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岸焰火》野密蒙

21、第21章

　　农历腊月二十七，接受徐岁安告白的第一天。
　　逯春和想和他再去一次海边。
　　那个第一次，让她对徐岁安怦然心动的海边。

　　她希望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开车去。
　　可雪下了一夜，公路不好走，两位妈妈都不同意。

　　趁着她们出门买菜，逯春和从逯非晚的包里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和徐岁安去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上，两人站在车厢连接处，手缩在袖子里，被窗外大片大片的白色映得脸颊白皙透亮。

　　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色，听着脚下咔哒咔哒的声音，逯春和前阵子被揉成团的心，正慢慢舒展开来。

　　对面靠在车厢上的徐岁安笑说：“逯姨会不会觉得，我把你拐跑了呀？”
　　“不就是你把我拐跑的吗？”
　　她伸出食指，在满是哈气的车窗上画画。

　　“你拐跑我还差不多。”
　　徐岁安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一起画了只小熊，画完立即将她的食指包裹住。
　　“冷，小心冻着。”

　　逯春和仰头对上他那双垂着的丹凤眼，眼尾上翘，勾人心魄。
　　她牵起嘴角，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徐岁安帮她将耳边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轻声问：“你困吗？”
　　“有点。”她眼神里生出些许怨念来，“都怪你，非得半夜喊人起来。”

　　徐岁安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那靠着我睡会儿吧。”

　　逯春和的脸贴在他温暖柔软的怀抱里，被幽微的香气包裹着，困意渐浓，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就睡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徐岁安裹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拍着背哄道：“睡吧，睡吧。”

　　她本想小憩片刻，却没想到倚靠他睡得昏昏沉沉，还做了一个长梦。

　　在梦里，他们回到了2013年的春节，那年她12岁，读初一。

　　正月初五，是每年沈可和徐岁安去逯家老院串门的日子。
　　这天，逯非晚突发奇想，想去看看雪后的大海。
　　于是临时租了辆商务车，带着两家人一块儿去了离孟安三百公里远的星海市。

　　下午到了海边，冬日斜阳洒在雪白一片的沙滩上，不远处的轮船发出汽笛声。
　　像一幅银白色调的油画。

　　逯非晚跟沈可搀扶着两个老人往前走，逯春和由徐岁安牵着跟在他们屁股后。

　　逯春和隔着毛线手套抓紧徐岁安的手，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
　　脚上的驼色雪地靴踩在质地有些硬的积雪上，咯吱吱咯吱作响。

　　“嘶——海边也太冷了吧。”
　　她嘟着嘴巴，不太高兴。
　　逯非晚回过头来：“你坚持一下，等会儿看见日落，你会谢我的。”

　　逯春和看一眼西边的太阳，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柔和的光拉长树木的影子，与地上的脚印相映成趣。

　　错过树影，光漏洒在徐岁安的脸上，勾勒出发光的轮廓。

　　长睫毛，翘鼻尖，还有紧抿的薄唇。

　　这种画面，她只在少女漫上看过。

　　逯春和不错眼地盯着他，几乎看傻了眼。

　　突然，脚下一个没踩稳，打了滑，头上的毛线帽向后滑落，身体不受控制地仰倒。

　　她惊声尖叫，以为后脑勺要吃痛，结果摔下去，稳稳地砸在了人肉垫子上。

　　这个场景，她也只在漫画书或者电视上见过。

　　不知道是方才太过惊险，还是徐岁安当了肉垫的缘故，逯春和“扑通扑通”的心跳不断加快，两颊泛起红晕。

　　听见垫在下面的徐岁安闷闷地“嗯”了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个滚，先挪去旁边的空地上，再吃力地爬起来。

　　前面的逯非晚和沈可扶着爷爷奶奶在长椅坐下，又连忙跑回来拉起徐岁安。

　　逯春和拍了拍身上的雪粒，走过去看他。
　　“岁安哥，你没事吧？”
　　沈可拍打着徐岁安背后的雪，哈着气回她：“他没事儿，你咋样呀春和？摔着没？”
　　她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幸好有岁安哥，不然就有事了。”

　　逯非晚捡起毛线帽抖了几下，走过来给她戴上，一副吓唬的口吻：“走路看着点，不然一会儿到了海边，你当心滑下去，我们可没办法救你啊。”
　　逯春和乖声乖气：“知道了。”

　　徐岁安冷不丁接过话茬：“我会游泳，我可以救她。”
　　沈可正了正他的雷锋帽：“你逯姨就是吓唬吓唬她，你逞啥能啊？”
　　逯非晚跟沈可相互看了眼对方，“咯咯”大笑起来。
　　徐岁安红着脸，耷下眼帘。

　　一阵刺骨的海风吹过，卷起的雪粒打得脸生疼。
　　但逯春和的心头却生出一股暖意。

　　她走过去重新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深蓝色的海水跟前。

　　眨眼之间，西边的太阳已落到了海平面，逯非晚举起相机，按下录像键。

　　一向话多的沈可安静地望着夕阳，用眼睛细细欣赏。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不到十分钟，海平面上只剩些许亮光，夜幕降了下来。

　　在亮光完全消失之前，跨海大桥上的灯刷的一下齐齐亮起。
　　远远看过去，像点点繁星组成的银河。

　　大海，雪滩，日落……亲人友人，俱在。

　　逯春和想用言语形容此时此刻，但穷尽所有美好的词汇，似乎都不足够。

　　她抬起手，用毛线手套沾掉眼角的泪。
　　放下去时，她这只擦过眼泪的手被旁边的人握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咚咚”两声，不远处的银滩上升起金色的烟花。

　　在空中绽放的烟花盛大、绚烂，引发阵阵欢呼。

　　和她的心情一样，开心到无可比拟，只能尖叫。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徐岁安有了区别于朋友的感觉。

　　绿皮火车上，逯春和耳边“咔哒咔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眼，从过去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到了吗？”她喑哑问道。
　　徐岁安抬手看了眼表，下巴蹭蹭她的头发：“快了，再有四十分钟差不多，接下来应该是星海西站了。”

　　逯春和从他怀里退出来，帮他拉上拉链，拍了下他的胸膛：“辛苦啦。”

　　徐岁安站直身体，扭扭脖子：“看我这么辛苦，没什么奖励吗？”
　　逯春和捂住他的嘴，瞟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才松开。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她压着嗓子，“现在怎么老是没个正形？”

　　徐岁安略显诧异地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眼：“我就想让你给我个奖励，这就没有正形啦？”
　　逯春和连眨几下眼，咽了咽。

　　难不成，是她自己想歪了？

　　“那你要什么奖励？”
　　徐岁安兀地低下脖子，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沉声说：“就按照你想的来。”

　　他又带着目挑心招的笑。
　　逯春和呼吸一滞，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咳咳咳。”
　　旁边有人来了，还刻意清了清嗓子。

　　逯春和立马往后退了两步，“砰”的一声，撞在车厢储物柜的盖子上。

　　霎时间，她感觉空气凝结了。

　　“徐岁安？还真的是你！”
　　刚刚清嗓子的女生站到了她旁边，上下打量对面的徐岁安。

　　徐岁安挑眉，声音难掩惊喜：“冯许？你怎么在这儿？”
　　旁边名叫冯许的女生笑了下：“瞧你问这话，我坐火车当然是回家了。”
　　徐岁安呵呵笑着：“对对对，你家是星海的。”
　　冯许：“没抢到高铁票，只能坐火车了。”
　　徐岁安：“快过年了嘛，票都很难抢。”

　　逯春和偷偷转过脸，瞄了眼女生。
　　高个子却长着一张小圆脸，梳着高高的马尾，面色红润，看上去气血很足。

　　徐岁安拉她过去，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给冯许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逯春和。”
　　还在发懵的逯春和冲她微微一笑。

　　冯许掩了下吃惊的嘴：“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徐岁安好不得意：“青梅竹马，水到渠成。”
　　“哦，难怪。”
　　冯许虽然是笑着的，但圆圆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失落，被逯春和捕捉到了。

　　她向后仰头问徐岁安：“这位是？”
　　徐岁安垂着笑眼回答：“这是我本科的同学，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叫冯许，现在在孟大读研。”
　　“哦。”逯春和点了下头，朝冯许伸出右手：“你好，冯许。”
　　“你好你好。”
　　冯许跟她松松握了下，转头问徐岁安：“你们两个这是去哪儿啊？”

　　徐岁安：“去你们星海啊，这不刚下过雪吗，我们想去看看。”
　　冯许：“去吧，冷是冷了点，但绝对不虚此行。”
　　在对方的注视下，逯春和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

　　徐岁安单手搂着逯春和的肩膀，问冯许：“你这个当地人有没有推荐的地方？景色特别好的那种。”
　　逯春和以为，他俩打个招呼就算完了，没想到徐岁安还和人家聊上了。

　　这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闷葫芦，已大不相同了。

　　在她的思绪飘来飘去的时候，冯许突然兴奋提议：“反正咱们也顺路，我当你们的地陪怎么样？保证你们不踩坑。春和，介意吗？”

　　逯春和听见心里有个声音直呼“不要”！
　　她只想和徐岁安随便转转而已，可嘴上却回对方：“当然不介意，那可太好了。”
　　“那就好，顺便我也可以听听，你们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故事。”

　　看着对方言笑晏晏的样子，逯春和保持微笑，手伸到徐岁安的口袋里照着他的肚子掐了一把。
　　但对方的肚子像个搓衣板似的，她掐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