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千夜无殇

13、醉舞倾城

　　云璇看了看远方，依稀可见太阳的光芒投影在白云上，一片绚烂，晚霞似锦，叹了口气道：“蝶儿，我身为穆家的主事，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也不得不做。你懂么？”

　　其实他也不是不曾感动过，不羡慕过，不佩服过，那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是高贵还是贫贱，甚至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天道人伦，世间谩骂都不在乎，不怕将会遇到什么，也不怕将会失去什么，只因为你是你，只因为我喜欢你，那么就勇敢的去要，去争取，走一步看一步，就不退缩。

　　云璇想或许他是真的可以成全他们，可是成全他们之后呢？他们可以不顾世俗礼教，罔顾天道人伦，但他怎么对穆家上下几十口人解释？人们又将如何看他？他又将穆家的名誉置于何地了呢？他是云飞的哥哥啊，他也是穆家的主事。

　　他真的可以成全他们吗？他可以忍受世人谩骂他最心爱的弟弟，可以让穆家抹黑，可以让人指着他的鼻子骂，是非不分，连基本的礼义廉耻，天道人伦都不懂么？

　　他不能！他懂得礼义廉耻，他知道天道人伦，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顾不理。更何况，他们如果真的罔顾世俗礼法，就不该回来，他们不应该这样贪心的，这样有违礼法，还要得到他的祝福！

　　云璇想着不觉笑了：他们想要他怎样的祝福呢？云飞，你说哥哥怎么能祝福呢？不止穆家，全天下都在看着，看着他如何处理，都想看穆家的笑话呢？他又怎么能如他们的愿？

　　抚摸着白马柔软的鬃毛：“无羁无羁，天下之大，任我驰骋，潇洒无羁，可是，风华，你可知道这天下到底有几人可以潇洒无羁？你又是否真的可以潇洒无羁？”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弹指一挥间，转眼已过了几个月。风华那次虽然摔得比较重，但还是没什么大碍，况且穆云璇也请了大夫为他医治，已经安然无恙了。

　　但在他养伤这一段期间，他却从来没见过穆云飞，只是云飞与公主的感情，在众人口口相传中越来越好，仿佛他们不久就能真的成为夫妻，珠联璧合，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但也只是仿佛，他知道公主已经嫁人，不在待字闺中，不仅仅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而是将军夫人，那是事实，不可能更改，他也知道穆云璇不可能把他伤了的事告诉云飞，他只是纳闷，为什么一开头穆云璇就要误导他，云飞喜欢的是公主菁菲，他的师妹？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如此相识，所以说云飞找的不过是一个替代品，是要他明白自己的地位，不战而退？但是就算云飞是真的喜欢菁菲，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啊，菁华公主已经下嫁晋将军，他们之间这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啊。

　　穆云飞，这到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认为云飞喜欢的从来只有菁菲，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让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而以我孤傲清高的本性，绝对不能忍受成为别人的替代品，那么到时自然不再纠缠，甩手走人，你也就解除了一个可能的威胁。

　　还是又在计谋些什么？知道了我的多疑的缺点，故布疑阵，让我惶恐怀疑，一步一步踏入你的陷阱。

　　风华困惑，却找不到思绪，他还记得，他伤稍好后，就趁夜色迷蒙，悄悄地去找了云飞。

　　那时已经很晚了，但云飞却并没有睡着，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照进来，他看的到他的脸很焦急，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他，一份惊讶，两分困惑，七分欣喜，如果不是他机灵敏捷，捂住了他的嘴，怕会欣喜若狂的大叫出声。

　　而结果正如他所料，穆云璇的确对云飞许诺了，但对谁都不可以说，说了约定就无效。

　　那时他就摇头浅笑，这又怎么可能难倒他骆风华？既然你不能说，我就猜，猜对你就点头，也不算你说了吧。他想穆云璇，能够许诺云飞，而让他心动的除了他们在一起，还有什么，结合最近的观察思考，一猜就中。

　　穆云璇不过是玩了个最简单的游戏，许诺云飞只要他不去找他，好好地招待他的师妹，现在的将军夫人，那么他就允许他和风华在一起，而且帮忙劝说他娘。

　　而云飞与公主走得太近，再加上流言蜚语，就不可能不让风华产生怀疑，而云飞又不可以解释，误会必然越来越深，直到风华相信云飞真的是喜欢菁华，而自动放弃。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穆云飞！你既然许了云飞只要他好好的对待公主，我如果不上钩，那么公主走后，你势必不能出尔反尔，那么你就只能同意我跟云飞在一起。

　　风华想这比他和穆家撕破脸皮，以筹码相要挟答应，实在好太多，他并不想与穆家关系糟到不能再糟，既然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他们在一起，为何不试？

　　就嘱咐云飞好好的跟公主在一起，反正不会太久的，将军夫人总不可能总是呆在江南吧？

　　只是现在风华觉得他太高估了自己，他没有办法看着他们一日一日的好下去，即使知道，不是他们所说的那回事，不是他眼睛看到的事实，云飞只是因为得到他的保证，好好跟公主在一起，所以才心安理得的照顾公主，为他们可能得到穆家的祝福而努力，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

　　他办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漠不关心，看到他们在一起，就算可能是演戏，可能虚假的，他还是会痛，他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这不过是穆云璇的计谋。而他不过假装中计，云飞只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以为只要好好照顾好他的师妹，他们就能在一起。

　　可是他还是会想，云飞对公主的好，只是因为他哥哥的话么，只是因为他的保证么，云飞真的不是因为喜欢公主么，毕竟即使公主已婚，如果他曾经对她有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能随随便便说没了，就没了。还爱上他，一个男人，一个跟公主如此相识的男人，不会可能只是替代吗？

　　风华尽可能的控制自己不要朝那方面想，但是他发现，他办不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云飞是爱他的，不然不可能无论他怎么拒绝，两年里依旧锲而不舍，甚至远赴西域，进迷林，只为拿到名琴“独寂”。只为了他那个可能在一起的承诺。

　　但他又忍不住想，穆云璇说的，他为公主，九死一生，不顾危险去那危机重重，冰天雪地的“冰极雪”只是为她找雪莲，他提醒自己，那不过是穆云璇骗他的谎言，即使是真的，那时候他和云飞还互不相识，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就能说明云飞喜欢的是公主，而且从来没变？他不过是因为与她长得相识而成为替代品？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也没有从前的自信，他就像在一个迷林中，那里烟雾迷蒙，他辨不清楚出路，也不知他到底要走向哪里，他原来高估自己，他一点也不聪明，也不潇洒，他很普通。

　　今天正是中秋，月圆，可惜人不圆！他喜欢的人，正在陪着他的师妹，别人说其实是他最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

　　其实也不是说在这样的节日，他只能一个人呆着，穆云璇用尽计谋想要拆散他们，但表面的工作却做的很好，中秋在江南这个地方来说，也是一个大的节日，街上有很多好玩而有趣的东西，他们一行人也邀请了他，只是他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云飞很是诧异，疑惑的看向他。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云璇也不过客套了几句，还他一个清静。

　　就连紫陌他也给他放了个假，他已经知道紫陌那一晚没有回来，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女孩，两人互有好感，聊着不觉到了天亮。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紫陌长大了，也有喜欢的人了，也将会离开他，他有些伤感，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谁会永远都在，只要相聚的时候好好珍惜，就够了。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人打扰，好好理清混乱的思绪，他知道对于云飞他做不到像别人那样潇洒的放手，他不想他们只是相聚一段时间，他是真的想永远了。

　　他知道云飞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一起去，在街上逛，比一个人清冷的呆着总要好些，为什么最近只要有他和公主在的地方，他就避而不见，可是他怎么说看到他们的亲密，他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知道他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再有什么。但感情呢？云飞对她现在真的只是师兄对师妹的友情么？他见不了，他们那么好，真也好，假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请原谅他的懦弱，他不想知道，他只想确信，云飞喜欢的人是她，他不想去怀疑。

　　他只想着那个公主怎么还不走，她不是将军夫人么？在江南这么久，不怕惹闲话，她不注重名节么？晋飞扬，晋大将军，你怎么可以容忍你的妻子对你不闻不问，在江南呆着！

　　他只想那个公主快点走的，那么他和云飞之间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风华摇了摇头，抬头看天，其实已是夜晚，中秋的月亮特别的圆，也格外的亮，如珠似玉的圆润，光滑，倾泻而下的月光，似乎能看得清光辉，一缕一缕，月华如练。

　　他突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传说，记起那个飞升上天的女子，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真的后悔了么？在月亮之上的广寒宫她看着这万丈红尘，她寂寞了么，她是在那里痴痴的寻找她的后羿么？

　　他不知道，但月光倾洒而下，身旁黄灿灿的菊花绚烂开放，宛然一场梦境，他突然想跳脱这个红尘，不理会那些爱恨纠葛，不去想那些事事非非，他突然记起曾经学过的舞蹈“飞天”。

　　想着他已经慢慢的舞起来，繁杂的思绪慢慢的飘远，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即使少了曾经伴舞的音乐，他的舞步一如以往流畅圆转，甚至更轻灵，心、眼、手和舞步连成一线，仿佛他真的飞升起来，轻盈如风。

　　他好像回到了少年时练舞的空庭，那里花香四溢，韶华无限，却只有他一个人浑然忘我的舞蹈，他好像回到三年前的舞台，那一舞惊天，繁华尽落，风华绝代，不过是他想到无双而发挥超常，他好像回到了跟无双在一起的时光，悠悠经年，少年意气，无忧无虑，一幕一幕，逝水流年，早已远去的记忆在轮回里忆起，久远而真实。

　　他飞舞着，旋转着，自由潇洒，无拘无束，周围的一切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他似乎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菊花，像翻飞的蝴蝶，美的绚烂感伤，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他仿佛想过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他似乎听到有人焦急得大叫：“风华”，又似乎只是记忆中的错觉。

　　今夕何夕兮，今日何日兮，他是谁，他在何处，他都不知道，他只是感觉他的舞步越来越急，旋转越来越快，他感觉他似乎挣脱了什么，只是突然间被抓住了，他被迫停了下来，迷糊的看向抓住他的人。

　　绚烂开放的菊花已经残破不堪，漫天飞舞是一片金黄耀眼，起起伏伏，月光如水，那个人一脸惶恐的抓住他，斜飞的俊眉，滟潋的双眸，鼻梁挺直，轮廓深邃，神采飞扬，英俊潇洒，风神如玉，并不真实，他不觉触手摸了摸他，却被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勒的他好难受，好像要把他揉进骨血之中，但他却不想推开他，看到他的瞬间，他有种永生永世却又仿若隔世的错觉，洗尽铅华，忘了呼吸，只有他目光如水深深地流入灵魂的深处。

　　他不知道是震撼还是脑中一片空白没被他抱着，愣愣的不知做什么么反应，却听得那人在他近乎哽咽的喃喃：“我还是抓住你了。”

　　看到他飞舞的那一瞬间，他不是惊艳，不是震撼，他只是害怕，仿佛他是误入尘世的精灵，就要随风而去，他不觉紧紧的抓住他，他在他怀中，他才安心。

　　““舞尽繁华落，风华天下无”一舞倾城骆风华，天下不光无人能夺其风采，甚至无法言其风采，果然名不虚传！”菁菲拍手称赞道。

　　风华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三个人，他们眼中都是无法掩饰的震撼，惊艳，不觉微愣。他竟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华哥哥，你的舞好漂亮哦，我还从来没看到真么好看的舞，轻盈而不失潇洒，伤感却不颓然，连刚刚盛开不久的菊花都为你感叹，纷飞飘落，你教我好不好？”羽蝶期待道。

　　风华听了她的话，才渐渐的回过思绪，笑了笑：“好啊！不过学舞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简单，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你真的愿意教我？华哥哥，你真的愿意教我？”羽蝶惊喜而不确定的道。

　　风华随意的点了点头：“如果穆公子不介意，我可以教你。”也伸手抱紧了他怀中的云飞。

　　他突然觉得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他只是抱紧他，不管这里还有人，他们怎么看，他只想抱紧他，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