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就序》俞二十一

1、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恒就序》
　　季舟愿商时序

　　商时序和季舟愿是高中同学，但很少有交集。高中时两人都是班里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季舟愿朋友很多，商时序就不喜欢和别人交际。
　　商时序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自行车的链子断了，他本来打算自己修一修，结果把自己弄的满脸黑也没修好。季舟愿骑着自行车过来，偏头看了他一眼，看清人脸后，无情地嘲笑道：“你是商时序吗？哈哈，怎么变成小黑蛋了？”
　　商时序那一刻真的很想找一个地洞钻起来。季舟愿把车停好，走过去帮忙查看情况，她叹了口气，“完蛋了你。”
　　商时序沉默了，他冷冷出声：“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嘲笑我一下吗？”季舟愿又笑了下，否认道：“当然不是，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个特别特别近的修车厂，我带你去。”
　　商时序本不想搭理她，看见她真挚的感情和罢工的“老伙计”，他妥协了。
　　季舟愿推着车走在前面，一转身就能看见商时序的黑炭脸，她总是忍不住地笑，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商时序微微蹙眉：“你能别笑了吗季舟愿。”
　　季舟愿比了个OK的手势，又给自己的嘴“上了拉链”。
　　两人不熟，至少商时序这样觉得，但季舟愿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季舟愿在高中的时候就很耀眼，商时序和她一班的时候，就发现她上课很喜欢回答问题，每次举手，老师都会说，怎么又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是不会吗。季舟愿会打圆场说：“他们都比较内向，我就喜欢一直说。”
　　虽然分班以后两人没有在一班，但商时序还是时常能从同学口中听到季舟愿的名字。
　　季舟愿勇敢且自信，她在学校里最出名的一件事，大概是推翻了学校历经十几年的检查制度。
　　她向学校提出自己的意见及解决办法，和老师领导辩论，面对一次又一次的驳回，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没有气馁，继续寻找其他的方法。
　　学校里舆论很大，有人秉持看热闹的态度，有人说她在哗众取宠，她说：“能给大家带来欢笑不是也很好吗？”
　　有人说她太天真，居然妄想与学校对抗，她理所当然道：“不合理就是要改进啊。”
　　“都施行十几年了。”
　　“但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简单说，很少人支持季舟愿。商时序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她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与学校抗衡是为了什么？
　　季舟愿用手比成一个圈放在一只眼前，商时序透过手中的空隙看见了她满是星星的眼睛：“为了我的梦想。”
　　当时商时序没听懂，季舟愿做事确实很难琢磨。
　　最终，季舟愿真正做到了什么叫“无畏强权，苦尽甘来”。
　　那天的大会上，掌声轰鸣，欢呼声传遍整个学校。
　　季舟愿性格很好，她的性格是处于文静和活泼中间，商时序就很喜欢这样的人。但他有一个遗憾，那就是高中时没能和季舟愿成为朋友。

　　大学毕业后，商时序整日为工作奔波，同学群里说要组织一次同学聚会，他翻看着聊天记录，感觉没什么好看的，突然看到有一个人问：今年舟愿来吗？@季舟愿
　　季舟愿：太忙了，下次再约。
　　群里有几个人表示了一下可惜。
　　商时序关掉手机，电话铃声响起，他接通，商母语重心长的声音传出：“小序，今天有两个相亲，妈妈看过了，都挺好的，去看看行吗？”
　　商时序揉了揉眉心，沉沉地说：“好。”
　　他按下呼叫铃，丁助理走进来，他把文件给助理：“今天下午我有事，会议改到明天。”
　　“好的商总。”

　　商时序算好时间，提前来到咖啡馆，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没过多久，一位女生走过来问：“是商时序先生吗？”
　　两人聊了几分钟，女方一直在问商时序的情况，商时序只做出问题的回答，而且回答的很官方。
　　商时序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电脑上看，女方也看出来了他的无趣，桌上的咖啡还没喝半杯就走了。
　　商时序继续打开电脑工作。

　　几分钟后，一个人在对面坐下，商时序头也没抬：“不好意思，这有人了。”
　　对面轻笑一声：“怎么？商先生还有第三个相亲对象啊？”
　　商时序打字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过去，女孩的笑容闯进他的视野。
　　时隔多年，季舟愿还是没变。
　　“我倒是没想到‘时钟无序’是你这个老同学。”
　　商时序低头笑了笑，他也没想到他妈妈给他找的人是季舟愿，他只是看了约定时间，相亲对象的各种信息他都没看。
　　“要聊聊吗？”
　　商时序果断说：“好啊。”他利索地把电脑关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季舟愿。
　　两人聊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情，从毕业聊到工作，季舟愿表示对于商时序变成商界大佬是意料之中的。
　　“高中时就感觉你是个冰块脸，在商场上恐怕都没人敢和你套近乎吧？”
　　商时序低头笑了笑，谦逊道：“没有没有，太夸张了。”
　　“你平常喜欢干什么？”
　　“投资一些感兴趣的小项目，没有收成的也投。”
　　季舟愿已经看透，“是不是伯父伯母管的太严，只能这样来消解一下情绪？”
　　被猜透心思，商时序只能低头笑一笑。
　　他邀请季舟愿下周一起去看他投资项目的展览，季舟愿欣然答应。
　　展览的海报、布局都是商时序亲自设计，那是他十几年来最期待的事情，他自己独立做的事情，是他离自己的初心最近的一次。

　　和季舟愿聊天，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季舟愿除了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哪里都没变。
　　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季舟愿临走时笑着说：“我们还要多了解一下啊。”
　　商时许愣了一秒，脑子里自动转换季舟愿的话：我们以后要多聊天。
　　他傻笑着说好。商母问他怎么样，他说他很喜欢季舟愿。
　　商母“哦”了声，“季家那个确实不错，定了吗？”
　　商时序回到公司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盯着季舟愿的头像笑，在输入框不停地打打删删。
　　他正要放下手机，季舟愿的消息发过来，“你有强迫症吗？还是说你要发的东西很多？”
　　商时序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只能回复：不知道说什么。
　　季舟愿在手机屏幕前笑了笑，隔了几分钟，她发消息：我听我妈说你相亲是奔着结婚去的？
　　时钟无序：嗯
　　季舟愿回复：我得告诉你，我现在不想结婚。
　　：你试试其他人吧
　　商时序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商父商母催的很紧，和季舟愿的重逢是商时序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不想放弃这个和他相处的机会，如果和别人结婚，他还能和季舟愿见面吗？
　　商时序的人生都是商家为他安排的，他听话，听从安排。想过反抗，但大多没什么用，所以他学会了换位思考。
　　商母催他结婚，相亲他都去，每一次的的理由都是看不对眼。
　　他没想到会在相亲中遇见季舟愿。
　　他想了很久，还是和母亲说：我想和她谈恋爱。
　　妈：？你们不打算结婚？
　　时钟无序：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妈：你之前总说看不对眼，我们顺着你，现在好不容易看对眼一个你要谈恋爱？
　　时钟无序：妈，我想慢慢来，给我一个自己的选择的机会。
　　妈：你晚上回来自己和你爸爸说，我管不了你。
　　商时序没有再回复，他真的想和季舟愿有个未来。

　　商时序没有反抗过父母给他的安排，他觉得他们的做法很正确，挑不出缺点，他并不抵触。但这一次，他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不出所料，商时序的父亲特别生气，他威严的脸上眉头紧蹙，眼里是无尽的失望。
　　“小序，你真的要为了季家那个和我争论吗？”
　　“爸，我只是想为自己选择一次，求你和妈妈能成全我。”
　　商父沉默良久，最后语重心长道：“小序，我和你妈妈不会害你，我们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一切，我们没有阻止你做什么，没有亏待你，婚姻是大事，你自己做的决定能好过我们的吗？”
　　商父商母是商业联姻，二十多年来没有吵过架，一直相敬如宾，平淡，但也是真的温馨。
　　商时序以为他也会这样。
　　“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不会后悔，我听了那么多年的话，我就只争取这一次。爸，成全我吧。”
　　商父没有回答，他让商时序自己回房间好好想想。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两天，没有网络，没有交流。只有按时送到门口的饭菜和房间里略带生机的绿植。
　　又过了两天，商时序的固执为他换来了一次机会。
　　商父说，商时序之前投资的小产业全部撤资，他无偿为公司工作一年，接受公司客户的所有应酬，易或难，都要为公司争下。无怨、无悔，为期两年。
　　他答应，就能成为季舟愿的男朋友。
　　商时序平静地看着工人们粗暴地拆下展览牌上的海报，心里有一个角落跟随着展览缓缓塌陷。
　　值得。

　　季舟愿和商时序每天都聊天，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商时序每天都会接季舟愿下班，给她带她喜欢的宵夜，两人也会趁着夜色，漫步在暖黄的路灯下。
　　在一起后商时序才知道，季舟愿成为了一名检察官。
　　季舟愿不论做什么，商时序都迁就她。
　　他尊重她，不过问她不想言语的隐私，她说的一件小事，他也会记住。他认真规划自己的空余时间和季舟愿的闲暇，争取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些。
　　季舟愿好不容易轮休，商时序推掉所有工作陪她去按摩、泡温泉，带她放松自己。
　　“你平常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轮休，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我怎么会让你拖着疲惫了几个星期的身心到处跑呢？”
　　季舟愿有些体寒，商时序时常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凑到脸前轻轻呼气，又心疼地搓搓，“愿愿的手怎么老是这么凉？”
　　他带季舟愿去看中医，悉心为她调理身体。中药味苦，季舟愿总借口不喝。
　　为了监督她，季母让商时序去和季舟愿住在一起。
　　季舟愿不满地抱怨：“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吃药，妈这么做是对我的不信任。”
　　商时序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阿姨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才让我来监督。”
　　季舟愿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季家夫妇送给她的礼物就是一套小复式公寓，让她有完全独立的空间。
　　但有些时候商时序强硬的态度她也能接受。
　　季舟愿喜欢商时序，所以她可以接受她插手她的生活。

　　季舟愿喜欢烟火气息，她时常会到路边摊吃东西，商时序第一次去的时候，闻着周围难以言说的味道，他实在吃不下去多少，但不想坏了她的兴致，硬着头皮吃。
　　后来几次也能从容面对。
　　知道商时序不喜欢，季舟愿去的次数也少了。

　　商时序在商场上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刽子手，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或意见，因为他的方案已经是最优。
　　他大方地在季舟愿面前输入电脑密码，当着她的面办公，面对她的想法他尽量满足。
　　季舟愿什么都见过，十几岁就能独自出国游玩。她什么都不缺，商时序就送她珍稀的礼物。
　　知道季舟愿喜欢一位知名画家，他就特意推掉所有事务专程与那位画家商谈，任何条件只为画家松口，卖给他封笔作。
　　商时序从不质疑自己的决定，在职场上他说一不二。无论多棘手的的工作他总有解决办法。
　　他时常自负，他有这个资本。
　　“那又怎样？我才是这个项目的主导者。”
　　“想要和我谈项目，那你得有见到我的本事。”

　　商时序愿意花很多的时间在季舟愿身上，可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是恒定不变的，不可预支，亦不可倒退。
　　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商父似乎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偶尔聊天时，听见季舟愿无心的一句“感觉你最近越来越忙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商时序刚送走客户，这次的陈总格外好说话，省了很多流程，他的时间也空出来些。
　　陈总走出包厢，拿出手机打电话：“舟愿啊，合同已经签掉了，放心吧。”
　　“谢谢陈叔叔，有机会我和我爸爸请您吃饭。”
　　“好说好说，商总这个项目确实诱人，于我确有不少好处，但风险也是有些大了，不过有季氏做担保，那点小风险也没什么。舟愿以前不是懒得理商场上这些事情吗？”
　　“闲来无事，陈叔叔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吧，以后再联系，陈叔叔再见。”
　　挂掉电话后的陈叔叔看着电话笑了笑，“舟愿这个检察官哪里会闲啊，看来过一久就能吃上季家和商家的喜酒喽。”

　　不知道多少个深夜，商时序满身酒味的回家，季舟愿一边埋怨一边做好醒酒汤。
　　商时序除了应酬时会喝酒，平常心绪不宁也会借酒消愁。
　　季舟愿不会喝酒，但也会陪着商时序。
　　同一种东西，每个人有不同的见解。或相似，或大相径庭。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
　　商时序说，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疲惫的灵魂得到短暂的释放。
　　季舟愿说，让酒精麻痹神经，亦是让自己陷入不清醒的状态。
　　季舟愿没有在人前哭过，她觉得那是示弱的表现。与其掉眼泪，不如想想解决办法。
　　商时序似乎有些迷信，觉得只有被天眷顾，心愿才会实现。所以他总是望天，希望天能保佑。

　　海城难得下一次雪，路上的行人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哆嗦一边玩雪。
　　商时序推掉所有工作，陪季舟愿一起欣赏漫天纷飞的雪花。
　　他给季舟愿围上他新买的围巾，借机从她的身后变出一条银色的雪花挂坠项链，他的声音温柔：“新年礼物。”
　　他们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平日生人勿近的商时序那天和邻居的小娃娃玩的不亦乐乎。
　　季舟愿从国外带回著名设计师的得意作送给商时序作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商时序，愿你万事顺利。”
　　“有愿愿在，无论多冷的冬天我的心都是暖暖的。”
　　季舟愿为商时序办展，圆了他多年来的心愿。
　　她借季家的关系拉拢商时序难搞的客户，让他们的合同签的轻松。
　　大年初一她陪商时序回家，商母商父都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她送了很多礼，其他做的也很周到。
　　无意撞见商时序被父亲训斥，她端着茶杯走进去，“商叔叔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世界上得有多少个不孝子了？”
　　“这是我们的家事！”
　　“我是阿序的女朋友。”
　　“商叔叔，我今天确实有些莽撞了，我和您道歉。但阿序不只是您的儿子，他还是他自己，他有能力，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您一直插手他的事情，您既费心，阿序也会不自在。”
　　那天两人很早就离开了老宅。
　　在回家的路上，季舟愿紧紧地握着商时序的手，“阿序，我爱你，我希望你大步往前走，不受羁绊，我想要你一切顺利。”

　　一次偶然，季舟愿接手了一个市长贪腐的案子。
　　搜集证据的路程坎坷，季舟愿好几个星期都没好好休息。
　　商时序心疼她，但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为她分忧。那几天他早早下班，在家里准备好一切等季舟愿回家。
　　接连两天季舟愿都没回家。那天下着大雨，商时序再见到她是接到医院的电话。
　　他急匆匆地跑到医院，一向一丝不苟的商时序那天的皮鞋上满是泥泞，衣服上还有未干的雨滴。
　　季舟愿略显心虚的低下头，商时序一言不发。
　　处理好后商时序带季舟愿回家。

　　第二天，商时序在公司处理业务，接到商父的电话。
　　他回到老宅，商父正在修剪花草。
　　“让你那个女朋友不要再查陈市长的案子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心引火烧身，陈市长背后牵扯了多少人她知道吗？说不定季家也有关联。”
　　商时序叹了口气，他看向商父，“那我们家呢？”
　　商父手中的动作顿住，扭头盯着他，商时序站起身，“爸，愿愿做什么是她的事，我没有理由干涉，” 他们的视线交融，“我也不想干涉。”

　　季舟愿再次住院的时候，商时序在病床前坐了很久，最终，他只说了一句：“别查了，愿愿，我不希望你出事。”
　　季舟愿安抚道：“这是我的责任。阿序，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商父说的没错，这个案子的水深不可测。
　　季舟愿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她从不妥协，从小就是。
　　案情有了些进展，季舟愿才发现，商家居然也牵扯其中。
　　不少相熟的人来劝她放弃，她只是笑笑不再做过多纠缠。
　　深夜，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与商时序的合照，脑海里是他人的劝告。
　　“舟愿，你没有必要这么较真的，季家家大业大，你什么都不缺。陈市长和那么多人都有关系，你查得完吗？你这样到处树敌，有没有为季家为商时序想过？”
　　季舟愿的脑子里，第一次、唯一一次跳出了放弃的念头。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无论是小时候还是以前，妥协，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儿时的季舟愿，幻想自己能成为永不屈服的勇士，愿自己像清风不受拘束。

　　季舟愿约商时序去他厌恶的路边摊吃宵夜，她好久都没去过了。商时序没问什么事，他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就去找她。
　　季舟愿点了好几瓶酒，她说：“今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喝一口酒，说出自己讨厌对方的一个地方，或者就说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我先来。”季舟愿喝了第一口，“我其实特别讨厌你每天醉醺醺的回家。”
　　商时序愣了一下，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你每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的时候我都觉得很烦，我不明白季家给你提供了那么好的物质生活，为什么你还是喜欢来这种地方？”
　　“我不明白你的工作为什么总是那么忙，你不是公司的老板吗？”
　　“我特别不理解你为什么每次都不顾自己安危去查案子，根本没必要啊。”
　　……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时序仰头灌了很多酒，酒瓶空了，他咧嘴，抬眼望着季舟愿：“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结婚愿愿。”
　　季舟愿低着头，手杵在桌子上，她抬头，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们公司的员工向公司提出诉讼，是你们亏待了他，但他证据不足，官司打不赢，你会还他一个公道吗？”
　　商时序沉默良久，回答：“不会。”
　　季舟愿笑了，她猛喝一大口，突感生理不适，她弯腰剧烈地咳嗽，商时序急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询问她的情况。
　　季舟愿声音沙哑，“阿序，这酒好难喝。”商时序有些心疼，“下次别喝了。”
　　季舟愿抬起红润的眼睛与他对视，她的音色本就清冷，说出的话也令商时序的心如坠冰窖：“商时序，我们分手吧。”
　　商时序愣在原地，多少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季舟愿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微微发颤，仿佛随时可能破碎，话语之间夹杂着无声的呜咽：“我们好像总是在妥协，你为了我来这里，我为了你想要放弃我的初衷。”
　　商时序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反驳：“可是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妥协互相磨合啊。”
　　“如果一段感情中只剩妥协，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商时序摇摇头，试图打动季舟愿：“我们的感情中不是只有妥协的，还有爱。”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眼里藏着些许的期待。
　　“妥协大于爱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商时序低头，他眼帘低垂，目光聚焦于手背上那几颗晶莹闪烁、最终滑落的泪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仿佛在无声地吞咽这份苦涩。
　　他突然笑起来，语气里满是无奈，声音渐渐哽咽：“季舟愿，你的心真狠，我怎么会爱上你呢？我怎么就爱上了你呢？”

　　季舟愿是走回去的，她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街头，没多久，季家的车停在旁边，“小姐，太太让我来接你。”
　　季舟愿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上车后她靠在座椅上，“去医院。”
　　唐医生翻了个白眼，一边埋怨一边写病例，“季舟愿你是不是有病啊，前几天把自己搞成那样，现在还敢喝酒了是吗？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啊？我老师早就警告过你，你身体不好，加上酒精过敏，要是严重点你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知道吗？”
　　季舟愿一直没说话。
　　一个小时后唐医生下班，她陪在季舟愿床边，季舟愿的眼泪突然犹掉线一般滴在她的手背上，“唐词，我今天好难过好难过……”
　　唐词一时间手足无措，她把季舟愿抱在怀里，“你和他分手了？”
　　“是。”
　　唐词和季舟愿聊了很多，让唐词最难忘的是，她问季舟愿为什么不能为商时序妥协一下自己的工作。
　　她记的很清楚，季舟愿脸上的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净，说：“检察官是我从小到现在的梦想，可我高中才认识商时序，工作了才和他熟悉。妥协不能成为我的习惯，不然我怎么和以前的我交代？”
　　季舟愿不愿妥协，舟愿如清风。
　　她一次和商时序出去玩的时候，在商场听到一首歌，她还记得当时的歌词：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绑着你不让你飞
　　历史不断重演 我好累
　　爱到妥协也无法将故事再重写”
　　商时序带笑的眉眼和无数个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的面孔重合。
　　风过无痕，时钟恒序。

　　商时序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几天，休息期间偶然看见员工正在追剧，那个片段刚好是女主用手比成一个圈放在自己的眼前。
　　女主的台词是：“你以为你看见了我的眼睛，实际上是我透过手更加细节地看见了你漂亮的眼睛。透过现象看本质，细节是做事最重要的一部分。你以为的阻碍说不定是我的辅助。”
　　商时序恍然大悟，以前他以为季舟愿的梦想是因为季家的放纵，现在他才发现，那是除了季舟愿以外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愿望。

　　半年后，季舟愿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外省的一个小城市，她终日奔波。
　　偶尔闲下来，她会抬头仰望天空，有人问她在看什么，她说：“看天会不会眷顾我。”
　　她去了很多地方，或多或少都留下了痕迹。
　　商时序一直留在北京，第四年和公司的合作伙伴订婚。
　　订婚宴那天，他无意听到商母和商父说：“早知道还是和洲洲结婚，当时就不应该同意他和季家那个。”
　　礼金处收到了一份订婚礼物，是一个用特制粘土做的钟，指针还可以随意波动，你甚至想让它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商母觉得不合规矩，让人处理掉：“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么没规矩，快点丢掉。”
　　那天刮了好大的风，却什么也没变。

　　20年的冬天，海城下了一场大雪。
　　庆栾集团首席执行总裁商时序与陈氏集团千金陈语洲喜结良缘。
　　季家大小姐季舟愿一路过关斩将解决多个棘手政治案，受多项重大嘉奖，被领导人接见，几次参加重大政治会议。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