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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安陵容又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小门小户”

      “低声下气”

      “安小主现在不一样了,原不用天天过来的”

      “你以为皇后喜欢你,不过是拿你当一剂狗皮膏药罢了”

      自小便是这样,从来没人看得起过她,父亲漠视,母亲懦弱,妾室猖狂,于是她便生长成了一个敏感自卑的人,永远只是垂着眼,把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反复咀嚼,揣测着别人的深意。

      入选的那天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她遇见了明媚开朗的甄嬛,以为自己中选了就能让母亲过得好一点,让自己不再被人看不起,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对自己真心的姐妹。

      可是没有,后宫的日子总是那么的冷,哪怕出现阳光,也是暂时的。

      甄嬛和沈眉庄对自己确实有真心,可是人和人之间的情谊总是逃不过先来后到。她迟了十几年,便没有办法严丝合缝地贴近这段友谊。

      或许可以将就吧,可是她的自卑敏感总是不断放大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她逐渐发现,似乎她不管怎么做,也没有办法成为她们最好的姐妹,而她的努力只是一步步推开了她们的距离。

      于是她开始嫉妒,嫉妒她们高贵的出身,嫉妒她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嫉妒她们有家人的支持,嫉妒她们拥有自己从未得到的一切。

      后来怎么了呢?是了,是皇后出现了,那个像极了娘亲的女人。皇后总是端庄,慈爱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庇护着她,一句一句的“本宫喜欢你”仿佛填补了曾经娘亲没能弥补的空洞。皇后吃斋念佛,有求必应,像一尊菩萨,她曾经真的以为皇后是真心喜爱她。

      但是,一切都是假的。

      皇后不是菩萨,隐藏在慈爱假面后的是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鬼。她的慈悲善良早就死在了孩子去世的那个雨夜,从那以后活着的只有一个渴望复仇索命的女鬼。皇后挑拨离间了她和甄嬛的感情,慢慢地她的依靠便只有皇后了。

      她知道其实皇后就是想利用她,把她当做一把刀使用罢了。但是皇后太像了,太像娘亲了:同样的慈爱,同样地不被夫君喜爱,同样地被妾室挑衅,同样沉重的爱…皇后又很像她自己,一样地爱揣摩别人的心思,一样地心狠手辣。她竟然从这样的相似中找到了归属感。

      她和皇后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逐渐以为她自己是被爱着的,是被唯一爱着的。

      所以她信了,哪怕总有理智提醒她这是不可靠的。为了得到皇后的夸奖,她一次又一次地害人:曾经的姐妹,耻笑自己的人...她手上沾染的血越来越多,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为虎作伥,那又如何呢?只是想一步一步爬上去,只是想被多看到一点,又有什么错。娘娘是天下人的母亲,娘娘不喜欢的孩子就不应该活着,不喜欢的女人就应该去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见娘娘眼里先是诧异,后是满意。其实娘娘您也动心过一刹那吧。

      可是后宫的争斗哪有那么简单。她家世低微,也不是皇上喜爱的那种才气的女子。她只能一味自强,模仿纯元的歌喉,学冰嬉,用息肌丸。她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玩物,变成了别人眼里最自轻自贱的人。

      她只能依靠娘娘,可是娘娘也渐渐失势了。要想活下去,她只能怀上那个孩子。她知道孩子不能出生的,皇后也并不是真心想让她怀孕。可是她只能争,或许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孩子没了,她也有一刹那的醒悟。但她停不下来了,她只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从头到尾,她的世界都是黑的,她又能去哪呢。她开始觉得越来越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斗不下去了,娘娘也对她越来越不满意。

      一把不中用的刀最后注定是要被丢弃的。

      麝香事发了,曾经做过的孽一桩桩一件件报应了起来。安陵容从来不后悔,她只是后悔自己做的不够干净。她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觉得真是无趣,褪去了皇上的光环,他不过是一个多疑的中年男人,把她当做玩物一味轻贱遭到反噬自然是理所当然,她只恨自己技不如人,没能收拾好自己的残局,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她恨甄嬛,恨浣碧,恨一切看不起她把她当玩意的人。

      还恨什么呢?当然是皇后。虽然明知道皇后对她的那些话语都是虚情假意,但她多敏感,自然能察觉到里面藏着的那一丝真情。娘娘,您真的一点都没有怜惜过陵容,哪怕只有一点点?您真的只把我当做一把利用完就可以抛弃的刀吗?

      于是在最后的时刻,她划破了象征着她和皇后的双雌鸳鸯的刺绣,暗示了甄嬛皇后的把柄。她想着,如果活着不能得到娘娘的爱,那么就一起走吧。这样路上也不是孤单的了。娘娘恨她也没关系,毕竟恨比爱更长久。

      苦杏仁真是苦啊,像她这一辈子一样,又苦又涩。但是很快,她觉得又甜了起来:毕竟这辈子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但是这一刻她却能决定自己的命。

      “鹂妃娘娘殁了。”鹂妃,真难听的名字。她等来了鬼差,他说她执念太深,无法投胎,于是她便一直游荡在紫禁城,看着在她死后发生的一切。

      不出意外地,甄嬛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事发了,娘娘跪在皇上面前,诉说着她这些年的苦衷,诉说着她的情谊,她的孩子。而那个男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呵斥她“佛口蛇心”。她飘在娘娘身边,努力想帮娘娘擦眼泪,却无能为力,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让娘娘暴露了。她还是不舍得娘娘哭的。

      娘娘,您会恨陵容吗?还是您根本不在意陵容呢?有爱才有恨,您对陵容,有过一点点的爱吗?

      死后的时间太漫长了,她每天都在细细咀嚼着她曾经和娘娘相处的时间:或是娘娘看着她理丝线,或是娘娘跟她一起聊天...她仿佛还能闻到景仁宫里的果香味。

      慢慢地,她明白了,她其实并不是恨,她只是爱得太痛苦了。她渴望得到皇后的注视,渴望被她支配。

      记忆一点点模糊,她开始忘记皇后对她做的那些坏事了,她只能记得皇后对她的好。她自欺欺人地想,或许皇后是想自己只属于她才不让她生孩子吧。

      时间依旧向前流淌着,甄嬛斗到了最后,成为了太后,可是她也没有多开心,不过说到底她也是赢了。哪怕曾经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而她的娘娘,也终于能来陪她了。只是,为什么娘娘您哪怕最后一刻也在想着那个男人,想着您的孩子,想着您的权力。

      那她呢,娘娘想过她吗?哪怕是看着窗外鸽子的一刹那,会不会想起封号鹂妃的她,她甚至都没那么恨自己的封号了。

      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执念了,说到底,她想要的只是爱罢了。

      鬼差又来了,看着安陵容还是执念不消的样子,他答应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启这一切。

      安陵容笑了,娘娘,她又可以再次见到您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您伤心了。让您讨厌的人都不该活着。她会清除掉您所有厌恶的东西,让您成为您最想成为的太后,只是娘娘……代价就是您要永远爱她,永远陪着她,哪怕是虚情假意,哪怕是被迫的,也不可以再离开她。
      ……

      安陵容猛然醒来,盯着有些泛黄的床帷上的刺绣愣了片刻,缓缓坐起来,一时还有些分不清现实梦境。

      外面的小丫鬟听见了动静,“大小姐您醒了?”

      安陵容重生已经有半个月了,日日都做着上辈子的梦。她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的警示,让她这辈子得谨慎,再谨慎些。所有的计划都得一件件提前计算好。

      第一件,就是安比槐。

      安比槐这个人看重利益,眼光浅薄,留着他只能不断给她拖后腿,一定是不能留的。但是除掉他的时机却要好好把握。

      一来,现在还要指望他提供入选的身份;二来,想要让娘娘放心还得给她一个好把握的把柄,有安比槐在,自己也好蛰伏。

      当然,该让他出力的,他一分都少不了。

      前几日,她已经找安比槐要了一笔置办行头的银子了。安比槐也同意稍微约束自己的姨娘好让她专心准备选秀。

      对于曾经的鹂妃娘娘来说,这并不是多难的事。

      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安比槐来说,入选后的升官富贵足以令他动心了,更何况代价只是一些银子和对姨娘的暂时约束。

      安陵容还趁机提了想买几个小丫头一起带入宫,安比槐也一一同意了。

      当天,牙婆便带了十几个小丫头进府让她选看。安陵容选了一个手脚利落的小丫头。

      “在我身边做事,最主要的便是忠心,你若是得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若是吃里扒外,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看到小丫头怯怯点头,安陵容想了想便给她起了“月见”这个名字。

      月见谢了恩,便开始跟着其他丫鬟学习伺候的规矩自是不提。

      随着选秀的日子一天一天迫近,安陵容每天除了收拾进京的行李便是争分夺秒地看书。她没有从小读书已是差在了才气上了,只能尽力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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