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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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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衙门的晨钟刚敲过三响,沈清寒就已伏案工作。西域使团三日后抵京,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西域各国的风俗禁忌。
"大人,您要的西域地图。"书吏恭敬地递上一卷羊皮纸。
沈清寒展开地图,修长的手指沿着商路轻轻滑动,在某处微微一顿。那里标注着一个小型绿洲,是商队歇脚处,却被他用朱砂画了个不起眼的三角符号。
"北疆三年,倒让沈大人对西域如此熟悉?"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清寒指尖一颤,迅速合上地图。萧景琰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玄色官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腰间玉带上悬着的蟠龙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王爷。"沈清寒起身行礼,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臣在北疆时,曾与西域商队打过交道。"
萧景琰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案上文书:"听闻沈大人精通西域诸国语言?"
"略知一二。"沈清寒垂眸,掩饰眼中的警惕。
"哦?"萧景琰忽然换了一种语言,音调古怪却流畅,"那沈大人可听得懂我刚才说的话?"
沈清寒心头一震。这是西域最西边小国特勒的语言,几乎不在中原流传。他不动声色地用同样语言回答:"王爷博学,臣佩服。"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三日后接风宴,希望沈大人不要让朝廷失望。"
说完,他转身离去,却在门口微微侧首:"对了,沈大人昨夜造访已故林太傅旧宅,可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清寒后背一凉,面上却不露分毫:"太傅生前曾指点过臣的学问,昨日是忌辰,臣去祭拜而已。"
萧景琰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大步离开。
待那玄色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沈清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重新展开地图,在方才停顿的地方轻轻摩挲——那里靠近寒江盟在西域的分舵。
"盯得真紧啊,萧景琰。"他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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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沈清寒换了一身夜行衣,悄然离开府邸。他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座荒废的宅院前。门匾上"林府"二字已经斑驳,院墙爬满藤蔓。
他轻车熟路地翻墙而入,直奔后院书房。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沈清寒移开一个看似普通的花瓶,露出墙上的暗格。
"果然还在。"他取出一卷残破的文书,就着月光细看。
文书已经泛黄,边角被火烧过,但依稀可见"沈家"、"谋逆"等字样。最关键的部分已经损毁,只留下模糊的印鉴痕迹。
沈清寒的手指微微发抖。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又浮现在眼前——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他被老仆塞进密道时,回头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刻有龙纹的短剑。
"龙纹..."沈清寒猛地睁大眼睛,再次审视文书上的印鉴痕迹。那残缺的形状,不正是皇室专用的龙纹印吗?
"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清寒浑身一僵,迅速将文书藏入袖中,转身时已经换上平静表情。
"王爷深夜跟踪下官,不知有何指教?"
萧景琰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正是沈清寒方才在暗格旁不慎遗落的。
"沈家玉佩?"萧景琰挑眉,"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沈御史家,似乎也有这样的传家玉佩。"
沈清寒心跳如鼓,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认错了,这只是普通玉佩。"
"是吗?"萧景琰忽然逼近,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沈大人为何对十年前沈家案如此感兴趣?北疆三年,你暗中调查此案;回京三日,你就夜访与当年案件有关的林太傅旧宅。"
沈清寒暗中蓄力,准备随时出手:"王爷多虑了。臣只是..."
"只是什么?"萧景琰冷笑,"只是碰巧与寒江盟有联系?只是碰巧精通西域各国语言?还是碰巧...长得与沈御史有七分相似?"
空气仿佛凝固。沈清寒知道伪装已被撕破,索性抬眸直视萧景琰:"王爷既然知道,为何不当场拿下我?"
两人目光交锋,谁都不肯退让。最终,萧景琰退后一步,将玉佩抛还给他。
"本王很好奇,沈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转身走向门口,"三日后西域使团到访,别让朝廷丢脸。"
沈清寒愣在原地,直到萧景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长舒一口气。他展开手中残破文书,再次确认那个印鉴痕迹——确实是龙纹,但细看之下,龙爪只有四趾,而非天子专用的五爪金龙。
"四爪...亲王印?"沈清寒眼中闪过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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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使团入京当日,整个礼部忙得人仰马翻。沈清寒身着正四品绯色官服,在城门处迎接使节。
使团首领阿史那贺鲁是个满脸虬髯的壮汉,见到迎接的只是四品官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大周是看不起我们西域诸国吗?"他用生硬的汉语质问,"只派个小小侍郎迎接?"
礼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沈清寒却不慌不忙,用流利的特勒语回答:"尊敬的阿史那首领,摄政王殿下已在宫中设宴等候。派下官前来,正是表示对贵使团的特别重视。"
阿史那贺鲁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说自己的家乡话。沈清寒继续用特勒语说道:"听闻首领喜爱宝马,殿下特意从御马苑挑选了三匹汗血宝马,供首领在京期间骑乘。"
使团成员闻言,脸色顿时缓和。阿史那贺鲁哈哈大笑,拍着沈清寒的肩膀说了几句西域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一幕被城楼上的萧景琰尽收眼底。他身后,兵部尚书低声道:"王爷,这沈清寒与西域人如此熟稔,恐有不妥啊。"
萧景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目光深沉:"传令下去,今晚宴会,沈清寒坐本王身侧。"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西域使团与朝中重臣分席而坐。沈清寒本应坐在末位,却被内侍引到了萧景琰身侧的席位,引来众人侧目。
"沈大人今日表现不俗。"萧景琰轻抿杯中酒,"本王很好奇,你是在何处学的特勒语?"
沈清寒夹起一片嫩笋,不急不缓:"北疆有个特勒族老商人,教了我一些。"
"是吗?"萧景琰似笑非笑,"那寒江盟的西域分舵主也是特勒人,沈大人可认识?"
筷子微微一顿,沈清寒抬眸:"王爷消息灵通。"
宴至半酣,阿史那贺鲁忽然起身,捧出一个精美木匣:"这是我王献给大周皇帝的礼物,请摄政王过目。"
内侍接过木匣,呈到萧景琰面前。匣中是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好刀。"萧景琰刚要去拿,沈清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王爷且慢。"沈清寒低声道,"刀刃有毒。"
萧景琰眼神一凛。沈清寒继续解释:"西域有种淬毒工艺,刀身在烛光下会泛蓝光。此毒名为'夜阑香',触肤即入,半个时辰内毙命。"
萧景琰眯起眼睛:"阿史那贺鲁,这把刀可是淬了'夜阑香'?"
使团首领闻言大惊失色,慌忙离席跪地:"王爷明鉴!此刀是我王心爱之物,绝无下毒啊!"
沈清寒起身,用特勒语快速说了几句。阿史那贺鲁脸色由惊转怒,突然拔出腰间佩刀,指向随行的一名副使:"吐谷浑!是你动了手脚?"
那副使见事情败露,猛地掀翻桌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萧景琰掷去!沈清寒眼疾手快,抄起酒壶一挡,匕首"铛"地钉入壶身,酒液四溅。
"保护王爷!"侍卫们一拥而上。
混乱中,那副使咬破口中毒囊,当场毙命。阿史那贺鲁跪地请罪,声称对此毫不知情。
萧景琰面沉如水,目光却落在沈清寒身上:"沈大人又救了我一次。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
宴会不欢而散。回府途中,萧景琰的马车被人拦下。侍卫来报:"王爷,沈大人求见。"
"让他上来。"
沈清寒进入马车,直接开门见山:"那个刺客不是西域人。"
萧景琰挑眉:"哦?"
"他虎口有长期射箭留下的茧,是军中好手伪装的。"沈清寒压低声音,"有人想借西域人之手除掉王爷,同时挑起两国争端。"
"沈大人倒是观察入微。"萧景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你觉得,是谁这么想我死?"
沈清寒沉默片刻:"王爷心中想必已有答案。"
马车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车轮辘辘。良久,萧景琰忽然问道:"沈清寒,你回京究竟为何?"
"为官为民。"沈清寒回答得滴水不漏。
萧景琰轻笑一声:"明日早朝,我会提议由你全权负责西域通商事宜。希望沈大人...好自为之。"
沈清寒行礼告退,下车时,听见萧景琰若有似无的低语:"十年前的事,没那么简单。"
夜色中,沈清寒握紧了袖中的残破文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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