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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不能再做新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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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行的轮廓在温润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像镀了层淡淡的银纱。
看清来人,丁风禾挥出去的拳头下意识收了几份劲,强行在空中改变了轨道。
但因为收的太迟,最终还是擦到了对方的脸颊。
黑暗中,叶景行闷哼一声,失手松开了怀中的丁风禾。
不确定怪物走远没有,丁风禾不敢点灯,又实在担心自己那一拳的威力,闻声连忙压低嗓音问:“怎么是你?痛的厉害吗?“也许是过于紧张和担心,他的语气逐渐焦躁,絮絮叨叨地说了长长一段,“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屋里来干嘛?嫌命长是不是?你下次再这样吓唬人,我保证你挨的拳头比今天还硬!”
叶景行的嗓音低得仿佛浅淡如水的月色,“我……害怕,睡不着……能和你睡一屋吗?”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丁风禾能清楚听见叶景行的心跳声。
咚咚咚,像一把砸鼓的重锤。
丁风禾心头猛震,回绝的干干脆脆:“不行!”
“……为什么?”
丁风禾愣了愣,心道这哪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思及叶景行冒着被怪物抓住的风险都要跑过来的勇气,丁风禾咬牙斟酌着措辞道:“我,我不喜欢男人,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叶景行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我打地铺。”
似乎怕丁风禾的误会更深,叶景行又多余地补充道:“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不会背着他搞出轨,而且我这个年龄,都能当你爸了。”
“……”丁风禾想骂人。
谁他妈在乎你爱谁,你乐意爱谁跟我有毛线关系。
考虑到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丁风禾忍了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少占我便宜。”
叶景行知道他说这话意味着同意了,立马顺杆子往上爬,说:“借我床被子。”
“?”
等等,他们不是在冷战吗?
丁风禾气笑了,刚想说“你真当我是你儿子?”转头看见叶景行眨着那双黑如墨的眼睛可怜又无助地看着自己,瞬间噎住。
叶景行的眼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眼睛,相反他的眼型又细又长,眼尾下垂,长长的睫毛遮挡住视线,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扇形阴影,看起来像是古希腊里魅惑神的海妖。
尤其是他长期自律锻炼拥有的紧实肌肉,使他更贴合海妖的形象。
但海妖的性格都十分开朗,也很会来事,从不会晾君主整整三天。
丁风禾清了清嗓子,撇撇嘴决定原谅他三天来的所作所为,勉为其难地用气声说:“只借被子,不准拿我枕头,还有,晚上不准打呼噜,吵到我的话我会把你扇醒。”
叶景行说:“谢谢。”
叶景行抽了最薄的一床被子铺到地上,以胳膊作枕头,以外套作盖被,简简单单创造出新的床。
丁风禾躺在床上静静听他翻腾的动静,一时间竟忘了门外游荡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纸糊的窗户外传来几声公鸡的啼叫声。
天空渐渐吐白,室内外温度显然降到了一天内的最低线。
丁风禾数到第561只小羊的时候,听到地上躺着的人咳嗽了几声。
丁风禾闭着眼睛继续默数。
562只羊,563只羊……
“咳,咳咳。”
564只羊,565……
“咳……”
丁风禾捂住耳朵,不为所动地数。
56……
“咳咳……”
56——烦死了!
丁风禾拧眉翻身下床,将盖被一把扛起来,动作粗鲁地扔到蜷缩成虾的叶景行身上。
重新躺下后,丁风禾闭眼继续酝酿睡意,在第580只小羊报道前,听到了来自虾的道谢声。
丁风禾没吭声,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半晌,在丁风禾以为对方终于安静的时候,忽然听到地上躺着的人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丁风禾浑身一僵,彻底失去睡意。
翌日清晨。
众人都早早起了床。
昨晚堂屋的动静想必每个人都听见了,但除了怪物本身的声音,并没有听见其他响声,因此大家都在好奇昨晚究竟有没有出事,想趁着在院子里洗漱的时间仔细地观察其他人的神情。
四人组见几个新人吃过土房的东西还安全活着,也有样学样地去厨房做了顿饭。
衬衫男见不得他们那自私到极致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骂了几句。
“还是你们会做人,把别人都当垫脚石。”
高个男人不服气地想回嘴,却被其他三人拉了回去,一场骂战死于腹中。
“随便你们怎么抱团。”衬衫男冷哼一声,将昨天小雨分享给他的规则说明抽出来,拿在手里炫耀般晃了晃,“我们也有我们的军师。”
田田提醒道:“哥,这是小丁的东西,你别给扯坏了。”
“不会坏,我小心着呢。”衬衫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看向三人组,“陈磊,等会儿吃完饭我们俩出去找找线索,说不定能有大收获。”
陈磊不好拒绝,在场的除了衬衫男,也只有他是男性,他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去冒险。
“好。”陈磊不情不愿地应了声,不甘心地在堂屋和院子里扫了一圈,惊讶道,“小丁和他搭档怎么没出来?”
田田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边挽袖子往厨房走边解释说:“他搭档刚刚出来了一趟,说小丁还在睡觉,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们。”
陈磊说:“那就等他睡醒了咱们四个男生一起出去吧。”
衬衫男听出陈磊的不愿意。
等小丁不过是托词。
衬衫男想起四人组的嘴脸,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嫌弃的情绪,冷声道:“昨晚上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有什么可怕的?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小雨和田田胆子大。”
事实胜于雄辩,陈磊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气呼呼地起身走开。
生前死亡的惨烈画面在脑中一遍遍回闪,四面八方的情绪和毫无头绪的任务逼得衬衫男的心底越发灼热,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陈磊,仰头灌下一碗凉水,攥着皱巴巴的A4纸一拍桌面,决定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早死早托生!”
“哥,你先别冲动……”田田温声劝道。
“我没冲动!”衬衫男抹了把脸,站起身,“我现在知道规则了,就有底气出去找线索,有机会获得碎片,等在这里只有一个死字。”
碍于她们是女孩,衬衫男没说重话,戴上眼镜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田田追出去,想拉住他,“哥,哥你听我说——”
“滚开!臭死了!”
衬衫男走得急,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被院墙边的石头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眼镜飞出去几米远。
掌心被砂砾磨破了层皮,衬衫男心情本就不好,身体的痛感加剧了情绪的变化,因此在看到脏兮兮的乞丐冲出来想帮他捡眼镜的时候,他下意识吼了句。
乞丐瑟缩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瘦小干瘪的身体紧紧贴在土墙上不住的发抖。
衬衫男叹了口气,礼貌地说了句抱歉。
乞丐大概没听懂,依旧扒在土墙上发抖,蓬头垢面的看不清五官。
衬衫男捡起眼镜,发现镜片已经裂了一道痕,戴上后很影响视线。
但是眼下也没有修复的店面,只能先戴着,等任务通过后找灵魂碎片收集公司的辅助人员帮他想想办法。
衬衫男没再管乞丐,沿着昨日NPC带他们走过的路原路返回。
如果能遇到昨天的NPC就最好了,他应该能提供不少线索。
中午,丁风禾睡醒了。
窗外日头正烈,屋内温度直逼三十度。
丁风禾热出一脖子汗,头重脚轻地走到院子里,拧开塑料水龙头,正准备洗把冷水脸,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回头,叶景行靠坐在三寸六分高的门槛上,拿着蒲扇轻一下重一下地给自己扇风,口中喃喃道:“要变天了。”
丁风禾瞬间吓醒了。
“小丁,你睡醒啦。”田田从门后探出头,弯起眉眼笑着说。
丁风禾揉了揉眼睛,瞳孔聚焦在叶景行那张平静的、帅气的脸上,很想去厨房提刀杀人。
田田说:“给你溜留了饭菜,你趁热吃了吧。”
“好,谢谢。”丁风禾侧头,用眼神狠狠剐了刀叶景行。
叶景行揉着感受到天气变化而酸痛的膝盖,无辜地皱起眉。
他又怎么了?
田田跟着丁风禾一起坐在四方木桌前,苦恼道:“那个哥自己出去找线索了,我劝不动他。”
“他拿着规则说明,应该不会出事吧?”小雨担忧得眉眼都皱在了一起。
丁风禾嚼了口饭菜,没给出她们理想中的回答。
规则说明是044根据她以往的顾客经验总结的,但适不适用他们现在所处的怨念世界就不得而知了。
漫长的沉默填满了呼吸的间隙。
眼看丁风禾马上吃完,田田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找找他吧?”
“等他回来。”一直没有参与集体活动的叶景行难得开了口,“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
“可是……”
丁风禾放下碗筷,顺着叶景行的话接道:“晚上如果他没有回来,明天就想办法去找他。”
傍晚,日落西山。
衬衫男疲惫不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墙边。
小雨连忙赶出去迎接,搀着他进了堂屋。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衬衫男摇摇头,嘴唇因暴晒起了层皮,他灌下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喘着粗气道:“虽然没找到线索,但我敢肯定外面没什么可怕的,NPC都是正常人,亲切热情的像我老家亲戚。”
小雨和田田大喜过望,连忙给他又倒了杯凉水,递到他手边。
丁风禾和叶景行为避免今晚再次失眠,早早回了房间酝酿睡意,因此他俩没遇上风尘仆仆的衬衫男。
当晚,巨大的、腥臭的鼻息再次飘进每个人的屋内。
丁风禾吃了昨晚的亏,今天提前用被子捂好鼻子,睁着眼静静等待怪物离开。
但与昨夜不同的是,今晚怪物并没有在他房间门口停了太长时间,几乎是略过了他,因此丁风禾的准备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丁风禾失望地推开被褥,偏头和地上的叶景行对上视线。
叶景行用口型无声地说:“你睡吧,我守着。”
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的明亮,丁风禾看着叶景行隐没在黑暗中的半边脸,倏地想起昨晚听到的那句梦话,耳尖瞬间烧热。
下一秒,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伴随着重物碰撞声和咀嚼声,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