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摘星》边都

21、第21章

　　尹维后背撞到墙上，又起身，抬手朝赵卓挥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一排的书桌被两个人撞的歪七扭八，“让你污蔑，让你骂。”

　　赵卓后面逐渐占了优势，孙艺站在戚夏恩身边，没有上前阻止，冷眼看着。

　　原本正在巡班的教导主任听到这层楼的动静，直奔八班而来，看到打架的两人，上前呵斥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两人无视他的怒斥，依旧扭打在一起，最后还是被教导主任安排的人强制拉开。两人被叫去了办公室，戚夏恩也跟了过去。

　　书棠看着戚夏恩离去的背影，听着周围人对尹维所述表现出的不可思议和怀疑，忽然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会开学第一天迟到，为什么上英语课的时候匆匆忙忙地离开，为什么他冷漠寡言，很多的为什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她想她也不比戚夏恩差的，在那一刻她也是想维护宋愈舟的，但可能只是没有她勇敢。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老刘也没从电话里具体得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照宋愈舟小姨说的医院赶过去。

　　老刘把他送到医院门口，没再跟上去，回了学校。

　　下午的时候，宋愈舟依旧没有回来，戚夏恩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上一次宋愈舟这样急匆匆出去的时候，没有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过。

　　这次肯定是发生了比上次更为严重的事情。

　　他离开后，戚夏恩上自习课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地看着书上的题目走神。

　　想到尹维添油加醋说的话，戚夏恩承认在那一刻她起了最坏的心思，她恨不得这样的人去死，就因为他，班里面的人会怎么看待宋愈舟，他这一次会有多难过。

　　学校有本市也有外市的学生，为了方便外市学生出行，周五离校的时间是在上完下午的两节课。

　　冬季离校时间的是下午三点多，放学后戚夏恩抓起书包就往校外跑，到了门口，她直接拦下来一辆出租车，报了平西小区的地址，让司机尽可能开快一点。

　　沿途的风景被急驶的车落在身后，距离宋愈舟的地方越来越近，戚夏恩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到了小区门口，戚夏恩匆匆付完钱，继续朝宋愈舟的家跑。

　　凭借着记忆来到他家门口，戚夏恩敲了好几次的门，都没有人回应，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真的是再一次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戚夏恩站在宋愈舟家门口一直等，有个女人从她面前经过，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看上去想和她说点什么。

　　戚夏恩觉得很奇怪，避开她的目光，拽了拽书包肩带靠在墙角等着。

　　“小姑娘，你来找他家的人啊？”那个女人开口问。

　　“嗯”戚夏恩点点头，“阿姨，你知道宋愈舟家出什么事了吗？”

　　“姑娘，别等了，回去吧，他妈妈自杀了。这小孩，还怪可怜的。”说完之后，那个女人就离开了。

　　戚夏恩被这句话砸得愣在原地，垂着眼睛不敢相信，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依旧苍白渺小。

　　她许的新年愿望在这一年没有实现，这一年的宋愈舟没有得到幸福，反而失去了一位亲人。

　　从四点等到将近六点，天色黑下来，气温也骤降，楼梯口对着风口，凛冽的寒风直直打在她的身上。

　　戚夏恩从书包里拿出围巾戴上，觉得可能今天等不到宋愈舟了，开始往楼下走。

　　任若在处理后事，宋愈舟浑浑噩噩从医院回来，往家里面走，一路上黑漆漆的，勉强可以看到路，快要到单元楼门口时，一盏盏路灯从他的身后往前亮起来，路的尽头出现了戚夏恩，两人直直地撞上视线。

　　看到宋愈舟的那一刻，戚夏恩的眼睛热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汇集，又成颗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

　　如果说在此之前的宋愈舟只是冷漠，游离于热闹之外，那现在的他就是周身颓败，死寂，空荡。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用着很沙哑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听上去好委屈，好无助。

　　戚夏恩朝他走过去，红着眼看着他，忍不住落泪。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看到这样的宋愈舟，她好心疼。

　　宋愈舟眼里也布满红血丝，一言不发，伸手轻轻拉过戚夏恩，紧紧抱着她。

　　有东西落在她的脸上，又滑入她的脖子，那么烫，好像快要把她灼伤。

　　几秒之后，风带走它的温度，又变得冰凉。

　　“戚夏恩，我没有爸妈了，我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好轻，好像一阵寒风就能吹走。

　　在短短几个月内，两个至亲相继离世，只剩他自己。

　　当他在医院看到满身是血的任秋时，本就破碎的世界瞬间塌成一片废墟。

　　他不敢相信任秋会跳楼自杀，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可一夕之间全都回到原点，甚至是更糟糕。

　　好久，他哑着声音问，“你要离开吗？”

　　离开吗，离开如此差劲的他。

　　他之前想着如果和戚夏恩的差距过多，那他努力去缩小就好了。

　　可戏剧性的就是，好像不管他怎么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始终就是他改不了的，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拉着一样。

　　戚夏恩知道他说的离开不是离开这个地方，而是离不离开他。

　　宋愈舟明明说过的，在一起就不会放手的，可现在却甘愿放手。

　　戚夏恩曾经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所以她不会走的。

　　她的眼泪落下来，忍着哽咽摇摇头，“不离开。”

　　说好的，都不放开彼此的。

　　宋愈舟这种情况，戚夏恩没有把尹维诋毁宋愈舟那件事情告诉他，只是把学校对他的处分说了。

　　尹维因为霸凌侮辱同学，被学校开除，被警察带走。

　　*

　　戚夏恩坐在回家的车上，她低着头，眼泪砸在她的手上，不明白那么好的宋愈舟为什么偏要经历这种事。

　　宋愈舟推开房间门，看着不大的房子却空荡荡的，喉间发涩。

　　任秋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来两封信，一封是给宋愈舟，一封是给任若。

　　宋愈舟坐在沙发上，微颤的手打开那封属于他的信，上面还有眼泪留下的痕迹，信上的字迹深浅不一，很明显是不同阶段写的。

　　阿舟：
　　每当我清醒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我不止一次地听见你小姨因为我的事情和她的家庭发生矛盾。

　　阿舟，妈妈对不起你，我没能在你父亲去世后给你一个庇佑，反而让你承担了很多痛苦，是我拖累了你。我不在了，你的负担会轻一些。

　　阿舟，你们不要为没有照看好我自责，不要为没能治好我的病感到愧疚，很多药我都没有吃，那样我才能看到你爸爸。

　　我只是有点想你爸了，我想去找他了。爸妈这些年给你存了一点钱，都在银行卡里面，你以后的生活会轻松一点。是我太自私了，抛下了你，对不起，阿舟，你要好好的，妈妈相信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爱你的妈妈

　　任秋第一次起笔写这封信的时候，其实就是宋愈舟听到东西落地声响推门进来的那一天，那时候的任秋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但她想陪宋愈舟过一个生日，就撑到了如今。

　　宋愈舟低着头看着那些字，视线逐渐模糊，信上的一块地方被打湿。

　　戚夏恩自己一个人在家，总感觉不安，她拿过手机给宋愈舟打过去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

　　第二次，依旧没人接。

　　此时的宋愈舟整个人浸在冷水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被什么支配着一样，他听到了电话铃声，但他不知道是谁。

　　他想，事不过三，可能第三次打完之后那人就不打了。

　　他想，如果有第四次，那他就去接。

　　戚夏恩心一直悬着，又拨过去电话，听着盲音忍不住哭了出来，“宋愈舟，你接电话啊。”

　　又是漫长的等待时间，戚夏恩越来越煎熬，她擦掉眼泪，拿着手机往外跑。

　　第三次又被自动挂断，戚夏恩又执拗地打过去。

　　就在她以为又是一样的结果时，宋愈舟接通了电话。

　　戚夏恩愣在小区里面，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就跑了出来。

　　戚夏恩把眼泪压回去，声音颤抖着，“宋愈舟，为什么刚刚没有接我电话，我害怕，好害怕你出事。”

　　宋愈舟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第一次对戚夏恩撒了谎，“我开了静音，刚才没有听到。”

　　“好。”戚夏恩这才放心往家走，旁敲侧击地阻止他出事：“元旦的时候，你问我会不会一直陪着你，我说会，那我现在想要你的答案。”

　　“宋愈舟，你呢，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宋愈舟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他看着手里她送的那只录音玩偶沉默了一会，轻声应道：“会。”

　　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他喜欢的人需要他，他需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