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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98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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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11月3日,

      开罗,吉萨高地,胡夫金字塔。

      淡白色的、没有云的天空下,沙漠还是金黄的样子。没有风,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太阳缓缓升起、像过去亿亿万万年里的一样,照常的升起。

      漫天遍野的黄沙里,突兀的,升起一只手。

      人的手,沾满鲜血与黄沙,像地上一个小小的太阳,从地下如此升起。

      .

      1985年12月1日,

      纽约,州立大学建筑系。

      “……我的汇报就到这里,谢谢各位老师与同学。”苏格兰关闭电脑。

      他刚刚完成学位答辩,汇报自己所做的金字塔形制转译现代建筑研究,最后一张划过屏幕的幻灯片上,放着一张他自己与胡夫金字塔的合影。

      收好电脑,披上大衣和围巾,冲同学告别,他走出阶梯教室。

      深冬的时节,纽约昨夜才落过雪,空气都是洁净又冷漠的。树叶几乎掉完了,只有灰褐色的枝干树立在道路两旁。

      他昨晚通了宵,喝完了一大壶咖啡,现在只想着在撤离前好好睡上一觉。

      他又路过了大都会博物馆,早换了新的主题展览,挂着新的海报与横幅。他想起那只打开一切的源头、一枚橘色的卡拉维拉,现在早已消失在了沙漠深处。

      ……苏格兰想他再也不会进大都会博物馆买东西了。

      他自顾自的笑起来,藏起所有情绪,所有未汇报的情报,就像他昨夜藏起那只被激光切割到的、却未曾有过一点伤痕的手指。

      “……该去找波本喝酒了,”

      他这么对自己说,风声吹过,他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1985年12月12日,

      纽约,暗角酒吧。

      点着昏黄小灯的包厢,圆桌上摆着一杯酒,烟草的火星子边,灯光下的烟雾被笼罩上晕黄的颜色。

      酒液消失在女人鲜红的嘴唇间。

      “……是吗,他亲自来了?”

      贝尔摩德对着电话说,她抖落烟灰,涂成暗紫色的指甲停顿在桌边。

      电话的对面,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混杂着电流声难以辨清。

      “……大人似乎对托雷斯家的反扑大感不满……你们怎么没有两个都弄死?”

      “来不及了嘛,谁知道哥哥弟弟都在下面。”

      贝尔摩德挑眉,很无奈的说,她又想起那天——在胡夫金字塔下脱离——以后,来自托雷斯家族疯狂的报复与叫嚣。

      那个失去哥哥的男人,披上一身神袍开始对组织施压。

      “……总之,接下来的半年,克丽丝·温亚德都会进组拍戏……”这个女人鲜红的嘴唇扬起,“外面的事情就不要打扰我了。”

      她挂断电话,举起手,露出手腕。

      她像想着什么美妙的事,将烟头烫在手腕上摁灭。

      毫发无伤——

      一截皓腕消失在昏暗的人流里。

      1985年12月20日,

      瓜达拉哈拉,郊外。

      黑色卷发的女人抱起怀里的花,一大捧万寿菊,都开得正是最好的时候。

      她走到一座墓碑前,将花放下在地上。她的长发飘舞起来。

      “……Ceci,我今晚走。”

      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在如此静默的空气里,突然响起像一个远行的号角声。一个布满伤疤的号角——一个再也不回来的号角。

      保罗·里维拉离开了。

      塞西莉亚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墓碑、并排的三座墓碑,各自面前都摆着鲜花与相片……她只是沉默的看着,眼睛像铅一样沉重。

      “我明天出发去墨城……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唯一剩下的哥哥,胡安·里维拉说,他的脸上一半都缠着绷带,黑色西服下布满血与药品的味道。

      他凝视妹妹低垂的脸颊,直到听见那一声轻微的“嗯”。

      于是他缓慢的转身,缓慢的离开。在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办法面对任何背对他的身影、与握住任何绳子。

      墓园里只剩下了塞西莉亚一个人。

      风吹起来了。

      她缓慢的想起一切,想起……如何从沙漠里爬出来,如何被另外——仅存的两个哥哥接走,如何接受检查与治疗,如何……在面对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影的责骂时、举起枪扣下扳机。

      ——扣下扳机。

      她缓慢的笑了起来,想到这里。

      ——原来那样的恶魔,血竟然也是红色的。

      ——也会像被折断的芦苇杆,跌落在地上,血流满一地。

      她闭上眼睛。

      满足的在风里嗅闻那血液的气息。

      1985年12月27日,

      墨西哥城,神学院。

      苍白面孔的男人摩挲笔记本上的字迹,那是哥哥的字迹,哥哥学生时代的笔记。他耳边听着老师的讲解,闻见庭院里的蜡烛的气味。

      蜡烛与血的气味。

      阿尔瓦罗几乎虔诚的听着讲,他现在是个十足的信徒了,穿上哥哥穿过的衣服,学着哥哥曾经的样子。

      他曾经是个骄纵又暴戾的少爷,现在,竟也能温柔的笑着为信徒祷告。

      “……人的灵魂会在天使的指引下,前往神圣又纯洁的地方,那地方是……”

      他托起下巴,眼珠像湿润的荷叶。他细细听着讲台上的声音。

      窗外,墨西哥的太阳洒落着。

      1985年12月31日,

      墨西哥城,老城区。

      正是夕阳的时候,满地遍街都是金黄的颜色。车流变得多,人潮都起伏着往家的方向涌去。

      街边乐手正在弹吉他,麦克风里唱着西语的情歌,五彩的宽边帽与鲜花簇拥。音乐声一直飘落到一辆停在路边的漆黑的汽车上。

      保时捷356A,弧形车顶,冷肃气息。一只手正搭在窗边,夹着一支烟。

      琴酒呼出烟雾,他的帽檐往外偏去,绿眼睛望着一道走来的身影。

      黑发的女人,白裙子,抱着一大束斑斓的鲜花。

      夕阳落在她身上,像天使一样发起光。

      茉莉笑起来,也看着车上的男人,笑起来,像从未这样笑过,几乎要流下泪来。她走近了,听见空气里的情歌,那一声“amore”,——

      金色的夕阳下,

      她与爱人接吻,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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