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敌友》茶不居

29、第 29 章

　　上班的西装是周临让人大清早让人送过来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周临就坐在沙发上摆弄他的那只赛博朋克的机器“猫”，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你就去那坐着，该吃饭就吃饭，到点就下班，别瞎参合知道吗？”

　　周悬站在门口穿鞋，看了一眼他手边那只机器猫还有蹲在脚边的立夏，对他一个孤寡老人的精神状态十分担忧，“你关心好你自己吧。”

　　这天早上，周氏上层动荡不安，原本已经空置一个月之久的副总位置终于来了个新人，这个八卦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周氏大楼。

　　而舆论中心的本人周悬，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办公桌上码起来有半人高的文件，愣住了。

　　他比划了一下，立马收回手，“我肚子疼。”

　　周悬父亲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把这些都搬到我办公室，小王，给他一些简单的事，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小王给他筛文件。

　　小王是总助办秘书长，等他筛完，原本半人高的文件最后与桌上的电脑持平，周悬有些不可置信，“这就筛完了？”

　　王秘书点头说是，“剩下的这些都是之前周副总，跟周总反复商讨过的，您只需要签字就行。”

　　签字简单，谁还不会签字呢，电脑高的文件，他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签完，剩下的时间久坐在办公室里打游戏，也没人打扰他，其实也挺闲，不过七连跪之后，憋得一肚子火放下手机，百般无聊的翻着桌子上的东西。

　　周临的办公室是非常典型的精英风，入目黑金色线条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就连几个抽屉都是一堆一堆的文件，私人用品都很少，当然也有可能搬走了，他随手翻了翻就打算合上，却在即将关上的瞬间，看到了几个字。

　　他将那份文件从最底下的抽屉抽出来，十几页纸内容他蹲在地上快速将所有内容翻阅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封皮，三个月前的报告。

　　这是一份收购案，详细写严世蒲接手的严氏之后的亏损情况，还有宁穗开发案因为政府规划，无法开发为住宅区的投资风险评估，严氏大概会在什么时间出手，他们找准时机入手就能一举多得，这份报告写得非常详细精炼，出自周临之手。

　　三个月前？他那时候还在鸣城跟严白晏玩过家家游戏，这边事情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他看到脚页上的咖啡污渍，看起来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现在这份报告躺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收购案还没有落实下去？要不然周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赶出公司。

　　心里有点慌，拨通了周临的电话，直接求证。

　　“你说那份报告？”周临那头有点吵，捂着话筒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才道，“我没给爸，我都给忘了还有份错板，你今天下班给我带回来吧，不过虽然我这份没给他，但总经办也做了一份交上去了，现在已经开始收购散股了吧，这事我已经跟他吵了很多次了，根本说不听，你也别参合。”

　　“哥。”周悬稳住了情绪，“那严氏现在是什么情况？”

　　“严氏啊。”周临那头似乎叹了口气，“那狐狸回来晚了，严世蒲接手严氏半年之后，不知道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就开始在董事会上抨击严白晏管理混乱，趁着老严总离世之际，掏空公司资金，搞得很多股东疑神疑鬼，要找严白晏出来解释，但是那时候他失......他不是出国了，所以公司高层内部就出了问题，陆陆续续都有人抛售股票，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爸起了收购严氏的心思，这件事水太深，千万别参合，你就当做去玩会，现在姓严的回来了，严世蒲应该作妖不了多久。”

　　这句话中的停顿听得周悬心惊，现在严白晏是失忆状态，如果严氏内部已经乱到股东开始抛售股票的话，那严世蒲现在是趁机收购股票彻底拿下严氏，还是捞完最后一笔钱，彻底放弃严氏这艘大船呢？不管是什么原因，严白晏现在情况都不太好。

　　“怎么了？”电话那头许久没人说话让周临有点担心，“爸让你参合这些事了？”

　　“没有。”周悬深呼吸一口，“我今天晚一点回去。”

　　“知道了，好好上班吧。”周临挂了电话，二十八楼往外看去高楼林立，周氏至今已经创立七十多年，遇到过很多的问题，但是都被前人化解，到他这一代，房地产式微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了，如何在这个关口转弯，保周氏不倒下才是重中之重，盲目的扩张是冲昏头脑的事情，可惜老对头的离世与严氏式微让爸爸现在听进不去任何与他意见相左的想法。

　　他长叹一口气，又回了客厅，里面是一群年轻人，成山的文件都堆积在茶几上，每个人都在各抒己见，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侧耳倾听着他们的想法。

　　一到下班，周悬片刻都没有多呆，离开了公司直接回家，地下车库转个弯就看到严白晏站在电梯门口等他，手边的文件如有千斤重，原本一场与周氏有关的车祸就足够让他不安，这一份报告更是让他喘不上气。

　　等了一会也没见人下来，严白晏敲了敲玻璃窗，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周悬苍白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从电话里就能听出声音不对，此时看到周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事。”周悬把车窗合上，拿起副驾驶上的文件，打开车门下车，双脚刚落地就悬空，视线立马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严白晏打横抱起，大步走进电梯里。

　　“你这脸色，怎么跟低血糖似的，吃饭了吗？”

　　他这么问，周悬反而想不起来自己今天吃饭没，他好像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好像是没吃饭。

　　一看他的脸色，严白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出了电梯就把这金贵的小少爷摆在沙发上，给他热了杯牛奶端过去，“先喝这个垫垫，我给你做饭。”

　　端牛奶的手刚松开又被人反扣住，“有事要跟你说。”

　　“很严重？”额头上甚至有细微的冷汗，整个人努力镇定却抓着他的手却微微颤抖，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文件，已经被手汗津湿。

　　不知道周悬到底发生了什么，严白晏只好坐到他身边，“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我.......”熟悉的如鲠在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周悬看着严白晏感觉陌生又熟悉，熟悉在于这几个月的相处，陌生在于他不知道十年后的严白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严总会怎么处理严氏？

　　“你，然后呢？”严白晏回扣住他的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七月室外已经三十几度的高温刚从外面回来，脸跟手都是冰冷的，“你怎么了？生病了？周氏破产了？还是你终于要跟我表白了？”

　　“你可能要尽快回到严氏。”这句堵在心口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有种又轻松又痛苦的感觉，像是一个不断咳嗽的人，终于有一天咳出了自己的心肝脾肺，一种快要死的畅快。

　　他想，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其他办法能将这种虚伪的温和继续下去，“我们公司已经开始收购严氏股票，你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

　　严白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片刻之后落到他手里抓着的文件上，“这个我可以看看吗？”

　　周悬手一紧，“不行。”不敢给他看，这上面都是算计的证据，拿给他看就好像把那些不堪的事情都扒光了摊在他们面前。

　　好在严白晏也没有多纠缠，只是收回手，“要去书房看看吗？”

　　“什么？”周悬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

　　他却被严白晏拽进了书房里，其实这套房子看得出来严白晏其实平时不常住在这里，书房连程宸那种装饰的书都没几本，稀稀拉拉几本书放在整面书柜上，像是随手丢上去的废书，书桌上倒是堆着一些文件，电脑屏幕还看着，他瞟了一眼就能看到XX年财务报告四个大字。

　　严白晏拉着他到保险柜前面蹲下，打开保险柜，整个房间可能东西最多的就是这个保险柜了。

　　密密麻麻的文件塞满了柜子，他随手一抽，里面的文件就倾泻如山倒，哗啦一声落到周悬脚边。

　　“要看看吗？”严白晏把一份医疗报告放在周悬手边。

　　“这是谁的医疗报告？”周悬接过来没动。

　　“我妈的。”严白晏又在如小山堆的文件里翻了翻，“这份是我妈住院期间的探访名单，在我妈跳楼之前，他的那位所谓三姨太进出我妈病房高达三十多次，语言暴力，威逼胁迫，我妈在医院住院两年多，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精神状况越发严重，直到跳楼，那时候我......”

　　他指了指下面的日期，“十六岁。”

　　又翻出一袋文件，拿在手里都十分有分量，“五个私生子，近期状况跟亲子鉴定。”

　　在一套宿敌楼盘下的房子里，书房里空荡荡只有保险柜塞满了关于过去的一切资料，泛黄的纸张写着的是十几年的如同荆棘丛生一般的人生，严白晏就蹲在保险柜面前，将他的人生分了两大类，沉甸甸地堆在周悬脚边。

　　“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我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他蹲累了，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不自觉轻点着地板，“从你之前的只言片语之中我就猜测可能并不怎么美好，但是难看到这种程度实属我没想到，母亲因父亲外室跳楼，家产被私生子觊觎，身边群狼环绕，我从十六岁至今，难道一直靠的是看父亲脸色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