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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良辰吉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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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佳旭下手没点轻重,江奏雨没反应过来让他打在左胳膊上,这条胳膊前几天和江代月一起搬东西撞到了柜子,一巴掌差点让他升天。
江奏雨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他身上砸,丁佳旭捂着脑袋满屋躲。
“行了,行了。”文越一边追着劝,一边自己犯嘀咕,“打了这么多年,你俩什么时候能打够。”
等他俩决斗完,文越往沙发里面挪了挪,问江奏雨,“你和他见过了?”
江奏雨瘫在沙发上,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含糊着嗯了一声,有些奇怪:“你没见过他?”
“没有。”文越摇了摇头,“我爸和宋阿姨结婚时,他都没出现。”
文越的爸妈在他和妹妹上小学时离异,父母分开后,文越和妹妹跟着爸爸文宏生活,一家三口生活在叫“井台街”的巷子里,江奏雨和丁佳旭也在这里长大。
三年前,文宏遇见了一个叫宋琴真的女人。
两人似乎还是多年前的旧识。
宋琴真也是离异多年,她上一段婚姻结束于千里之外的a市,离婚后回到了故乡江洲。
当时这段感情在他们巷子里产生了巨大的轰动。
因为宋琴真,是个超级大富婆。
江奏雨还记得那天文越和丁佳旭查完宋琴真的来头,文越快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爸好像要带着我和我妹嫁入豪门了。”
“我爸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啊!!!”
宋琴真也有孩子,是个儿子,一直跟着她前夫生活,一个多月前,宋琴真突然决定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
在这之前,文越他爸都没见过这个继子。
还挺神秘。
“我平时住校也不回家,都多久没放假了,我上哪见他。”文越说,“而且他也不和我们住一起。”
“不和你们住?”丁佳旭贱犯完了,也老实了,摸摸脑门上的大红印子,也坐在沙发上,“为什么?”
“不知道。”文越撇了撇嘴,“他自己要求的,宋阿姨本来不同意。”
“应该是不熟吧,别说熟不熟了,连面都没见过,谁也不想上来就和陌生人住一起吧,多别扭,而且我妹……”
文越的话说到一半,摸了下脑壳,不说了。
“这倒也是。”丁佳旭头脑简单得厉害,哇了一声,“也太爽了,有钱真好,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那他住哪?”江奏雨问,踹了丁佳旭一脚,让他离自己远点。
“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我这两天都没见过我爸。”文越慢吞吞地说,“可能在琴真姨别的住处吧,她房子这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丁佳旭对贺望希格外感兴趣,江奏雨起身打算把拆好的碗具放进厨房里,被他一把拽回来,也就是江奏雨稳定性好,不然今天江代月没放成的鞭炮,可以换个方式听个响了。
“人怎么样?”
“脾气如何?”
“好不好相处?”
“我胖的弟弟,以后就是我弟弟,弟弟喜欢什么啊,我要不要准备点见面礼?”
丁佳旭一点不会看人脸色,嘴叭叭个没完。
江奏雨闭上眼,对他招招手。
丁佳旭以为他有话讲,赶忙凑过来,被江奏雨拿起保鲜膜一把封住了嘴。
“唔——”
“你上辈子哑巴投胎来的,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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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的红绿灯,往东走二百多米,有一家面馆。
江代月拎着满手的打包盒,趿拉着拖鞋,和朋友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
朋友好笑地问她:“你这是只让牛耕地,不给牛喝水啊。”
“什么意思?”江代月刚开始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后,把打包盒举到朋友脸前,“你懂什么,我们家小孩好养活,贵的他们吃不明白。”
朋友哈哈笑着,傍晚有些冷,但天空万里无云,已经能看见几颗星星,风吹的人不由抱起胳膊。
朋友在自己大腿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外甥的时候,他这么大点,才五六岁吧,和他的几个小朋友玩捉迷藏,他在你们巷子里最大的那颗榕树后面躲着,我站他身后,想吓吓他,他一口咬我胳膊上了,给我疼的,印子好几天才下去。”
“然后我去你家拿东西,你让他喊我叔,我靠!我那个时候才十七!”
“他喊我小姨,你让他喊你哥,那我让你喊我小姨你又不乐意。”江代月说。
朋友有点没话讲。
“再说了我也十七啊,凭什么只有我突然被叫老了。”
“是是是,你一点亏不能吃。”朋友得意地笑,“不过最后他还是喊我哥哥。”
“吃了亏就有吃不完的亏,我为什么要吃亏。”江代月骂他,“不过你够贱的,我说他小时候,我只要说点和你有关的,他老偷摸翻白眼干什么。”
“你也是难得,是他‘见一个爱一个’的人生中,少有的,装不住的几个。”
“小时候长得和块草莓小蛋糕似的,谁知道里面是芥末口的果酱。”朋友感叹道,“以前我每次去你们家,一屋子的小蛋糕,一转眼都长全都长大了。”
朋友问:“现在就小猴还住在巷子里?”
江代月点点头:“去年,也是三月多,文哥再婚后没多久,也搬出去了。”
到了停车的地方,旁边的车停得很有水准,近到快贴在他们车脸上。
江代月骂骂咧咧是谁一点素质没有,左右开弓指挥半天,终于帮朋友把车倒了出来。
路灯照在江代月刚染的红发上,吹了一路的风,快炸成狮子王,因为倒车成功,江代月二八的站姿非常嚣张。
那些花上几周预约时间,也要等江代月亲自做指甲的客人估计不会想到,素来精致又时髦江老板,私下里个性到袜子都要穿两只不一样的。
朋友上车放下车窗,对她说:“恭喜了,江老板。”
“你的道喜是不是有点迟啊?”江代月愣了几秒,笑着挑眉,“不过谢了。”
江代月回来时,江奏雨正在客厅回消息,罗友香来找他,让他加一下新同学,再把新同学拉进没有她的班级群里。
每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我和何姨说了,今天晚点去接老妈,我去就行。”
“人呢?他俩怎么都走了?”
他点开罗友香传过来的名片,发过去好友申请,放下手机,在一堆饭里开始挑挑拣拣。
“文叔打电话说,文心宜回家了,文越就走了。”
“高三也放假了?”江代月问,“猴儿怎么也走了,我买了一堆饭。”
文心宜是文越的龙凤胎妹妹,比文越小一分钟,比文越高一年级,今年读高三,因为文越初三时复读了一年。
“没有,请假回来的,说是发烧了。”江奏雨选了一份红烧牛肉面,打开盖,“丁佳旭跟着走了。”
江代月看着那堆饭发愁,吃不完等于浪费,江奏雨知道她更多是在心疼她的钱。
一会儿她跑到房间里,抬出来一摞花里胡哨的小铁盒,踢了踢江奏雨:“吃完了送去。”
“什么东西?”江奏雨放下筷子,拨弄了两下盒子,“你买这么多巧克力干什么?我可不爱吃巧克力。”
“谁说给你吃的,给你吃的用装这么好看吗。”江代月拍开他的手,“我给邻居准备的礼物,这次我一定要吸取教训,和周围搞好关系。”
她看起来斗志昂扬,想来是被从前楼上那家人搞怕了,饱受三年多的邪恶摧残,这次一定要做出改变。
最起码不能开着窗户和别人互喷了。
但她实在不擅长和世俗人情打交道,也不愿意干,于是把活派给他们家的交际花。
“还是琴真姐给我推荐的牌子,贵得我肉疼。”江代月捧着盒子小心翼翼。
说起来,文宏和宋琴真的再度重逢,还是靠的江代月。那还是江代月自己开店没多久,她技术高审美好,没多久就闯出了点名头。
宋琴真喜欢带一些朋友和女客户出来逛逛街,做做美甲谈生意,一来二去就做到江代月那儿了,再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宋琴真成了她店里的熟客。
有一次,文心宜去找江代月玩,文宏来接她,旧友相逢彼此还不敢认。
还是江代月问了句“文哥你和琴真姐是不是之前认识?你俩怎么动不动看对方?”
两人才确定,对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江代月或许知道点这位神秘儿子的消息。
但江奏雨没有问,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他又翻翻手机,还是没回应。
“放假没作业吗?”
江代月看他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清闲下来玩手机,也不说去画室,不得劲了:“我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你写作业?”
“你这话说的。”
江奏雨气笑了,饭也不吃了,势必要和她辩一辩:“你这话问的。”
“我这几天被你当牛用,每天睁眼就是干,闭眼想着明天怎么干,你说我怎么不写作业?”
“哦。”
江代月沉默不过三秒,又问:“你前段时间不是考试了,考得怎么样?”
江奏雨:“……”
江奏雨:“我去给咱邻居送礼物去。”
从前租的房子,搬过去时匆忙,要找一个负担得起还方便外婆行动的房子不容易。
江奏雨还记得,从前的房东在他们看房那天,就告知楼上住了神奇的一家。
一个爱往楼下吐痰扔烟头的爸,一个爱吃手工现包水饺的妈,养了两个尖叫踢踏舞大王。
房东说前几任租客受不了,没几天就退租了,不然房租不会给得这么便宜。
房东还满怀期待了一下,江代月当年嘴上挂钉胳膊盘虎,他以为多有大姐头风范,说要能给楼上治一下,房租还好商量。
实在不行,推着外婆这个病患,上去讹死他们。
谁知道这一家三口是看起来硬的软噗噗柿子,比谁都好捏,硬是扛着楼上的压力住了三年。
江代月出了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想从她手指缝里扣出点钱比登天还难,这次却下了血本。
找了个袋子装着巧克力,江奏雨要出门做圣诞老人。
就近先敲响对面的门,等了片刻没动静。
“……”
虽然出师不利,不过没关系,先去下一家就是了。
下一家江奏雨打算去楼上,本来想着就两步路,走楼梯算了,电梯刚好上来,里面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个足球,站在一角。
江奏雨看他要去的楼层,是他们楼上。
这孩子脑壳圆圆的,缩着脑袋,时不时、悄悄、很隐蔽的、他自以为的、抬头偷瞄他一眼。
到了楼层,小孩抱着球哒哒跑回家。
好像后面有狗撵他一样。
给他开门的是他妈妈,软顺的长发别在耳后,见自己儿子着急忙慌的,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问,“妈妈不是说忙完就去足球场接你吗,谁送你过来的?怎么跑得这么快?”
江奏雨想,总不能因为自己吧,他刚刚的笑容明明很和善。
这小孩羞涩得很,扒在他妈妈身上,偷偷探出脑袋。
他妈妈捧着他的脑袋,笑着和江奏雨打招呼:“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奇奇,和哥哥打招呼,不要害羞。”
小孩奇怪地看他妈,细声细气地说:“妈妈,我不认识。”
“这是我们楼下新搬来的领居,你忘了妈妈上周和你说的吗?”
“小康搬走了,但我们会有新的邻居。”小孩边想边慢慢重复,神色有些低落。
江奏雨冲他妈妈点了点头,见小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从里面掏出一盒巧克力,半蹲下来,递给他。
“奇奇喜欢吃巧克力吗?”
“喜欢…”奇奇点头,抬头看他妈妈,在他妈妈赞许的示意下接过巧克力,手指一拨弄一拨弄盒子上的装饰,小声问他,“哥哥你家有小朋友吗?”
江奏雨想了想问:“你想要几岁的小朋友?十七岁的可以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奇奇大脑的思考范围,他当机在原地,像个加载不过来的小机器人,又抬头看他妈妈。
他妈妈还是不说话,鼓励地看他。
上周末,江奏雨从画室提前出来,江代月要他来新家帮忙打扫卫生,她看黄历选的良辰吉日,非要那天搬家,在那之前,即使和神奇一家干仗,也不提前搬过来。
擦着柜子,江代月突然察觉有点不对,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刚想发火,有人摁响了新家的门铃。
打断她火气的女人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
她说,她家住在楼上,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她平时在家也没什么事,她家里有个小朋友,很可爱,但有些特殊,如果平时有吵到他们的地方还请他们多担待。
说完,把她自己做的一大捧手工花束递过来,还帮江代月了解小区里的情况。
柔情似水的声音。
江代月的脸憋得通红。
以江代月的性格,承了别人的好意,不还回去,她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回去后翻来覆去了好几天。
“可、可以。”奇奇面对陌生人有些结巴,又有点着急,“那、那他可、可以和我踢足球吗?”
“当然可以。”江奏雨摸了摸他的圆脑壳。
小孩子的头热乎乎的,毛扎扎的,像颗硬硬的猕猴桃。
“这个哥哥可厉害了,以前可是足球队的,等有空了,我让他来找奇奇可以吗?”
“很、很厉害?”
“非常厉害!”江奏雨肯定。
“嗯、嗯,奇奇有!”奇奇重重的点点头,猕猴桃毛在江奏雨手掌心蹭了又蹭,“奇奇也有空。”
顺利完成第一个任务,江奏雨还有点不舍得那个手感。
楼下的住户是一对老夫妇,爷爷不在家,给他开门的奶奶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长长的眼镜链垂在她脖子两侧。
江奏雨本来担心,老年人会不爱吃巧克力,或者吃不了甜的,奶奶却接过巧克力感叹道。
“哎呀,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可太喜欢了,以前和我们家老头谈恋爱的时候,他每个月都会送我一盒。”
江奏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剩下的任务也都顺利完成,休息日的缘故,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家。
良辰吉日不愧是良辰吉日,果然够吉。
拎着最后一盒巧克力,江奏雨重新来到对门那户,弯起指节敲了敲。
“……”
还是没有人。
谁在破坏他的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