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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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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久久凝视画中人,沉默不语。小兰呆坐一旁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恭明明是自己的总角之交,自己跟他一同长大,他怎么就跑到画中去了,惟妙惟肖的神情绝对错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双亲和姐姐们看过此画没有,若是看过怎么就没人点破。一时间天昏地转,完全不知所措了。
屠苏默默卷好画卷放进画匣里,叫小兰赶紧放回去别弄丢了。小兰倒是巴不得画不见了才好,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见屠苏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百里屠苏,你觉得那副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屠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些关于画卷的问题。小兰见他没什么隐瞒便如实相告:这画卷是世代传下的,一直供在祠堂里,除了祭祀外无人敢动,他也只是小时候偷偷瞧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看,那时年纪小根本不记得看到了些什么。
“小兰亲眼见过少恭儿时的模样?”
“我们是总角之交!你不知道吧,少恭小时候非常可爱梳了个妹妹头,经常被人误认为是女孩,那时候他比现在腼腆多了……”一提到小时候的事情小兰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滔滔不绝起来。屠苏可没心思听他的废话,直接问少恭的医术是否在琴川习得。小兰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少恭少年时外出云游了几年,回来以后就开了医馆,从此后再没离开琴川。
“那他离开的这几年琴川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
“怪事?琴川一向风调雨顺,什么大事都没有,连十年前城门口的柳树倒了到现在都有人议论,琴川啊就是太平日子太多了,现在才闹狼灾。”小兰无奈的摆摆手,想他从七岁起就想琴川能发生点大事,可惜啊到现在都没瞧见过。屠苏这个外乡人哪里知道,连他的来到都算得上是琴川这五年里的一件大事,足以可见琴川的八卦有多么贫乏。
“方家和欧阳家都世代居住在此吧?”屠苏问道。
“我们两家应该是在那场瘟疫后迁居于此的,据说我家祖先原来住在离琴川只有百里之遥的一个小村里。欧阳家似乎是反方向的一个地方……”
屠苏抿了抿嘴继续问:“若是两户都是瘟疫过后搬来琴川为何方家会有这幅神怪图,还要后代提防欧阳家?”
“祖上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也没人当真,两家一向交好也没出过什么事。”小兰嘟嘟囔囔说,越说越觉得屠苏问得都是些怪问题,根本毫无干系,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
“真如你所说,说不定这是你家先祖的一个玩笑,只怪少恭长得太像他家祖先了。”撂下这句话屠苏起身离开,留下小兰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离开方家,屠苏直奔欧阳家而去,小厮见他便要去找少恭却被他拦下,表明自己是来找尹千觞的。小厮有些纳闷还是指了指赌坊的方向,屠苏谢过匆匆离去。少恭料理完药铺的事情回到宅里小厮便将刚才的事情禀报一番,少恭赏了他两个钱一笑而过。等人走远了,他拿了茶盅慢慢品了起来,还没品上一会,小厮来报屠苏跟尹千觞回来了,他整理下衣服迎了出去。
屠苏眉头紧锁,大叔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直呼少恭过来商量事情。三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大叔拿了茶大口喝起来,屠苏心事重重,少恭静静坐着等着有人开口。喝饱了茶,大叔说屠苏发现了个怪事想请他帮忙查查,只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所以特来请教少恭。这话让少恭有些意外,便问屠苏发生何事。
“敢问少恭,欧阳家是否有不能与方家来往的家规?”屠苏清冽的眼睛直视少恭,不给他一丝逃避的机会,今天定是要问个明白。
“此言诧异,两家素来交好,屠苏何来此说?”少恭疑惑不解。
“前几日我追踪扰城野狼的时候遇到一个叫晋磊的人,他自称是方家亲戚,说方家有祖训不许族人与欧阳家人来往。今日方兰生给我看了一副他家世代相传的画卷,里面说若是欧阳家再出一个名为少恭之人,琴川必有大灾,不知少恭可有耳闻?”
少恭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实不相瞒当年琴川大疫乃是仰仗我家先祖之力才得以平息,若是你们不信可以查阅县志。两家都搬来琴川之后少不了有些磨擦,可能当年方家先人看不惯我家先人得人仰慕才这么说的。说来先父曾提过给我取名少恭拜师学医也有怀念先祖之意。”
屠苏说了句原来如此便不再说话,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少恭转头问大叔要查何事,大叔说是要查查方家大宅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见少恭有些疑惑,屠苏解释说他怀疑晋磊非我族类,怕他在方家做了什么手脚。原来如此,这些自然是尹千觞的强项,少恭替小兰谢过屠苏,又拿出银子作为大叔的酬劳。见有银子得,大叔更是干劲十足,拍着胸脯保证定会将事情查个清楚,立马出门直奔方家大宅去了。
没了大叔的喧哗院子寂静无声,屠苏低着头若有所思,来到琴川后的种种想了又想,若是现在不将话挑明也许再没机会。少恭看着他下定决心的样子不禁嘴角露笑,这个人是该说他坦率的可爱还是别扭的可以,什么事情都习惯一人扛着,又想随心而动却为他人思前想后。罢了,既然他已察觉,自己也不必遮遮掩掩,说开来到最后也没有遗憾,终归自己没骗他。
“屠苏觉得这茶的味道如何?”少恭轻轻放下茶盅微笑着说。“我吩咐下人点了三道水方能端出来,不知屠苏尝出其中滋味没?”
屠苏摇摇头,这些风雅之艺他从没研习过,心中隐隐觉得少恭话中有话,便喝了口茶,静静听他自顾自的说下去。
“其实所谓风雅之学只是后人所推,琴棋书画还有剑道与茶道都关乎做人道理,其中甘苦人自知,但是雨过天晴之感却是相同的。就拿这茶来说,有些茶初泡便色泽晶莹,尝之爽口,有些茶则要细品,有些更要历经几道水洗才现真容;做人也是如此,有人少年得意一生平安,有人厚积薄发,还有些人历经艰险才得一隙,无论何种滋味最后都是绵久留香。所谓做人无愧于天地,更求无愧于心,天地万物皆为适用。”
屠苏与少恭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屠苏缓缓说:“屠苏不似少恭饱读诗书,说不了什么大道理,但知万物皆有灵,以灵凝神,自晓天地,人虽为万物之首却未必通晓万物。天地之间万物和谐共处,乃是自然法则,即使仙家也不能随意破坏,逆天之人必遭天谴。我虽愚钝却也知其中道理,仗剑行走也只为分忧不求其它。万物相处自有相处之道,只要不是倒行逆施,我也不愿纠缠其中。”
“你所言极是。当年体弱我习医理以求自保,不想钻研下来发现医理乃万物相处之道,看似异常其实也包含天地之理,世人的恐惧只是不明白罢了。万物有万物的道理,无论什么都有自己的法则和处世之道,所谓逆天而行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想法并非天意。无愧于心这四个字比起任何大道理都来得明白。”
屠苏再次望向少恭,少恭并不躲闪。屠苏第一次凝视少恭的双眼,他觉得那眼里满是沧桑又英气逼人,猜不透他是何主意。无愧于心,原来他做事也和自己一样,屠苏心头一暖,虽说从小待在天墉城中少与世人接触,他还是觉得少恭是自己认识人中胸怀坦荡之辈,光这点便极其难得,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都未必做得到。自己还苛求什么,纠结于非我族类倒显得自己小气,难得碰上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还在乎这些吗?
雨毫无预兆的又下了起来,屠苏起身告辞,少恭送他到门口,递上雨伞说了句:“屠苏如此关心琴川乃是琴川之幸,也是少恭的荣幸。少恭只求琴川风调雨顺,平安度日。”屠苏撑伞离去,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少恭又笑了。好个只求问心无愧,百里屠苏我好好看你怎么个问心无愧法吧~
尹千觞围着方家大宅转了几圈没发现可疑之处,雨下大了便找了屋檐躲下,心里正盘算如何回去跟少恭交差好弄些银子,突然一个黑影从方家飞出,大叔想也不想直接一甩手将式神截下。好啊,这下有证据交差了,他烧了那张纸准备好家伙到纸上说的地点搅局去了。
雨越下越大,大叔躲在树上淋成落汤鸡,大气不敢出一声,好不容易捱到约定时间,一声狼嚎响起,一匹巨狼冲进树林中,黑色的皮毛被雨水冲刷的闪闪发亮,巨狼在空地上不断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找了一阵巨狼停止活动,站在林地中央狂吼一声露出痛苦的神情,巨狼不断缩小渐渐化为人形,最后一个男人赤裸上身立在树林里。
“有趣有趣!”尹千觞从树上跳下。“听闻方家小公子是远近闻名的才子,没想到才子也有裸奔的习惯,还是披着狼皮跑。”大叔照旧嬉皮笑脸手上也不含糊,拿了大刀严阵以待。
晋磊瞟了他一眼,转过身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个酒肉道士。正巧我最恨道士见一个杀一个,这段时间没活动开的筋骨刚好拿你开刀!”话未说完便直冲上去,两人扭打一处。
大叔终归为凡人,几十个来回体力渐渐不支,晋磊越战越勇,招招致命,大叔只得小心应付节节后退,一个不小心叫晋磊得了空隙,一刀砍在小腹上顿时血流如注。尹千觞倒树下,喘着粗气,不禁懊悔自己莽撞,居然就这样丢了性命,可嘴上什么不说,只是恶狠狠盯着晋磊。晋磊举刀直指大叔胸膛,血的味道叫他舔了舔嘴唇:
“说,谁是你家主子!”刀离大叔的心脏只有一点距离,一用劲便能插进去。
“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人指使。什么主子之类的屁话,老子从没听说过!没什么好说,给我个痛快吧!”大叔扯开衣襟露出胸膛。
“少跟我装蒜!你脖子上有齿痕,血里还有吸血鬼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跟我狡辩没一点用!老实交代谁派你来杀我的?我的耐心有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管晋磊在他身上划了多少刀,尹千觞一口咬定自己是跟踪他而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晋磊玩腻了放血游戏,任由他瘫倒在树下,血水合着泥水流了一地。
“搞不好你真是个弃子啊。”晋磊抓住大叔的头用力摇晃。“既然你的主子一点不心疼你的命,那我还客气什么!”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头口念咒语,然后再松开。“有什么比以下犯上更美妙的事情!好好享受我送你们的大礼吧!”晋磊将大叔扔在城门外然后匆匆离去。
尹千觞脑中各种画面不停闪现,最多的画面便是熊熊大火和残肢断臂,火光中他尽力想抓住什么却使不上劲,一些本遗忘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