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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影池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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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漫天而下,急促而密集,如同浓雾。
视线被模糊了,窗外长身而立静默不语的人,是谁?为什么此刻他的心会这样痛。不是惩罚她吗?不是恨她吗?
惊雷滚滚,从头顶炸开,艳阳高照热气腾腾的夏日,为何会这般寒冷。
闪电,劈开了晦涩的天空,一道一道。
“雨啊雨,快些停吧。”她心中默念。好像已经支撑不住了,握着细剑的手颤颤发抖,好怕就这样倒下去,苍白的脸色噙着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
——好啊,既然你恨我,那我就让你如愿。这幅身子曾经为你所救,你喜欢看我痛苦,我就彻底满足你。
十年间即便是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一切却也没有学会将自身的倔强收敛些。
透过窗棂,透过雨幕,她好像看到了那双深渊似的无波无澜的乌眸,永远都是这样,真不知道什么人什么事才会令他哪怕一刻的变化,也许只有那个坏女人晚灵,她是那样的蛇蝎心肠,虚伪做作,他居然怎样都看不清,反而沉迷于她!
她咬紧嘴唇,血——渗入口中的血,居然不再是以往的咸腥,却是甜甜的味道。
她唇边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
————
突然,匕首锃亮,在太阳雨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眼底收紧。
她笑靥如花,削铁如泥的刀尖轻轻触着洁白的手腕,恍若玩乐般喃喃轻语:“十年前你用这把匕首救了我的命,十年后我用它结束我的命。我死了就不要再恨我了啊……”
血,如雨而下,蔓延流淌,汇入观影池。
他们的观影池啊,曾经他们一起种下的满池荷花啊,早已在成亲的那晚被他拔得精光。碧波荡漾波光粼粼的池水上只有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种下的满塘荷花,雨打荷花,小荷才露,那是只属于紫蛾的美丽。
摧花苑里
宿醉的林莫,眉头紧锁,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露在金丝被外面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一直守在少主身边的黄锦,看着面容憔悴的少主也只能无言的叹气,他的少主,自从那个紫衣女子出现在剑心阁就变得颓废失落,有时候就只是眼睁睁地折磨她侮辱她,然而那女子只是倔强的平视着少主,伶俐通透,恍若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她。就像今天,如若她可以低下头,那么仁厚如少主一定不会让她淋在大雨中。没想到女子竟倔强如此,强忍着痛在雨中如玩乐般的笑着割脉。
她一定是疯了!
那么少主呢,温润平和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一颗霸道强烈的心。还有那把匕首,他忘不了当少主在北苑看到那把匕首时,脸上惊怖而好笑的表情。一向滴酒不沾的少主为何会喝了整晚的酒?
匕首¬——
“十年前衣衫破烂娇小可怜小姑娘,如今竟然变成了我的妻子,还杀害了我的晚灵,真后悔当时没有让她死掉。”
睡梦中的林莫,回想着十年前的小暑之夜,阴暗晦涩的天空,绵绵不断地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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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小暑
薛家大宅里一片缟素,披麻戴孝的薛夫人牵着女儿薛紫蛾跪在老爷灵堂前,往日来往频繁的门生和交好的朋友居然没有人敢来拜祭,诺大的宅院里只有孤零零的两人。
雨如珠帘般从堂前瓦间倾泻而下,将灵堂内外隔离成两个世界。
好像已经意识到什么似的,刚刚入夜,薛夫人就让女儿拿着薛家祖传的剑谱离开,八岁的小女孩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为听娘的话就好了。
她走过假山时,却看见一个黑衣人飞身而过,速度迅疾如闪电。她立即跑向灵堂,想要告诉母亲,就在她到达的同时却看见倒地的母亲拼命向她摇头让她不要进来。黑衣人终于意识到门外有人,掠身而出。
小暑的节气原本便炎热,树影摇曳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再看看夺门而出的黑衣人,小女孩害怕的直冒冷汗。
黑衣人寒冷着声音说:“就说为什么找不到,秘籍原来在你身上,快点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什么秘籍,我根本没有!”小女孩虽然害怕,却不能让母亲白白牺牲,母亲为了这本秘籍宁愿去死,想来父亲的死定然也与之有关,所以她只能假装镇定。
黑衣人打量了许久,然后才开口:“看你也没有,衣衫破烂的丫头,浪费唇舌。”
他目露凶光,长剑便要刺入孩子。
恍若闪电般————
那人的后背被从天而降的匕首刺入,倒地。眼睛却不可置信的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暗杀他,然而终究没有看清,突兀的眼睛睁得异常大。死去。
女孩子显然被吓坏,立刻夺入灵堂,看着地上淌满的鲜血说不出一句话,母亲挣扎着,用尽最后一口气说:“紫蛾……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是薛家的丫头……”
………………
“她死了。”声音从树林间传过来,夹杂着风雨的声音,冷静而没有一丝温度。
女孩子循声出门,只看见树影斑驳间一个轮廓颀长而漂亮的少年。
他救了她。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再到我家去做丫鬟。”
“好。”
“韩家堡,别忘了。”
说完便纵身跃进树林中。
朝阳初升。
女孩料理完母亲的身后事,看着平躺在地上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刺入后背的匕首闪着锃亮的光,匕首柄上碧色的珠子耀眼而夺目,她拔下那把匕首,仔细打量着,上面刻着娟秀小楷——韩若星辰林莫。
——韩家堡的兵器上都刻有韩若星辰,后面便跟着兵器主人的名字——
父亲教她兵器的时候告诉她的,那时她只是懒散的听着,没想到今日居然可以目睹。
原来他叫“林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