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草原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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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草原夜宴
再一次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地，已是傍晚时分。整个营区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倒是与这皇帝行营的名头很是相配。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因今晚的宴会惠妃也在出席之列，我奉命不得不随侍左右。也好也好，这不就有机会见见那个一代圣君了嘛，于是在娉婷的帮助下，换了身统一的宫装，重新梳了头，就一起去惠妃身边报到了。
这说是皇帝设宴请那些蒙古贵族，在我看来倒更像是个篝火晚会。会场自然是设在露天，呈长方形，三面环设着许多的矮桌，一律铺上了大红色的桌布，上面还摆满了酒菜果品。会场中心燃着几堆篝火，正面有一抹十分抢眼的黄，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康熙的桌子了。
我随着惠妃来到会场，远远就看见前面有两位年轻的美妇人正在说着话，都是一副众星捧月地围着好些宫女。我说怎么惠妃要所有的宫女都随侍左右呢，这人多是为了撑场面啊。她们见到惠妃来了，都笑盈盈地，一位是福身行礼，而另一位则仅是微微颔首，其实看架势就知道了，那行礼的必定是通嫔，而颔首的则应该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宜妃了。这郭络罗家的宜妃果然是明眸皓齿，唇红肤白，一颦一笑都十分得娇艳动人，比起惠妃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她笑着招呼着惠妃：“姐姐来了啊，身子可好些了？”
“妹妹们不用多礼了，今个儿热气消些，身子自然清爽多了。宜妃妹妹今晚真是漂亮，我就说这耳坠子与妹妹相衬，和你这链子也像是一套的！通嫔妹妹，你说是不是啊？”惠妃也很是亲热地夸赞宜妃的耳坠子，这就是今个儿上午惠妃让娉婷送到宜妃那里去的翡翠蝴蝶耳坠。
“惠妃姐姐说的是。的确漂亮，好像两只绿蝴蝶停在宜妃姐姐的耳朵上呢。”一旁的通嫔忙附和连连，她不同于惠妃的高贵，宜妃的明艳，是一种宛若江南水乡女子的柔美，就连声音也像春风拂柳般轻柔。
“惠妃姐姐哪是在夸我呢，她是夸她自家的东西好！通嫔妹妹你有所不知，这对蝴蝶是今个儿才从惠妃姐姐那里借的。你瞧她不就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宜妃娇嗔道，惹得通嫔捂嘴轻笑。
“我这又借东西又夸人的还落不是了？行了行了，既是与你相衬，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东西送了你得了，也显得我一片诚心不是。”惠妃笑着怨怪，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其实对她们这些娘娘来说一对耳坠子算得了什么。
“那我可真的既要谢谢姐姐，还要赔个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姐姐之腹。妹妹这儿给姐姐行礼了。”说着就甩甩手绢要福身行礼，惠妃则是笑着连忙搀住宜妃，通嫔更是笑得厉害了。正说着，只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太监吆喝：“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所有的人都按不同身份品级或跪或蹲地向一个穿着明黄色龙纹衮服的男人行礼，口中齐声高喊：“臣等/臣妾/奴才/奴婢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是宫女，自然是要跪地磕头的，所以只是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不远处，一个很是平静浑厚的嗓音响起：“起喀。”
我站起来，抬头张望，只看见康熙的背影，身形矫健，脊背挺拔，一条黑黑长辫子的尾端坠着明黄色的流苏。三位嫔妃以惠妃为首，紧随康熙进入会场，在场其他人都还是呈跪地叩首的姿态，只有一位身穿深红色镶金丝华丽蒙古袍，头带红顶子的塔形帽，两边各梳一条辫子半挽并用饰有金发圈的中年男人，双手高举着一条洁白的哈达，低着头半弯着腰向康熙快步走来。康熙则是微倾身子，让男人将哈达挂到他的脖子上。然后那个男人将手高举过头顶跪下朝康熙深深地拜了三拜，口中还高喊着：“臣班第，代表蒙古八旗恭请皇上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立即弯腰扶起这个男人，笑呵呵地说：“快请起吧，和硕达尔汗老王爷！这次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临行前老祖宗还在念叨你呢，说叫你带着你的孙儿去北京呢！”
“是是，臣谢太皇太后盛情。太皇太后身子可好？”那个达尔汗老王爷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边问边随着康熙的脚步入席。
“唉，老祖宗年事已高，自然是会容易疲累些。”康熙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想来那太皇太后的身体恐怕是不太好。
“皇上不必过分担忧，这太皇太后福泽绵长，菩萨自会庇佑她老人家福寿安康的。”班第一脸真诚地说，当然了，谁不知道这位孝庄太皇太后是蒙古科尔沁人，可是蒙古人的大靠山啊，蒙古人自然希望她活得越久越好。
“嗯，老王爷，请入席吧。”康熙邀其一同落座，达尔汗老王爷也是一躬身，恭敬地说：“皇上，您请！”
众人也纷纷入席坐定，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侧第一位的太子和他边上的大阿哥。虽然我站在惠妃的后面，却既不用伺候惠妃的饮食，又不用为她打扇，只是起到撑撑排场的作用，所以算是比较隐蔽，在这个宴会里只是个摆设甲而已。这倒是给了我好好观察每个人的机会。康熙自是不用说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不算十分英俊，但他有一双深邃而闪着思绪的眼睛。他在席间与身边的人谈笑风声，看似很是和善，但他那股王者的霸气却令人不敢随便造次。而太子谈笑自若，时而与身边的兄弟们谈笑敬酒，时而和蒙古部的大臣们高谈阔论，真不敢相信他只有十四岁，其从容自若的神态，仿佛对这样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也对，他两岁就成了太子，从小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想康熙都可以八岁登基理政，他现在这样世故早熟应该是作为合格储君的必备条件吧。
我正盯着他的方向兀自发呆，陡然对上了他望向我这里的视线。他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我连忙把头低下去，很自觉地把身体往后退了点。过了一会儿，又向他们的方向望去，他没有再看我了，只是和身边的大阿哥说着话。越过边上的那几个阿哥，我看见八阿哥也在那里，他好像和这个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对了，今天下午忘了问大阿哥他们为什么不带上八阿哥了，唉，下次一定要记着提醒大阿哥多带上八阿哥一起活动。
正想着忽闻马头琴略带苍凉地响起，远处走来几位衣着靓丽的蒙古少女，她们边走边随着琴声舞动着，走到了离康熙最近的篝火前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小圈然后慢慢蹲了下去，随之在圈中出现了一位粉袍少女。马头琴的琴声由慢渐快，奏出一阵阵欢乐的音符，而这位少女在其他女孩的配合下，舞姿灵动，仿佛一只快乐的小粉蝶在花间飞舞，这群草原精灵在篝火边上雀跃，美不胜收。少女们最终又围成那个最初的圆，粉袍少女摇曳着，慢慢隐没在圈里，而其他舞伴们也慢慢合拢，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花苞的状态，琴声也随之收住。
“好！太好了！”康熙首先鼓起掌来，随之场内鼓掌叫好声连连。这时中间的蒙古少女们一起向康熙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粉袍姑娘则缓步上前，到康熙面前跪了下来，从仆人的手上接过一碗酒，双手递给康熙说道：“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雄鹰也有需要清泉的时候，臣女娜仁托娅恭请最伟大的皇上饮了这杯酒，愿皇上与苍天同在，福寿万年！”
“皇上，这是臣的小孙女娜仁托娅。”坐在康熙身边的达尔汗王爷笑着向皇上解释道。
“哦，她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娜仁托娅小格格啊。朕还记得，她小两岁的时候在老祖宗那里尿了朕一身呢！”康熙说着笑起来，旁边的达尔汗王爷也大笑着点头称是，周围的人包括惠妃在内也捂嘴笑起来。康熙接过她手中的酒碗：“一转眼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好，这酒朕得喝！”说着一仰头干了那小碗酒。
“皇上好酒量！当年臣女还小，这事臣女也常听父亲与爷爷说起，都说皇上胸襟广阔，非但不责怪，还宽慰爷爷说是孩童无忌呢！”娜仁托娅微红了脸笑着，口中满是溢美之词。
“这酒已经喝了，不过朕有个要求。”康熙笑着说，“朕希望小格格再跳一曲，就当弥补当年的过失吧。”
“是，娜仁托娅遵命。”她行了个礼，站起身向场中走去。
“格格且慢。”太子站起身来，叫住娜仁托娅。然后转向康熙，满脸天真无邪地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是太子啊。但说无妨。”康熙看见是太子，笑得一脸的慈爱。
“儿臣有所耳闻，知道娜仁托娅格格舞跳得是极好的，在草原上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听到太子的赞美之词，娜仁托娅和她爷爷达尔汗王爷都是满脸的自豪，“不过我还听闻格格天资过人，闻歌起舞，即使那曲子是格格从未听闻的。不知是否属实？”
“此言不虚。娜仁托娅确实舞艺过人，闻歌起舞。”达尔汗王爷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那儿臣想请格格即兴舞一段，不置可否？”太子转向娜仁托娅问道。
“这有何难，请太子选曲便是。”娜仁托娅很是大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这只是儿臣一半的提议。”太子又转回去，面向康熙作揖道。
“哦？那另一半呢？”康熙兴趣盎然地问道。
“另一半，儿臣需要大哥的帮忙，”太子说着，看向大阿哥。大阿哥显然没有想到太子会设计到他，神情有些错愕。而惠妃这时也停下和宜妃说话，转而看向太子，看来对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情还是非常在意的。“大哥精通音律，对乐器的涉猎甚广，这事想必皇阿玛也知晓。不知可否请大哥为格格伴奏一曲呢？”太子这回转向大阿哥询问道。
“这个提议不错，朕也听闻胤禔通晓音律，却尚未欣赏过。今天这机会正好，即可赏舞又可听琴，还可见识下朕儿子的本事，妙！”康熙很是高兴，连声赞同。
“是，皇阿玛既然喜欢，儿臣自当竭尽全力。”大阿哥倒也一脸坦然，看样子倒是胸有成竹，他笑着说，“既然现成有这马头琴，儿臣今个儿就用马头琴献丑了。”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太监过来，一个把马头琴和琴弓递给大阿哥，另一个则是在大阿哥面前安置了一张厚毡，上面放了一个矮凳子。大阿哥坐好，把马头琴夹在两腿间架好，他抬眼朝我这边看来，嘴角弯起一道弧度，然后闭上眼，像是在思索什么。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对早已在场中做好准备的娜仁托娅点了点头，说了句：“格格，请。”
马头琴琴声响起，这是一首悠扬舒缓的乐曲，令所有人安静下来。可是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是《天路》，他在演奏《天路》。我思绪起伏，惊讶于他的音乐才能，下午我才唱了一遍，他就记住了，并且用马头琴演奏出来。我惊喜他在这里拉这首曲子，难怪他刚才朝我这里笑了，我现在心里其实很甜蜜。我只能久久的凝视着他的脸，看着他闭着的眼，舒展的眉头，带着微笑的唇……他睁开了眼，搜索到了我，我没有逃避他的目光，也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仿佛再也没有别的人了，仅是我和他遥望着对方，用目光低低地述说着对彼此的爱慕之情。
一曲毕，所有人仍安静地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终于，有个掌声打破安静首先响了起来，接着所有人开始鼓掌，掌声雷动，久久回荡在这草原的夜空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草原夜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