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一顾》薄媚

20、第十九章

　　苏亦清跑到脚发软，好容易才摆脱了那些饿狗的追咬。这一跑，出了身汗，现在停下来被冷风一吹，比刚才更冷了。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不知道雪还要下多久。看起来是不能在外面过夜了。他走到一片破旧的居民区，那里都是老式楼房，楼道里没有大门，也没有守卫。虽然不如房子里暖和，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多了。
　　这次来到凡间后，已经度过两个冬天，他对流浪乞讨的日子也有了很多经验。但是今天的运气显然不太好。他在一个楼道坐下不久，有家住户的老太太就出来拿着扫巴赶他：“小叫花子，谁让你蹲我们家门口的，滚远点！”
　　苏亦清慌忙爬起来，抓紧了身上的破毡片匆匆逃出去。那老太太还在后面骂：“你们这些小盲流，到处偷东西，下次再看见就让警察抓了你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苏亦清在外面站了一会就冷的牙齿打颤。他硬着头皮又走到另一个楼道里。这个楼道被杂物和煤球占了一半，角落里有个很小的空间，用来避风到是不错。他也顾不上那许多，赶忙跑过去，努力把身体塞到那个角落的黑影里，避免给人发现。
　　这里果然比外面暖和了许多。奔波了那么久，刚才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现在是又累又饿。可他摸摸怀里的鸡翅，又使劲吞了吞口水，还是没舍得拿出来。于是抱紧胳膊，把头靠在煤堆上努力睡过去。睡着了，也就不觉的冷和饿了。

　　北风吹的呜呜的响，雪越下越大。半夜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淡淡的光芒透过楼道的窗子投射在那个沉睡的身影上。破帽子下面露出一缕缕乱糟糟打结的头发，脸蛋脏兮兮的，依稀还能辨出美好的轮廓，只是消瘦厉害，下巴尖的像刀锋一样了，两颊也凹下去。原本红润饱满的唇，现在也变的苍白干裂。但是他从未露出难过绝望的神情，睡梦中也是带着浅笑，好象这一切苦难都算不了什么似的。

　　苏亦清睡的很香，顾朝凌却睡不着了。苏亦清的坚持力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为了复仇，他能追寻几千年。但是顾朝凌没想到，这样艰难的条件他也不肯放弃。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在遇到自己之前，他是不是也过了很久这样的生活，吃了很多苦？记得在学校食堂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不是个挑食的人，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会懂得食物的珍惜。还有他那么强烈执著的恨意，恐怕也不单是为了给姐姐报仇，还有，还有是为了他自己受的委屈吧……
　　越想心里越乱，原本对苏亦清的恼恨、惧怕渐渐的被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蚕食，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

　　寒风没能阻止苏亦清的脚步，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不管吃尽多少苦头，都不肯使用丝毫法术，生怕结缘戒上那微弱的灵光被忽略掉。但是茫茫人界，单凭他这一双脚，就是走上十世也不能踏遍，与其说是寻找戒指，还不如说是等顾朝凌回心转意来的容易。

　　这天，苏亦清来到一个比较偏远的小镇。因为下着大雪，街头的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路边那个瘦弱的身影。走了大半个镇子也没讨到一口饭，小镇也不像大城市里有定点的垃圾站。天快黑了，饥饿难忍的他摸到一间小饭店后门的厨房，想摸点泔水桶里的剩饭。偏偏天冷饭店生意也不好，那泔水桶除了表面一层浑浊的的油之外，再没什么东西。他探头往厨房看看，里面开着灯，没人。炉灶上放着一锅刚出笼的包子，香喷喷热腾腾的。苏亦清饿的狠了，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两步跑进去，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还没等他吞下去，厨子就过来了。他看情况不好，又抓了一个，转身就往外跑。厨子一边喊着：“抓贼！”一边追出来。苏亦清慌不择路，没留神地上的雪滑，一下子摔到了。店里的几个服务员听到厨子喊，都跟着追过来，这下苏亦清再也跑不掉了。
　　那几个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苏亦清就像只破皮球一样被他们踢的滚来滚去，那口包子到底没咽下去，又被打的吐出来。
　　这时店老板也听到声音出来看，见苏亦清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就走上前揪起他的头发，想再教训教训他。苏亦清脸上的污垢被地上的雪蹭掉不少，漂亮的脸蛋露出来，那个店老板不由的起的邪念。看看附近没人注意，周围都是自己人，使个眼色，让店员们把苏亦清拖了回去。
　　苏亦清也觉出不好，可他一个人哪能敌的过一帮青年人的力气。他们把他拖回去之后，前后门一锁，围成个圈把他困在当中。那老板□□着开始脱衣服，别人都准备看热闹，有的还跃跃欲试，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苏亦清大骇，没命的四窜，可不用法术又哪能逃出去？那帮人就像老猫戏弄小耗子似的，左推右扯，几下就把他身上的烂衣服撕的粉碎。瘦弱不堪的身体暴露在那帮恶棍面前，引的他们们垂涎欲滴。眼看那店老板脱光了衣服，几个店员七手八脚的把苏亦清按在桌子上，苏亦清又惊又怒，几乎要晕过去。店老板急不可待的扑上来——
　　苏亦清紧紧咬着唇，别过头去，心里痛的像要碎了一样：报应啊……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大喊一声，那帮人被骤然一下，全都楞了。这时金光一闪，他们全被定住，想动也动不了。
　　苏亦清听到这个声音，猛的张大眼睛一看，只见顾朝凌裹在一团云里，从天而降。苏亦清虎口脱险，不由喜极而泣，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他：“朝凌！！”
　　顾朝凌刚才看到他遇险，心跳都停止了。直到拥抱在一起，感受到他的体温时，这才恢复过来，一时间觉得心要跳出来似的。
　　待到平静下来，顾朝凌又生出怒气，厉声说：“你想做什么？！到这种时候还不出手，难道真要被他们——”
　　苏亦清这小狐狸早就成精，看到顾朝凌出现，就知道事情有专机。当下可怜兮兮缩在顾朝凌怀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泪，低声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迟早要来的。早早还了，兴许能换得解脱……”
　　“胡说！”顾朝凌眉毛立起来：“就算要报应，也得我来报！”
　　苏亦清一听，喜出望外，双手更是紧紧巴住他：“你真的肯吗？”
　　“唉……”顾朝凌手上一松，叹了口气：“我是想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亦清紧紧帖在他身上，像是要嵌到他怀里：“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生生世世，携手共渡。好不好？”看顾朝凌还在犹豫，不由的焦急，举手发誓说：“我苏亦清如果以后再对朝凌有任何伤害，就让我落到那些坏蛋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朝凌听他发这样的毒誓，也变了脸色：“乱说什么！”
　　苏亦清眼睛清定定的看着顾朝凌，满是希望和乞求：“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顾朝凌微微松开手，避开他热切的目光，心乱如麻。苏亦清对他的欺骗、伤害还历历在目，想起来还有几分颤栗。但是苏亦清自己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不是么？他□□的身体上布满青紫的伤痕，皮肤苍白，肋骨凸现，瘦的不成样子。想到刚才的境况，更是心惊。如果再这么下去，也不知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如果不答应他，两个人都要继续受着煎熬，答应了他，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总是好过现在这样。想来想去，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顾朝凌从小缺乏父母关爱，因此特别注重感情。苏亦清又是他唯一爱过的人，曾经受过那样的摧残打击都没令他退缩，要不是骤然失去母亲，又被父亲遗弃，他也不会寻短见。上天成仙是他意外之事，但其实他并不是多么喜欢神仙生活，那种孤独寂寞也是他不愿意忍受的。现在苏亦清这种不顾一切的感情，终于让他本就没有完全熄灭的爱火重新燃起。
　　顾朝凌一向心地宽厚，既然想通了，就不会在为难苏亦清。于是把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我们先去天上恩玉帝禀告一声吧？”
　　苏亦清像是个木偶一般，从他点头那一刹那就僵硬了。过了这半天，终于回魂，大叫一声扑到他怀里：“朝凌，我爱你！”声音已经哽咽了。顾朝凌眼圈也有些发红，仰起头，嘴巴里咸咸的。
　　过了许久，顾朝凌回过神来说：“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苏亦清揉揉眼睛，点头说：“好。”一边拉住身上的袍子，回身还去把那堆被撕烂的衣服卷起来带上。
　　顾朝凌看着那几个被他定住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小清……呃，我不会解这个定身术，还是你来吧……”
　　苏亦清点点头，闪过一丝异样的笑容，念个口诀，指尖弹出一个光环，“倏”的散开，那几个人“扑通”“扑通”摔到在地，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顾朝凌赶忙拉着苏亦清身形一闪，飞上天去。那帮人昏头昏脑的想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脱光光的老板在一起，莫非是闲的无聊，老板给他们表演脱衣秀？
　　“真是见鬼了。”店老板一边嘟囔着一边找衣服穿，一边胡乱骂着。他还没发现他身上某个部位出现了异常，那里就像扎破的气球一样，再也不能膨胀起来了。而那些为虎作伥的店员也都在不久之后发现染上了爱挠屁股的毛病，那里经常会出现钻心的痒，挠到流血都止不住，恨不能挖出来扔了。终于没有顾客愿意来这个店员都捂着屁股上菜的饭店来吃饭，不久之后就关门大吉了。

　　再说顾朝凌和苏亦清回到天上，趁苏亦清洗澡换衣服的空挡，顾朝凌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就去禀告玉帝，他不做神仙了，还是跟苏亦清一起到人间过自在生活。想好之后，拿起剩下的一枚结缘戒指，掂了两下，远远的抛了出去。刚好苏亦清一边系衣带一边跑着喊：“等等——”
　　顾朝凌听到他喊时已经迟了，一刹那的工夫，银光闪烁，戒指已经穿过云层，掉到下界去了。
　　苏亦清跑的直喘气，扶着玉栏杆哭笑不得。顾朝凌正纳闷呢，只见苏亦清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他。仔细一看，不正是结缘戒指？
　　“啊！你……你找到了！”顾朝凌瞪大了眼睛。
　　苏亦清苦笑着摇摇头：“天意，天意！”
　　“你怎么不早说啊！什么时候找到的？”
　　苏亦清笑笑，低头说：“那天我来找你之前，徘徊了很久，想着怎么要挽回。正在沉思，忽然这个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我怀里。因为这个，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能够和好。”
　　竟然会这么巧？顾朝凌简直不敢相信：“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你如果不肯原谅我，拿到这个又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你真心原谅我。”
　　顾朝凌想起那天苏亦清的话，这才恍然。又懊恼的说：“可是……唉，我又把那枚丢了。真是……”
　　苏亦清大笑：“只要我们有真心，要不要这个有什么关系。”说着用力一抛，把手中的戒指也远远丢开，紧紧抱住了顾朝凌。
　　“你说的对！”顾朝凌也开怀一笑，跟他抱在一起。

　　天边云霞灿烂，飘悠不定。偶尔遮住了阳光，也很快散去，终究是一片明媚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