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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童年回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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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窗外的大雪,祁钟盛突然问林锦冬,“你出生那一年的雪是不是也像这么大?”“大概吧,我又没亲眼见过。”“大概吧,我记得好像是这么大。”
祁钟盛比林锦冬大了六岁,那一年的雪很大,气氛却是热闹的,林叔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李阿姨要从医院里回家里来坐月子,一大早乡里乡亲 就在马路上铲雪,免得待会车子开不进来,虽然祁家不和林家一个姓,但祁钟盛的妈妈是林家的女儿,祁家人也还是出来和大伙一起忙活,林锦冬的爷爷林大德既是村里比较有威望的老人,又是抗美援朝的老兵,林锦冬又是林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大家伙心里都很喜欢,巴不得早一点见到,手下的活也干的越来越起劲。
“小盛啊,别在那儿忙啦,来吃糖。”刘奶奶朝祁钟盛招手,祁钟盛看了一眼爸爸,得到允许后就放下手中的铁锹跑去吃糖了,刘奶奶揉了揉祁钟盛的脸,“大奶奶,你们有给妹妹取名字吗?”“你大爷爷取的,叫林锦冬,他说本来就是瑞雪兆丰年,你这个妹妹就是来锦上添花的,就叫锦冬。”
屋里头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难道是已经来了?刘秀英赶忙带着祁钟盛走出门,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女,走出门去,没见到林家的车,却见到了好久没有见面的老战友,林大德正热情地抱住江山明和霍州尊两位老战友,刘秀英也热情地上前散喜糖,这是江淮臣和祁钟盛的第一次见面,两个小男孩很快成为了朋友,大家笑着进屋了。
“山哥,你们能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你头一个孙女落地,我们肯定要来看看啊!正巧我家这毛小子要在这里工作几年,还要劳烦你照顾啊!”“国启这孩子有出息得很,还用得着我这个老骨头!”“哪里哪里……”一群人正寒暄着,门外传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来了来了。”这下出不了什么乌龙了,众人忙迎了出去,李静婷和林锦冬被众人护送着进了房间,李静婷躺在床上对房间里的吵闹感到不舒服,就对林冠业说“你把她抱到楼下去吧,我要休息会。”林锦冬正被外婆田红梅抱着,“妈,把冬冬抱到楼下去吧,婷婷要休息。”“行,我们到下面去玩吧。”田红梅对林锦冬逗弄道,没有注意到刘秀英变黑几分的脸色,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下楼了,刘秀英走在人群的后面,抓住儿子说道“她脾气大,你就由着她,这么多人就听她一个人指挥!还以为生的是儿子啊!架子摆这么大!”“算了算了,和她说什么啊。”对于老妈的唠叨,林冠业向来敷衍了事。
一行人到了楼下,田红梅在沙发上坐定,祁钟盛和江淮臣才有机会看见林锦冬,祁钟盛之前就跟着妈妈去医院见过妹妹了,江淮臣是第一次见到林锦冬,在路上听爷爷念叨了一路,他对林锦冬的兴趣比祁钟盛多,祁钟盛见没自己什么事,就跑回家了,祁家住的是祁钟盛外公家的房子,祁钟盛外公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祁钟盛的妈妈林冠莹,原本林冠莹远嫁四川省,祁钟盛的爸爸还是藏族的,老两口本来就很担心,结果生了一个儿子又是先天性的肺不好,干脆就让女儿和女婿带着孩子回来住,这边的医疗条件总归是要好一些的。祁钟盛回到家里,今天的家里比较热闹,因为林大德家要请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吃饭,大家都来帮忙,一个人家里的灶台不够用就到临近的人家里借用一下,饭菜做好了再大家伙一起端上桌,反正都是自家人,都是互相帮忙的。
祁钟盛看着家里来来往往的人、菜、盘子……只觉得更加无聊了,“盛啊,出去玩会吧,这都是热菜,待会碰到你!”林冠莹对儿子喊到。可是去哪儿玩呢?也没人陪自己玩啊,算了,还是去看会小妹妹吧!这么想着,祁钟盛又跑去了林大德家,到了楼下大爷爷的卧室里,刘秀英正看着林锦冬,还有一个江淮臣在旁边,“大爷爷呢?”“出去逛去了,带他的老朋友看看风景,顺便把还没来的人喊过来吃饭。”听完刘秀英的话祁钟盛就和江淮臣一起逗林锦冬玩,不过刚出生的小孩也没什么好玩的,逗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江淮臣突然问刘秀英“奶奶,小妹妹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还早呢,还要五年才能长得和你一样大”“这么长时间啊。”“等小妹妹长大,嫁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呀?”刘秀英打趣道。这句话一出,江淮臣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了,没有回答。外面林大德他们已经闲逛回来了,正好饭菜也准备好了,大家伙就忙活着吃饭。
霍家和江家是远客就和主人家坐一桌,在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在觥筹交错之间只有江淮臣还惦记着刘秀英开玩笑的话,轻轻的拉了拉霍司宁的袖子,霍司宁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家儿子,江淮臣用只有母子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妈妈,刚才刘奶奶说要把小妹妹嫁给我做老婆!”“噗,哈哈哈哈哈”众人被霍司宁的笑声吸引过来,眼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江淮臣慌张地要捂住妈妈的嘴。霍司宁也没想让儿子难堪,就笑笑说“没什么。”
小孩子的饭量还没那么大,祁钟盛和江淮臣两个人很快就吃好了,约着要一块去看电视,林大德看着祁钟盛,沉思了一会,喊住他“盛盛,待会叫你妈他们都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祁钟盛应了一声就和江淮臣一块去玩了。路上看见他爸,就把大爷爷说的话告诉了他爸,然后就抛下这件事玩去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大人们都坐在沙发上,林冠莹用手摸着眼泪,祁安在一旁沉默着。江淮臣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祁钟盛就什么都明白了。每一次聊起他的病,妈妈爸爸都会是这幅模样,他明白父母对他的担心,可是他也很厌倦这样的日子,就算还是一个小孩子,每一次察觉到这种氛围,心里就会撕开一道口子,嘴巴就好像被人给缝上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祁钟盛不想在江淮臣面前很难堪,就趁着大人们还没发现自己,拉着江淮臣出去了。江淮臣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见祁钟盛不是很想说话,就和他一起保持沉默了。两个小孩就这么走到了村子里的鱼塘,他们看着那些鱼发呆,祁钟盛突然开口说“真羡慕这些鱼,在水里呆这么久也不用上来换气,它们的肺一定很好”“鱼和人的呼吸方式不一样吧。”“不论怎样,一定比我好。”“你的肺有什么问题吗?我家里人当医生的可多了,一定能把你治好!”听见江淮臣这么说,祁钟盛也明白了刚才大爷爷为什么要让他们一家人都过去说事情了。他没有接江淮臣的话茬,只问到“你家在哪里呀?”“上海。”祁钟盛记得之前听村子里出去打拼的年轻人提起过,他知道那里一定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到处都是高楼、汽车、各种颜色的灯……
两个小孩就这么在鱼塘边呆着,直到霍司宁来喊他们。因为刚听完了关于祁钟盛的事情,所以霍司宁看向祁钟盛的眼睛都变得更加温柔,祁钟盛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是妈妈爸爸和大家说了关于他的事情,本来他应该感激别人对他的善意,可是他觉得有时候忽视于他而言才是温柔。所以每一次察觉到这样的眼神,他都不自觉地去躲闪,就如同这次一样。霍司宁也感觉到了祁钟盛的尴尬,就收回了眼神,转而对江淮臣说道“臣臣,我们要去看一看我们住的地方了,走吧,盛盛也一起走吧。”
江山明不愿意让儿子做一个娇气的人,就让江国启到这边来当个驻村干部,霍司宁不愿意和丈夫分开,于是就拖家带口的来了,不过刚听完祁钟盛的事情,她便决定先陪林冠莹到北京把祁钟盛的肺给治好。一个早产儿的肺有问题,去了北京虽说也难治,可总要试一试。
“妈妈,我们现在住在哪里啊?”江淮臣的声音将霍司宁的思绪拉回,“我们就住在小妹妹家附近的。”三个人回到了林锦冬家里,大人们之间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了。祁钟盛被妈妈爸爸领回家,农村的自建房离得都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林冠莹一回家就要开始收拾东西,林三德和王如霞也听说了这件事,老两口很高兴自己外孙子的病总算有的治了,林三德看见祁安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发着呆,“要去北京治病,收拾的东西多着呢,你咋不去帮个忙,还在这坐着干啥?”“爸,这是我祁家欠了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盛盛也是我的外孙子,有什么好说的呢,快去帮冠莹收拾东西。”林三德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清楚这是一个很大的人情,以后江国启一家三口还要在村子里住,一定要多帮一点。
孩子的病耽误不得,就算眼瞅着临近年关,一行人还是决定先去北京看病,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林冠莹和祁安的心也安定了一些。夜里,林冠莹用手抚上了祁钟盛的脸颊,他的儿子又有希望了。江国启这边刚联系完北京的亲戚,转头对霍司宁交代去了北京之后的事情,他们家这一脉一直都住在上海,要找北京的亲戚办事难免要走动一下人情,江国启又走不开,这些事都要霍司宁去办。“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亲戚往来还是懂的。”江淮臣虽然没有被正式告知这件事情,在妈妈爸爸的对话中也听到了个七七八八,“妈妈,你要去北京吗?”“对呀,我要陪林阿姨去北京给盛盛哥哥看病,你在家里要听话喔。”“盛盛哥哥得了什么病啊?”“盛盛哥哥是早产儿,他的肺没有长好。”江淮臣不说话了,突然想到了今天在鱼塘旁祁钟盛说的话,原来他今天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妈妈,盛盛哥哥的病好治吗?”“这个问题要等到医生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啊,好了,快点关灯睡觉吧,妈妈明天很早就要走哦,你要乖乖的哦。”“哦。”霍司宁亲了亲自家儿子的脸颊就睡下了。江淮臣看着天花板发呆,渐渐的,睡意涌上来,合上眼就睡了。
次日清晨,天还没有亮,江淮臣迷迷糊糊听到一些声音,他知道是妈妈要走了,想要睁开眼睛,就听到妈妈对自己说“没事,臣臣接着睡吧。”索性就没管这件事。
同一时间,祁钟盛已经被林冠莹从被窝里拉出来了,洗漱好,就被祁安拎到桌子前吃早饭。早饭很朴实,一碗红薯粥配上一个鸡蛋,再加一些腐乳增味。祁钟盛一边吃,一边看着门外发呆。霍司宁这时也到了林冠莹家的门口,还没有进门就看见祁钟盛坐在板凳上吃饭,看到小孩子乖巧吃饭的模样,心里又不免泛起一阵心疼。
王如霞先看见了霍司宁,马上给霍思宁拿了个凳子,又张罗着泡茶,霍思宁推脱了一下,就顺着老人的意思办了。这次去北京总共是四个人,一早搭公交到火车站,再转几站,去亲戚家落脚之后也就到晚上了,歇一晚,再去医院做检查。时间紧,事情多。
一行人坐上了颠簸的公交车,祁钟盛一个小孩子在路上颠着颠着就睡着了,连上火车都是林冠莹抱着上的。火车上人挤人,林冠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幕又一幕地闪过,脑子里带着祁钟盛在医院里奔波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地放映,老天爷啊,但愿这次能有个好结果吧!面对未知的未来,林冠莹只能在内心里不断祈祷。看出了林冠莹的担心,祁安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咱儿子有那个命。”“嗯嗯。”
交通还不发达,虽然是清晨出发的,到北京的时候也将近夜晚了,幸而提前打了招呼,有人来接,显得人没有那么狼狈。“四叔,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家里都还好吧。”霍司宁对江国昇寒暄到,“都好着呢,有什么可麻烦的,都是为了孩子,都是为了祖国的下一代嘛。”江国昇偏头对林冠莹说道“妹子啊,别担心啊,到了我这儿,一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嗯,谢谢叔了。”……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
江国昇一进门就对马竹云说道“小云啊,快去倒点热水,让孩子们暖暖身子。”“来了!”马竹云原本还打算泡点茶叶,霍司宁给拦了下来,“婶子,不用泡茶了,都要睡了,待会精神了,睡不着。”林冠莹和祁安也跟着推脱,马竹云就只好打住,就去弄了些瓜子糖果来。一群人说着话呢,一个小姑娘从里屋走了出来,马竹云招手让小姑娘过来,拿了一个糖果给她。“荣荣吃糖啊。”霍司宁没见过施月荣,就问到“这是谁家的姑娘,怪可爱的。”“是我们医院一个护士家的,两口子都年轻,有点事情要办,我就说让我带她一会,就把她接回来了。”大人们接着扯着家常,施月荣好奇地打量着祁钟盛,祁钟盛察觉到目光,也只是略觉尴尬的转过头。终归是施月荣胆子大一些,开启了两个小孩之间的对话。“你叫什么名字啊?”祁钟盛怯怯的,不敢回答,虽然在家里,他也算得上调皮捣蛋的,但是在外面,难免羞涩一些。祁安注意到了自家儿子这扭捏的动作,就用手推了推他,“小姐姐问你话,你就说啊,大方一点。”“我叫祁钟盛。”即使回答了,祁钟盛也是用非常快且不大的声音混过去了。好在施月荣还是听清楚了,不过看祁钟盛不愿意交流的样子,就止住了话头。
一群大人从祁钟盛的病聊到青葱岁月,又聊到国家大,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场畅聊。施月荣一听到敲门声就开心地跑去开门了。“我爸爸妈妈来接我了!”马竹云过去帮施月荣开门。门外的施元琦和路剑华倒是被屋子里的热闹吓了一跳,马竹云笑着解释道“家里的亲戚,别见怪啊。”施元琦摆摆手说“没事儿,就是见着怪热闹的。”寒暄间施月荣已经拿着自己的小书包跑出来了,“马阿姨再见。”在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施元琦和路剑华就带着施月荣回家了。在路上,一家三口牵着手,任谁见了都要羡慕一番。江国昇家中,大家也各自安顿睡下了。
月亮悬在空中,注视着万物的命运,第二天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给世间带了光亮。
霍司宁陪着林冠莹几个人在医院里穿梭着,直到得到医生认为可以治疗的结论,一行人的心才落了下了。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为了给祁钟盛治病,家里这些年没少花钱,现在已经拿不出手术费了。林冠莹和祁安确实为了手术费头疼,可是他们还是很坚定地要给祁钟盛做手术,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希望,又怎么会轻易放掉。
林冠莹叮嘱祁安照顾好祁钟盛,又拜托霍司宁多照看照看,再向江国昇夫妇表示了感激之情,就回安徽给祁钟盛筹手术费了。
爱子之心切,没挑时间,到家时是凌晨,林三德和王如霞看见女儿一个人回来,都在猜是不是祁钟盛的病有治的方法,却又不敢开口问,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希望和绝望,那些担心、失望交织在一起的感受,唬得人不敢张嘴。林冠莹没有父母的担心,只有一定要筹钱给儿子治病的坚定,她都想好了,她会一家一家地跪,把儿子的病治好了,再一家一家地还,只是这么做,肯定要搭上一些父亲在村子中的声望。“爸,妈。盛盛的病有法子治,就是手术费难搞,我准备明天从村子头跪倒村子尾,就是折了你们的面子。”王如霞听见这话,眼泪就接连落了下来,“我和你爹有什么大面子,可是儿啊,我怎么舍得你去……”林三德听见这话,只是沉默,眼眶也不自禁地红了。“明天我和你妈一块陪你,先借再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乡下的夜晚总是静寂无声,也给了无法入睡的人皎洁的月光以陪伴。
次日清晨,村子头的小河两旁一群妇女洗着自家的衣服,聊着各家的八卦,有眼尖的,看见了往村头走的林三德几个人,“诶,那不是三爷啊?”刘秀英先回的头,看见林三德带着妻子女儿一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不管衣服洗好了没,收拾收拾东西就从另一条小路回家了。到了家,还没放下洗衣桶,刘秀英就喊着林大德的名字,听见林大德从里屋里传来的声音,就推开门进去,没想到江国启和江淮臣也在这里,江国启在向林大德了解村里的情况,江淮臣在一旁逗着林锦冬,刘秀英有些犹豫,林大德看出了刘秀英有事要说,就招手让她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国启现在是驻村干部,有什么是不能讲的?”刘秀英就把自己看到的和猜到的都说了出来,林大德和江国启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在他们看来刘秀英猜的应该是对的,两人个立即起身往村头赶去,刘秀英把儿子叫下楼照顾孩子,带了一张家里的存折,也跟着去了。
到了村口,林冠莹已经跪了几家人了。洗衣服的妇女,都赶回家报信了,消息传开,村里的老人都是看着林冠莹长大的,村里的年轻人都是和林冠莹一块长大的,谁也不忍心看见林冠莹这么狼狈,林大德几个人挤进人群,只见林冠莹泪流满面,旁边的老两口也抹着眼泪,刘秀英一把拉住又要下跪的林冠莹,将存折往林冠莹手里塞,“好孩子,这是做什么,咱先回家啊,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商量,没事的啊,有难处大家一块扛啊。”林冠莹还在犹豫,林大德就接过话头“先回家啊,小江刚来驻村,你这样他也不好做,先回家啊。”“就是啊,妹子,什么事回家就解决了。”
一群人簇着林冠莹回了林三德家,村里的青壮男子搬来了几把长凳,妇女都围在一起安慰林冠莹,林大德趁着回家拿纸笔的空档,和江国启嘱咐起来“国启啊,待会你来记谁家给了多少钱,顺便把人脸也熟一熟,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这本来就算我们林家内部的事,你也不好插手。”“好的,叔。”
林三德家中,空气中有对世间万事无常的感慨,也有众人的精打细算,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一般,谁也没有到可以大方解囊相助的地步,在这纠结复杂的气氛中,大家渐渐的都沉默了下来。打破沉默的是林大德的到来,林大德在板凳上坐定,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行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三弟家是个什么情况,小盛这个孩子也可怜,从小为了这个病受了多少苦,现在有机会治了,总不能因为没钱,就放弃这个孩子,我相信大家肯定都舍不得,国启他们一家为了这个孩子,到处找人,国启的老婆还亲自陪着,到了北京去,这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啊,我觉得我们林家人应该出更多的力啊!可是,我也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在这里,我搭上我们几个亲弟兄的脸面,希望各位能帮帮我这个侄女,我林大德在这里谢谢各位了。”这时候林冠莹也整理好情绪了,将眼泪一抹,对着众人说“各位爷爷叔叔,大家帮或不帮,我都感激,但是大家放心,我林冠莹不是占便宜的人,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把钱还上的。”几个人宽慰林冠莹先治孩子的病,其他的都不着急。
江国启替林家记着账,心里不由地感慨,既感慨大家族的凝聚力,也感慨面对这种情况人们的各自选择。记好了账,将账本交给林冠莹的时候,江国启看着林冠莹憔悴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林冠莹先开了口“江哥,谢谢你家给我找人办事,我生生世世都记着你家的人情。”“没事,都是为了孩子,都会好的。”林冠莹点了点头,转过头又要收拾东西赶回北京,江国启也叫上儿子回家了。
时间容不得人耽误,林冠莹又踏上了火车前往北京,交了手术费,就等着医生给安排手术时间了。周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好做手术的年龄和这么好的机会,多位专家会诊,就为了给祁钟盛一个机会。虽然林冠莹和祁安也从医生那里知道即使手术可以圆满完成,他们的儿子的体质也还是会比同龄人差,总归好过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的情况。
相比父母对于苦尽甘来的期待,祁钟盛感到的更多是恐惧和害怕,他只知道自己要被推去做手术,而做手术呢,就像村口的电影里放的那样,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对着那个人开膛剖肚。一想到自己也要经历那样的事情,他就觉得十分绝望,可是大人们都在庆幸他的病有的治了,他就不好表露自己的情绪。唯一可以当做是安慰的事是他交了施月荣这么一个朋友,虽然祁钟盛是比较内向的,可是小孩子总是没有什么戒备的,就算是内向的,不过几天也玩开了。“马阿姨,我和祁钟盛下楼玩去了!”“好嘞,注意安全,别跑太远啊!”江国昇和马竹云的女儿江蕴华在外面读书,小儿子江蕴恒平时在家里又没男孩能陪着玩,祁钟盛和施月荣两个小孩倒是给他们的生活添了许多乐趣。每天看见这几个小孩开开心心的玩耍,竟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还是小孩子有活力啊,玩了半天也不觉得累。”马竹云理着毛线团感慨到,“是有活力,就是盛盛的身体还经不起折腾,待会还是要把他叫上来。”“对,不过做完手术应该能好不老少。”马竹云和林冠莹拉着家常,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毛线,搬了把小凳子,坐到了正在择菜的林冠莹身边,也不出声。林冠莹觉得疑惑,抬起头问“姐,你看我择菜干啥呀?”马竹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张开了口“妹子,姐知道你们一家为了这个孩子费了不少的心思,也费了不少的钱。”“害,我把他生下来了,我就要对他负责呀,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谁说不是啊,做父母的,都是这个样子。”马竹云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妹子,姐和你商量个事,这是你要是不高兴答应,就当我没说过。”林冠莹被马竹云神秘的样子逗得有点想笑,还是忍住笑意回到“姐,你有啥事说啥事呗。”“我是护士,我家那个因为工作,平时也忙,之前江蕴恒都是送给他奶奶那边带的,可是老人年纪大了,总是力不从心的,我和他爸也不放心,只是接回来吧,我们也都没有时间照顾他,想找人照顾吧,又觉得是外面的人不放心,这些天和你相处下来,我就觉得你心眼好,做事又细致,我又想着北京的工资比其他地方的高,你又能快点把钱还完,你觉得怎么样。”林冠莹在想这个法子,马竹云见她没说话,急忙说“妹子,我知道你气性高,你要是来,我绝对不亏待你,你要是不愿意干,我也不强迫你。”林冠莹见马竹云误会了她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盛盛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了,要是留在北京,就是担心学费……”“这件事有什么好纠结的,我既然留你在我这里,那就肯定不会让你连个学费都交不起,况且盛盛才小学呢,花的了几个钱,北京的教育资源还好,这件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听见马竹云这么说,林冠莹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楼下,祁钟盛同几个小孩玩的开心,他和几个小男孩打弹珠,几个人中就数他打的最好,被那几个人捧为“弹珠之王”,这个“弹珠之王”什么都好,就是只要施月荣一喊他,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施月荣了。叫他过去做什么呢?当然是玩过家家了,有时是过去当丈夫,有时是过去当儿子。无论是去当什么身份,祁钟盛都乐此不疲。毕竟,这些孩子中,他和施月荣最熟,相处时间也最长。他觉得施月荣身上就像是有什么味道似的,他一和她在一起,心里就变得平静许多,就连手术带来的恐惧都消减一点。
时间长了,施元琦和路剑华也都发现了他们每次来接女儿时,女儿都和祁钟盛呆在一块,有时时间还早,他们也会在江国昇家里坐一会,有时闲聊,也会拿这两个小孩打趣,“盛盛,把我们家荣荣许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听见这话,大家都看着祁钟盛的反应,祁钟盛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跑到房间里躲起来,然后大家就会当祁钟盛是害羞了而被逗得哈哈大笑。施月荣可不认为祁钟盛是在害羞,她还以为是祁钟盛不愿意呢,就不满地跑去敲门,等祁钟盛把她放进去之后,就把祁钟盛抵在墙角,“你为什么要躲?难道我还不够给你做老婆吗?”祁钟盛只觉得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想做一个死人的老婆吗?”施月荣不懂了,疑惑地问“什么死人。”“我要做手术了啊,万一的话,不就是……”施月荣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心里不免泛起对祁钟盛的担心,可又觉得祁钟盛一口一个死人,一口一个万一,太晦气了,就说道“呸呸呸,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医院里每天都很多人做手术的,他们也没都死啊,你肯定会没事的。”“但愿。”祁钟盛倒是没再想什么了,施月荣倒是越想越害怕,直到后来,直接将手搭在祁钟盛肩上,和祁钟盛对视,“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答应我。”祁钟盛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就移开视线,含糊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这件事被当成大人们的饭后谈资,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却在两个小孩心里留下了印记,从那天之后,每次祁钟盛和那些小孩玩得满头大汗时,总会有一个施月荣在后面喊住祁钟盛,让他不要玩得不要太过,祁钟盛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拿来给施月荣,孩子群中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就打趣道“祁钟盛要娶施月荣做老婆啦!”经过前面一遭,两个人没有什么害羞,心中倒是有些许悲伤,就好像真是一对短命鸳鸯。
做手术的日子渐近了,祁钟盛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这岁月里做些什么,他央求着爸爸带他到百货大楼去,祁安虽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再花一些没必要的钱,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从小生病的儿子,心又实在是软了下来,就勉强带祁钟盛去了。
到了百货大楼,祁钟盛挑了一对假戒指和一个带有蝴蝶结的发卡,祁安觉得奇怪又好笑,“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你别管了,有事就是了。”祁安被祁钟盛整得没法子,就只好跟着付钱了。
等回到了家,祁钟盛将那对戒指放好,就带着发卡下楼了,林冠莹看见儿子鬼鬼祟祟又火急火燎的样子,就问祁安给儿子买什么了,祁安为了防止林冠莹生气,就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小孩子的玩意而已。”
祁钟盛带着发卡跑到了楼下,看见了正在大树下玩弹珠的施月荣,“施月荣!过来!”祁钟盛拉着施月荣到了小巷子里,掏出了那个发卡,“你喜欢吗?送你了。”施月荣觉得奇怪,没有去拿发卡,“你这是做什么?”“我快做手术了,就想着给你留个东西。”祁钟盛说着就把发卡塞到了施月荣手里,施月荣看着手里的发卡,不自禁难过起来,想了一会儿,又把发卡塞回了祁钟盛手里,“我等着你手术之后亲手把这个发卡送给我,不许出什么其他的事。”
发卡没送出去,祁钟盛接下来的一天看起来心里都有事,林冠莹觉得奇怪,只是她问了,祁钟盛也不说,她就只当他是和别的小孩有不愉快了。到了晚上,祁钟盛将戒指和发卡拿了出来,一副庄重的样子,逗得林冠莹和祁安想笑又不敢笑,两口子在外面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家儿子到底要干嘛,就只好假装不在意地走了进去,“爸爸妈妈!”“诶。”听见儿子叫他们,两个人都尽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有事要和你们说。”祁钟盛一手牵一个,把他们牵上了床。“什么事啊?”祁安从今天被邀着去百货大楼开始就觉得很疑惑了,他比林冠莹更想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钟盛看着父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我马上就要去做手术了,虽然我肯定是希望我能好好的做完这个手术,可是我还是要做好一些打算。”祁钟盛边说边把那一对戒指分别放在父母手上,“如果我真的会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个东西就给你们留个念想吧。”林冠莹和祁安都沉默了,他们只觉得心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连呼吸一口都觉得困难无比,就像是被人卸了力一样,一瞬间那些令人绝望的时刻都如洪水猛兽一般咬了上来,林冠莹的手轻轻抚上了祁钟盛的头,她原想说些什么,可想了一下,她又无话可说。祁钟盛倒是没在意父母的变化,又拿着那个发卡递给林冠莹,“这个是给施月荣的,我原本是想直接给她的,可是她说要我手术之后再给她……总之你帮我给她喽。”“好。”林冠莹说得很轻。这一晚是三个人挨得紧紧地睡的。
做手术的日子到了,施月荣得到祁钟盛的消息之后,专门起了一个大早,央着施元琦带她去见见祁钟盛,施元琦也知道祁钟盛做手术的事,就带着施月荣去了。到了医院,林冠莹和祁安见到施元琦和施月荣都很惊讶,经过一番解释之后,几个大人也都达成一致,把时间留给了两个小孩子,“真是不好意思,荣荣非要来,我也没办法。”施元琦觉得这样的时候或许应该留给父母和孩子,“我们也说不了什么话,就让他们两个小孩说会话吧,也没什么。倒是耽误你上班了。”林冠莹让祁安带着暖水瓶去打热水,就拉着施元琦在病房外的凳子上坐下了。“我今天在家休息,不上班。诶,姐,我之前在马姐家见到过祁安哥搁桌子上画图纸,他是做什么吗?”“害,他学过木匠,拖江大哥的福,接了一些单子而已。”“噢,那你们之后是准备接着呆在北京吗?”“大概吧,我们想着先在北京打一段时间的工,到时候再看吧,谁知道呢?”“你们要是呆在北京的话,我家有个亲戚,给人搞装修的,就缺信得过的木匠,那种老师傅吧,又不屑地和他们一块干,年轻的呢,又太浮躁,不放心用,祁安哥要是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去试试呗。”“确实是个法子,你说个地址,我记一下。”……
两个人又扯了些家常,祁钟盛做手术的时间快到了,施月荣上学的时间也快到了,施月荣只好不情愿地和妈妈走了,离开医院之前还遇见了路剑华,看见她俩的时候,路剑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追上去看了一眼才确定是自家老婆和女儿,“你俩跑这来做什么,找我啊?”“什么找你,你女儿来找祁钟盛。”听见这话,路剑华就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施元琦看着他五颜六色的脸,白了一眼,“小孩子之间的感情而已,你没必要啊。”“行吧。”施元琦看见路剑华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只觉得好笑,用手推了推他,“好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啊,我做给你吃。”路剑华笑了笑,“我老婆做的,什么我都爱吃。”施月荣有点被恶心到了,“yue,妈妈我们赶紧走吧,我要被爸爸恶心死了。”“好好好。”眼见快要迟到了,施元琦就带着施月荣跑了起来,“跑慢点!”路剑华怕她们滑倒,就在后面喊道,不过他这句话一出,施月荣就拉着施元琦跑得更快了,路剑华在后面看着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