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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记者围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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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阁楼天窗洒落时,许研正伏在旧书桌上修改《根与翼》的歌词。匪瑜靠在他身边的懒人沙发里,专注地调试那把上了点年纪的三弦琴。过去三天,他们已经完成了歌曲的大部分创作,只差最后一段副歌的和声编排。
"听听这个。"匪瑜突然拨动琴弦,弹出一段悠扬的旋律,"配合云门呼吸法,第二段可以这样转调..."
许研放下笔,欣赏着匪瑜沉浸在音乐中的样子。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长发随意地搭在肩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舞动。与初相识时相比,现在的匪瑜眼中少了防备,多了许研读不懂的复杂光芒——像是希望与恐惧交织,渴望与犹豫并存。
"太完美了。"旋律结束时,许研由衷赞叹,"这段正好呼应开头的主题,形成循环..."
一阵奇怪的嗡嗡声打断了他的话。匪瑜猛地抬头,琴声戛然而止:"什么声音?"
许研走到窗边,眯眼看向外面:"好像是...无人机?"
话音未落,匪瑜已经扑到窗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许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架小型无人机正在屋外盘旋,其中一架的摄像头直对着他们,镜头上的红灯不断闪烁。
"不..."匪瑜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他们找到这里了。"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和人声呼喊。许研看到山坡下的小路上,几个扛着长焦相机的人影正快速接近。
"快下楼!"许研一把拉住僵在原地的匪瑜,"走后门!"
匪瑜像是被惊醒般颤抖了一下,随即抱起三弦琴和笔记本,跟着许研冲下楼梯。后门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但还没等他们跑出去,前门已经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斐语先生!我们是《娱乐周刊》的!"
"能谈谈您隐居的原因吗?"
"有传言您嗓子出了问题,是真的吗?"
匪瑜僵在厨房中央,指节泛白。许研从未见过他这样——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只有睫毛在不停颤动,像是受惊的蝴蝶翅膀。
"别理他们。"许研挡在匪瑜与门口之间,压低声音,"我们从后门走,去竹林躲躲。"
匪瑜机械地点头,却迈不开步子。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拍打,伴随着更多无人机的嗡嗡声。突然,一扇没关严的窗户被推开,伸进来一只举着手机的手,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匪瑜像是被烫到般后退几步,撞翻了料理台上的碗碟。
碎裂声似乎惊醒了他。匪瑜猛地转身冲向后门,却在门槛处绊了一下。许研赶紧扶住他,感受到那具身体在剧烈颤抖。
"别看...别让他们拍到我这样..."匪瑜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又回到了失声的边缘。
许研的心揪成一团。他迅速脱下外套罩在匪瑜头上,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冲进竹林。茂密的竹叶暂时挡住了无人机的视线,但身后记者的喊声依然清晰可闻。
"那边!他们往后山跑了!"
"斐语!你的粉丝都在等你回来!"
匪瑜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狂奔。许研紧跟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匪瑜瘫坐在地上,外套滑落,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呼吸,跟着我呼吸。"许研跪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脸,"吸气...呼气..."
匪瑜的瞳孔终于聚焦在许研脸上,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他们...他们看到我了..."
"没关系,只是几个记者..."
"不,你不明白!"匪瑜突然激动起来,"一旦照片传出去,公司就会找来,合约、违约金、巡演...所有一切又会重来!"
许研握住他冰冷的手:"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匪瑜猛地抽回手,"继续逃跑?一辈子躲在山里?"他的声音带着许研从未听过的尖锐,"这就是你想要的?"
许研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震住了:"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匪瑜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那几篇文章,他们根本不会找到奶茶店!现在你又想记录一切,写进你的专栏,不是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许研心脏。他踉跄后退一步,手腕上的疤痕突然刺痛起来:"你...你真的这么想?"
匪瑜别过脸,长发遮住了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远处,记者的喊声和无人机的嗡嗡声仍在继续,但似乎转移了方向。山洞里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错。
"我们得回去。"最终许研打破沉默,"等他们走了再想办法。"
匪瑜没有反对,但回程的路上始终与许研保持距离。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木屋时,记者们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泥地上的杂乱脚印和被踩倒的花草,证明刚才的混乱不是幻觉。
屋内一片狼藉——未关的窗户让雨水打湿了地板,翻倒的椅子旁散落着匪瑜的乐谱。最刺眼的是钢琴上放着的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林经纪人,随时恭候"。
匪瑜盯着那张名片,表情木然。许研想说什么,却见他转身径直上了阁楼,砰地关上门。
整个下午,许研都在收拾屋子和准备晚餐,不时抬头看向紧闭的阁楼门。他做了匪瑜最喜欢的笋干炖肉,还泡了一壶安神的菊花茶。但当他轻轻敲门说晚饭好了时,只得到一句闷闷的"不饿"。
夜幕降临,阁楼里偶尔传来三弦琴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某种无声的哭泣。许研坐在楼梯口,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不敢贸然打扰。直到深夜,琴声停止,他才鼓起勇气再次敲门。
"匪瑜...至少喝点茶好吗?"
没有回应。许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匪瑜蜷缩在爷爷的旧摇椅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吉他搁在腿上,旁边是摊开的家族相册,停在爷爷年轻时的那一页。
许研轻手轻脚地取下琴,为他盖上毛毯。正要离开时,匪瑜在梦中呢喃了一句:"爷爷...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击碎了许研最后的心防。他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如果文字曾经带来麻烦,那么或许影像能解决问题。他翻看着相机里最近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匪瑜弹钢琴时的侧脸,教他三弦琴时的专注表情,还有今早阁楼上那个沉浸在创作中的身影...
突然,一段昨晚无意中录下的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画面中,匪瑜坐在月光下的钢琴前,无意识地哼唱着《根与翼》的旋律。没有舞台,没有观众,只有纯粹的音乐和那个完全放松的、真实的匪瑜。
许研反复看着这段视频,一个想法逐渐成形。他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一篇全新的文章,但这次不是旁观者的记录,而是一封直接对话粉丝的公开信。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阁楼时,匪瑜醒了,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而三弦琴被小心地放在一旁的琴架上。他下楼时,许研正在厨房煮咖啡,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早。"许研递给他一杯咖啡,"睡得好吗?"
匪瑜接过杯子,避开他的目光:"昨晚...对不起。"
"不用道歉。"许研微笑,"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
匪瑜警惕地抬头:"什么想法?"
许研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示那段视频和写了一半的文章:"不是作为记者,而是作为...在乎你的人,我想帮你重新定义'斐语'。"
匪瑜看着视频中的自己,表情复杂:"什么意思?"
"你看,在这里,你完全是自己。"许研指着屏幕,"没有舞台压力,没有公司包装,就是纯粹的音乐。或许...或许'斐语'不必是那个完美偶像,可以只是一个爱音乐的人?"
匪瑜长久地凝视着屏幕,然后转向许研未完成的文章:"《致所有寻找斐语的人》..."
"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它。"许研轻声说,"告诉他们真实的你,和你真正想做的音乐。不是逃避'斐语',而是...重新创造'斐语'。"
匪瑜的手指轻轻抚过键盘,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无人机的嗡嗡声已经消失,但两人都知道,这场与外界、与自我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需要时间考虑。"最终匪瑜说。
许研点头:"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支持。"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昨日的裂痕似乎在这一刻有了愈合的可能。匪瑜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许研手腕上的疤痕:"还疼吗?"
"不疼了。"许研微笑,"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