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难以置信地问道:“小姐,您要毒药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告诉我哪里有卖就行。”姜虞的语气不容置疑,此刻的她,已然被复仇的念头占据了理智,一心只想尽快找到解决沈长宴的办法,将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彻底消除。
见姜虞态度如此坚决,四喜犹豫了许久,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她深知小姐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改变;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担心小姐会因此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最终,在姜虞那坚定目光的注视下,四喜咬了咬牙,还是缓缓说道:“江湖上有个叫暗阁的组织,他们专门替人干暗杀的勾当,我寻思着,他们那儿应该会有小姐说的那种毒药。”
“怎么才能找到‘暗阁’?”姜虞不禁有些急切的追问。
四喜神情有些犹豫,缓缓说道:“鬼市或许能打探到‘暗阁’的消息。只是鬼市鱼龙混杂,多是些亡命之徒,小姐身为女子,要不就由我代您走一趟鬼市吧。”
姜虞轻轻摇头,婉拒了四喜的提议,“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心里已经想好让谁陪我同去鬼市了。这样,我先送你回府……”
“小姐,您真的非去不可吗?”四喜一脸担忧。
姜虞目光坚定,用力点头,“那是自然……”
言罢,姜虞搀扶着四喜,缓缓走出桃园,随后乘坐马车回到了姜府。
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盛京这座古城之上。
白日的喧嚣早已隐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静谧,唯有那清冷的月光,在街头巷尾投下斑驳且诡异的光影。
到了夜半时分,寂静的街道上,唯有更夫打更的声音,悠悠地从巷口传至巷尾。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那尖细的嗓音,一声高过一声。就在这时,姜府的后门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此时的姜虞已换上一身黑衣,青黛和四喜站在她身后,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小姐,要不还是我陪您去吧……”青黛眼中透着忧心。
四喜也赶忙附和:“小姐,我也陪您去……”
姜虞果断拒绝了两人,“不必了。四喜,即便你不信我,也得信你师父的本事。况且你们俩还有任务在身,绝不能让姜家任何人知晓我外出了。”
听闻姜虞要找自己的师父,四喜顿时松了口气,“小姐放心,我和青黛一定把您交代的事办妥。”
青黛神色犹豫,她从未见过四喜口中那位神秘的师父,更加的害怕和担忧,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姜虞见状,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黛,我很快就回。”
说罢,姜虞轻轻打开门,悄然溜了出去。夜色如同一袭天然的披风,将她的身形完美隐匿。
青黛刚想上前看看姜虞是否走远,四喜听到看门人的脚步声,急忙拉住青黛,两人迅速跑开,躲进了草丛里。
看门人小解归来,慵懒地打着哈欠。他环顾四周,见无异常,便又靠在大门上,昏昏欲睡地打起盹来。
此刻的姜虞,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避开负责宵禁巡逻的金吾卫,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前。
这土地庙极为狭小,仅有半人高 ,和一个箱子差不多,勉强能容下一个身形瘦小的孩童。
姜虞蹲下身子,从身上掏出一只带来的烧鸡,放在供案前空荡荡的盘子里。
没过多久,一只小手悄悄伸了出来,抓住一只鸡腿,正欲缩回时,姜虞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那只小手。
“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帮我办事。”
小手的主人一听,立马松开鸡腿,土地庙里传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极不情愿地把手缩了回去。
姜虞对此并不意外,“若你肯帮我,我保证你日后每日都有一只鸡和一壶酒。”
话音刚落,土地庙里扬起一阵灰尘,姜虞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待她再抬眼时,只见一个看似五六岁的孩童,正坐在供案上,大口大口地啃着烧鸡,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你说话算数?”
姜虞点点头,看向眼前这个奇特的少年。虽说他一副孩童模样,但两鬓头发已然斑白,“当然算数……”
一听这话,少年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像极了小猫。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姜虞,边啃鸡腿边问道:“要我帮你做啥?”
“陪我去鬼市找暗阁……”
此言一出,少年拿鸡腿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朝姜虞伸出两根手指,表情十分严肃,“那我要每天两只鸡。”
姜虞忍不住噗嗤一笑,她还以为少年要拒绝,笑着点头应道:“这自然没问题。”
眼前的这位少年,姜虞不知其姓名。他之所以成了四喜的师父,只因他嘴馋得很,隔三岔五就来姜府偷青黛做的烤鸡。
四喜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他,发现他的武功路数怪异且高深,便拜他为师,还时常拿青黛做的饭菜给他解馋。
姜虞只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与她相识已有十年,容貌依旧未改,只是头发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
少年如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便将烧鸡啃得一干二净。紧接着,他利落地跳下供案,扭头对姜虞说道:“走吧,跟紧我!”
姜虞默默点头,紧紧跟在少年身后。二人的身影,不过片刻,便悄然隐没于街道的尽头……
盛京的燕湖下曾经有一座地下城。原本是前朝都城,可惜数百年前,河水肆意泛滥,水位急剧攀升,一大半被无情淹没成了湖,而剩下的另一半,逐渐沦为了亡命之徒苟且栖身的鬼市。
当姜虞踏入鬼市的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与潮湿交织的气味,猛地冲进鼻腔。她不禁眉头紧蹙,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
反观少年,手里正拿着根细细的竹枝悠然剔牙,对这股刺鼻气味仿若习以为常。
鬼市的街道狭窄而曲折,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摊位。
摊位上的灯火,闪烁不定,恰似鬼火般诡异摇曳,将摊主们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那些摊主,有的面色惨白似纸,眼神空洞无物,犹如被抽去了灵魂;有的则身形伛偻,皮肤皱皱巴巴,宛如刚从棺材中爬出的老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摊位上陈列的货物更是光怪陆离,透着难以言喻的诡谲。一面泛着幽光的陈旧铜镜,镜面仿佛蒙着一层迷雾,仔细看去,竟隐隐有扭曲的人脸在其中若隐若现,似在挣扎呼号。
用人骨精心雕刻而成的饰品,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白骨的纹理分毫毕现,仿佛还萦绕着死者不散的怨念,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神秘药粉,听闻此物能使人魂魄离体,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之间。
鬼市四周被厚重的雾气紧紧包裹,雾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尖锐的笑声以及沉重的叹息声,仿佛无数冤魂在其间徘徊游荡,诉说着生前的冤屈与不甘。
恰在此时,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脊梁骨阵阵发凉。摊位上的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那声音,宛如鬼怪在愤怒咆哮。姜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
少年正巧目睹这一幕,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就你这小胆子,还敢跑来鬼市?”
姜虞满心幽怨地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闭嘴,别忘了,你可是来保护我的!”
少年一听,乖乖闭上了嘴,毕竟那香喷喷的烤鸡,他还是要吃的。
姜虞转头看向身旁这位少年,紧接着追问道:“你知不知道暗阁在什么地方?”
少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压根儿就没来过鬼市,这我哪儿能知道。”
姜虞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多问,径直朝着一个摊位走去。她客气地问摊位上的老人:“老人家,请问您知道暗阁在哪儿吗?”
只见摊位上的老人身形极为枯瘦,眼神里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听到姜虞的问题,老人赶忙摆手,仿佛这个话题如洪水猛兽一般,嘴里念叨着:“不知道,不知道……”
姜虞无奈,只好又走向另一个摊位询问,然而得到的回答依旧相同。
就在同一时刻,离这条街道不远处的酒楼二楼,沈长宴静静地伫立在围栏边。此时的他,脸上戴着鬼面具,身旁的许玄鸣同样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
沈长宴目光紧紧锁定在街道上四处游走的姜虞身上,见她像是在寻觅着什么,挨个儿询问每一个摊主。
此时此刻,沈长宴满脸写满了疑惑,喃喃自语道:“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