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送上门的狐狸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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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过后，李陶然调整好心情。
“你要跟我一起去村里吗？能不能像上次那样让大家都看不见你？狐狸走在外面实在太显眼了。”虽是在询问，话里话外却都是笃定狐狸一定想去。
“嘤。”那是当然，他怎么可能不去？
狐狸无需多言，当即消失在李陶然眼前。
手边温暖毛茸茸的触感依旧存在。
她感受着指尖的形状，依稀辨别出是耳朵尖，毛耳朵还在她手下动了动。
李陶然顺着尖耳朵向下摸去，看不见的狐狸似乎想躲，瑟缩了一下。耳朵下面是被她摸乱的头顶，接着是比上单眼睛，长长的吻部。
胸脯上的毛是最厚实的。
李陶然没忍住揉捏了几下，探到陷在长毛里，已经染上温热的皮质项圈才满意地收回手。
“好，我们走吧。”
狐狸全程像一尊僵硬的雕像，唯一的区别是比雕像多了温热的触感。
仗着李陶然看不见他，差点前后腿打架地跟出去。
……
村里热闹得很。
李陶然来了才想起每年村中的一桩大事儿——烧炭。
要不说李岙山有先见之明呢？
无名村离山近，是天大的好处。
朱家村以养猪闻名，他们无名村也能靠烧炭谋出路。
乱的时候谁管你荒山野岭归谁所有，占山为王做土匪都没人敢置喙。
大家伙凑了点钱，村民里又正好有烧过炭的，两个烧炭窑子盖起来。
也是这地界好，有水有山有树林。
穿过耕地，溪流，有一片岩地，正位于山林的下风向，没有人居住。
此处建窑不会引发山火，也不会影响到村里人生活。
待到战乱平定，朝廷派人来整肃，无名村的烧炭窑已经成型，还有别村的来帮忙干活。
朝廷的人一看，烧炭窑运行良好，价格公道，干脆划给无名村得了。
不仅能稳定民心，还能增加税收。
便在府衙挂了民，村庙里还有契书——察其情，悯其艰，准其村众照旧管业，输课纳税。
李岙山给炭窑出了十两银子，张青山家出的大头三十两，其余村民零零散散凑了不少。
每年只有冬日里烧炭。一来农闲都有空；二来冬季用炭多，好卖；三来村里人取暖烧炕也能少花点钱；四来冬季干燥，更适合烧炭……
益处多到说都说不完。
李岙山死后，属于他的分红归李陶然所有。
那时候李陶然住在王厚德家，便都有他们家拿走了。
李陶然刚来张青山家坐下，喝了一口热水，就听张青山说起今年烧炭的事儿，偶然提起分红，还颇为愤愤不平，“王厚德是脸都不要的，仗着你住他家，分给你的每年二两银子和五担软碳全领走了。他是村长，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王世安比他厚道多了。说是今年村里每人都至少能得个几百文和一担炭，帮忙做工的还能另算。”王金穗一边给茶壶里添上点刚烧开的热水，一边说道。
李陶然只觉得搬出来真是个绝好的主意，耳边清净了不说，积蓄也多起来。
他们村烧两种炭，一种是常用的软炭，一种是贵价的银炭。
银炭更耐烧，无烟，镇上的酒楼，富户还有铁匠铺都会来买。软炭有烟，没有银炭耐烧，买软炭的多少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还有他们村自己也用软炭。
五担软炭她一个人肯定用不完，届时还能卖一些出去。
八百文一担，三担就是二两多银子。
张青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陶然，叔跟你说啊，炭窑那边每年都会留几担银炭分给咱们这些出了大头的人家，你爹在的时候就有这规矩了。”
李陶然点点头，李岙山和她说过一些。
“叔跟你坦白说，叔耍心眼了。王厚德就没拿到过那些银炭。嘿，他凭啥拿，就他家当年出的几十个铜板，够屁用。今年，叔跟他们商量着，你多拿两担银炭，一共三担，补你以前的。”
其实这么算，李陶然还是亏的。
毕竟她在王厚德家住了六年，该给她的至少应该有六担银炭。
人都是有私心的。李陶然知道张青山这么做已经是仁义之举，其余出钱多的几家肯松嘴也是看在张青山和她爹的面子上。
说不定还有她师父和陆山长的面子。
李陶然有自己的考量。
她今年年节肯定要去陆山长家拜访，指不定还有幸见一见临平县主。
贵人贵礼，正是用钱的时候。
“青山叔，我想再要两担。”
张青山放松的脊背缓缓挺直了，两手搭在桌上，“陶然，我家也只能拿三担。”
“叔，当年我爹出十两，你家出三十两，能分到银炭的人家最少都出了三两，其他人都是几十几百文的。再就是铁柱叔的烧炭手艺垒炭窑的手艺也能分银炭。我有六年的银炭没领，六担。”
“且除了几家心知肚明的，各自拿些无伤大雅的分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李陶然话说得直白，她没拿的那份肯定是被别家分走。倒不是说有什么不乐意，相较于便宜王厚德家，她更愿意分给对炭窑出钱出力多的人家。
张青山抿了一口热水，“陶然啊，不是叔不乐意，你也说了还有别家的，叔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李陶然：“我知道，不是为难叔。咱们村开春就要盖书院，书院里的用的炭多是银炭，且只用官炭。我在山长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到时书院在咱们这儿买炭，又是一大笔收入。”
“我实话跟您说，年节的时候少不得要去陆山长家走动，多两担炭，也好让山长瞧瞧咱们的炭的质量。”
张青山杯里的水已经变凉透了，心中也有了定论，“行，叔去跟大家伙商量商量。他们不同意，叔先出了两担银炭。不过陶然啊，大虎，二虎和明月去书院念书，你还要多照看。”
“当然，满仓哥、满满和我都是无名村的，照看是应该的。”
“好，叔相信你。”
王金穗看他们聊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行了行了，陶然多出息啊。孩子都去炭窑看开窑了，再不去该赶不上了。”
“走走走，咱也去。”张青山把粗瓷杯子往桌上一扥，“陶然，正好开完窑举起来商量商量。”
李陶然笑着点点头，落后张青山夫妇俩半步出去。
“在吗？”她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
脚踝处紧了紧。
“你应该没见过开窑？很热闹的，我带你见识见识。”
脚踝被松开，自然下垂的双手被尾巴尖尖轻点两下。
李陶然嘴角勾起。
溪水不深，也就没有盖桥，只有一根原木搭在容易滑脚的位置。
这会儿要过去的就剩李陶然一个，还有看不见的狐狸。
石二虎远远地看见她，跳起来跟她打招呼，“李姐姐！这儿！马上就开始了！”
“好，你小心点。”
爱看开窑的都是小孩子居多，全村的小孩子几乎都来了。
还有要在炭窑做工的工人。
李陶然背对着人群，试图寻摸清狐狸的位置，“你在哪儿呢？过河方不方便？要不要我抱你？”
这点水还不至于不方便。
李陶然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麻利的爬上来。
她熟练的伸手接住，一团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窝在她怀里。
毛打湿了还得麻烦凡人帮他擦。狐狸心安理得地靠在李陶然怀里。
外人看来这一幕实在奇怪。
一个姑娘环抱着一图……虚无？淌着小溪走过来了。
李陶然背着人把狐狸放下来。
“李姐姐快来想我给你留了个位置。”石二虎窜到她身后，推着往人群里走。
速度之快差点踩到脚边的狐狸。
狐狸不甚在意地舔舔爪子，轻巧地跟上。
李陶然环顾四周，“大虎哥，明月。满满呢？”
石明月：“满满和她哥在一块儿，在那边呢。”
李陶然朝石明月指的方向看去，张青山一家都在一起，张满满还拉着她哥一起和她挥手。
李陶然笑着颔首。
主持开窑的是张来福。
石明月和张满满关系近了后，人也开朗多了。这时候还能凑在李陶然耳边跟她说话，“李姐姐，来福叔今年头一回主持开窑，之前你都不来看。铁柱叔刚去镇上把信寄出去，转头第二天就说要去雍州探望冬生哥，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张铁柱家一直以来都是负责村里烧炭的活计。大儿子张冬生还没有成亲就被征走，小儿子张来福继承了烧炭手艺，接下他爹的重任。
李陶然：“你爹娘没来吗？”
石二虎撇撇嘴，“爹娘说没意思，都看过多少次了。可是村里就这么点热闹能看啊。”
石明月看不惯弟弟这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什么呢，安稳日子过腻味了？”
石二虎躲闪不及，捂着后背道：“姐！你跟张满满学坏了！”
李陶然失笑，视线扫过兄妹三个。现在好了，全家最腼腆的成了石大虎。
石大虎比李陶然还小一岁，却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质朴周正的一张脸感受到李陶然的注视，泛起淡淡的红晕。
腿边的暖意更胜，李陶然还以为是狐狸不习惯人多，“这里人多，我去那边。”
石二虎的注意全在窑上，胡乱点点头。
石明月和石大虎自然没有意见。
人群外有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看得也清楚。
张来福带着工匠们先是检查两口窑有没有裂缝，烟口是否通畅。
拿着扫帚、耙子的人有秩序地查缺补漏，将防火带的遗漏的枯枝枯叶打扫干净。干燥的木材也已经按照树种，归门别类的堆在窑口附近。
窑前摆着个香案，一个粗陶香炉，三根黄草香，一只绑着脚的公鸡。
大人孩子们抄着手，呵着白气，没人说话。
张来福看了一眼日头，估摸时辰差不多了。他拎起那只公鸡，鸡冠赤红，扑棱着翅膀。用粗糙的拇指顺了顺鸡脖子上的毛，另一只手从后腰抽出一把磨得发亮的旧柴刀。
“山神爷，土地公，”他声音高昂，带着常年咳嗽的沙哑，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又是一冬。照旧来讨口饭吃，惊扰了。”
好端端坐着的狐狸，疑惑地歪了歪头，祭他的？
话音落，刀光轻快地一闪。鸡脖子处绽开一道红，血珠子串成线，滴进他脚边的土碗里。鸡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张来福把鸡搁在一旁，端起那半碗温热的血。
他走到最老的那口窑前，用手指蘸了血，在窑门的泥壁上，自上而下，划了粗粗的一道红。
“保窑火顺遂。”
接着是第二口窑，红色的印记在灰黑的窑壁上格外扎眼。最后，将碗里剩下的血，缓缓泼在裸露的山石和泥土上。
“不出事，不起火。”
他对着山林说，像在做一个最朴素的交换承诺。
做完这些，他把空碗放下，插好三炷香。一个工匠赶紧凑上来，用火折子点着了。
青色的烟笔直地升起一小截，随即被山风吹得散开。
张来福率先跪下，朝着山和窑，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他身后工匠和帮工，都跟着跪下去、磕头、起身。
仪式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张来福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看向工头道：“成了。下晌，点火。”
人群又嘈杂起来。
石家的孩子来向她告别，张满满兄妹也来了。很她少有交情的黄秀枝的女儿张小梅，范小兰的儿子王大壮竟也来她面前混了个眼熟。
张青山远远的扬声唤她：“陶然！待会记得过来！”
“好！马上来！”
李陶然坐在石头上送走孩子们，偏头向狐狸可能在的地方，悄悄问道：“你是精怪，见过山神吗？我记得先前铁柱叔开窑也祭山神，祭土地。山神和土地婆婆听到来福哥的话不？真会保佑吗？”
狐狸默不作声地把爪子压在李陶然撑在石头上的手上。
以前是听不到，今天当面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送上门的狐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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