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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私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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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倾颓,斑驳的海洋神像依然倔强地矗立着,残缺的三叉戟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残缺的彩窗投下诡谲的光斑,希尔曼喉结动了动,他很想离开这里,或者履行他的职责,烧毁神像,双脚却如生了根,鬼使神差地动不了,走不脱。
他盯着神像,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授勋仪式上帝国旗帜的猎猎作响,战壕里腐烂血肉的腥臭,还有炮火中支离破碎的惨叫……
一切如一团乱麻盘踞心头,希尔曼握紧腰间的配枪,手臂上青筋毕现,蓄势待发,突然——
冰凉的指尖突然覆上他扣动扳机的手。
他低头,撞进丹妮莉丝湛蓝如湖的眼眸里。
暴虐、担忧,甚至是最轻微的不安都在这一刻像是被深邃湖水覆盖,犹如薄雾消散在清澈湛蓝的天空中一样,突然消失殆尽,心绪慢慢地诡异地平静下来。
忍耐,她想在神像面前许愿。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种能上军事法庭的好事,你怎么不喊你的未婚夫来?”
丹妮莉丝气鼓鼓地踩了他一脚:“这种浪漫的时候你提他干嘛,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刻!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希尔曼皱了皱眉,定定地逼视她的眼睛。
他突然放弃了本来想问的问题,转而问:“到底要干什么?”
丹妮莉丝学着小孩子的声音撒娇:“我想和你结婚呀。”
他的瞳孔倒映她摇晃的,没个正形的身影。
希尔曼突然揽过她的肩,她刚好贴在他的胸膛。
他伸手绕到丹妮莉丝颈后,精准地摸到抑制贴的位置,熟练撕开。
希尔曼带着枪茧的指尖抚摸过腺体的位置,那里的咬痕已经痊愈,腺体平静温柔地匍匐在皮肤底下。
丹妮莉丝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脖颈后的痒意,腺体附近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的脸瞬间涨红,慌乱的声音带了一丝诡异的兴奋:“啊啊啊!要在这里吗?不太好吧!我都没做好准备呢!”
天呐!没想到玩那么大的!
等会我该开心接受呢,还是被迫接受呢?
我应该一把推开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你在想什么呢?”
她感受到希尔曼说话带来的胸腔震动,头顶传来他带笑的嗓音。
希尔曼贴回抑制贴,扶正丹妮莉丝的身姿,又退后一步打量她:“临时标记已经消失了,你怎么还是缠着我?”
丹妮莉丝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颇为遗憾地追问:“真的什么都不干么?”
希尔曼浮现一丝无语的笑,屈指弹了弹丹妮莉丝光洁的额头:“满脑子黄色废料,这里很适合干什么吗?”
“切,没情趣。”她撇着嘴扭过头去。
“所以?”希尔曼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丹妮莉丝双手捧起小心脏,眼睛闪闪发光:“等你成为老爷爷了,就会想着:那个和我在海洋神殿私定终身的Omega现在过得好吗,多浪漫啊,你说对吧?”
“停——”希尔曼冷酷地打断她的幻想,"等到了那时候,大概只会觉得幼稚。"
“哎呀,好烦,可以了,你可以闭嘴了。”丹妮莉丝踮起脚想要捂希尔曼的嘴。
指尖刚碰到希尔曼的唇角就被他偏头躲开,她踉跄半步,险些栽进他怀里。
希尔曼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故意退后一步,让她够不着。
丹妮莉丝叉腰:“配合我?"
希尔曼假笑道:“配合你。”
丹妮莉丝顿时眉眼弯弯,用那种“好不容易逮到冤大头”的得意语气命令道:“快跟着我念:我和世界上最最最漂亮的丹妮莉丝在父神面前起誓…”
希尔曼:“……”
怎么还夹带私货……
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你等等,我搜一下怎么宣誓来着。”
不靠谱的Omega打开光脑,手忙脚乱地搜索了起来。
希尔曼:“……”
“怎么有那么多个版本啊?”丹妮莉丝举着光脑到他的眼前,滑着屏幕,苦恼问道,“你看看,哪个比较浪漫?算了,还是选个比较好记的。”
“……”
希尔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行了。”
他伸手把她的光脑关掉,在丹妮莉丝疑惑的目光中,像端起一件自己最喜爱的玻璃工艺品那样,轻柔地捧起她漂亮饱满的脸颊。
希尔曼目光专注地描摹她的五官,丹妮莉丝愣愣地对上他的眼眸,阴郁危险的灰蓝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充满温存,温柔的笑意荡漾在他别样昳丽的唇边。
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如此愉快而不真实,她像初生的小动物,毫无防备、充满活力闯进这个世界。
快活、戏谑、懒散,总觉得在做梦,过上了另外一种活泼明快的人生。
那些假意讽刺的嬉笑玩闹的时刻,暮色四起,昏黄路灯,大雪纷扬,沿着清冷街边漫步。
听她絮絮叨叨说少女心事,思维跳跃又不着边际,说到开心处便兴奋地转圈跳跃。
漂亮的裙摆、款式别致的皮鞋,看她跨水坑的时候撩起裙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一开始还会自己提起裙摆跨过水坑,到后面便是理直气壮地撑着他的手臂借力跳过去。
他便无可奈何又听话地微微绷起手臂,好让她撑得更方便些。
那些岁月温柔安好,每个清晨总带着烤面包的焦香与温暖的咖啡豆香,好像闻到了阳光的气息,暖绒绒的,活泼可爱。
她所在之处,是比费维斯更适合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大小姐,是活泼典雅的小公主,会做很多好吃的,记得每个人的喜好,监督他认认真真吃每一顿饭,乐此不疲地把各种包装的太妃糖塞进他的口袋。
希尔曼伸手接住从她发梢滑落的月光,任那抹虚幻的银白在掌心碎裂。
不要懦弱、不要惧怕、不要像个失败者一样畏畏缩缩、踌躇犹豫,这并不是他的性格。
勇敢地沉浸,即便是梦。
“我,希尔曼·弗朗,”希尔曼的声音在废墟中清晰回荡,"以神明与星辰的名义起誓。"
“将会守护丹妮莉丝·奥珀林,直至利剑锈蚀,星辰陨落,心脏停息最后一搏。”
世界一片安静。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心处。
温柔、虔诚、没有信息素味道。
不需要复杂的仪式让我来纪念你,
你是偶尔降临的战后阳光,
你是暴风雪后的春和景明,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二十五年人生的第一次失序。
*
丹妮莉丝第二日夜晚收到了一份礼物。
亚特兰的冬雨裹着寒意浸透珊瑚石板街道,壁炉火焰沉默地跳动,映得客厅金橙橙的、暖烘烘的。
丹妮莉丝洗完热水澡,吹干了头发,裹着浴袍窝在沙发里,光脑上蹦出两条信息:
加里:【邀请您明晚19:00于约瑟芬酒店共进晚餐。】
(附注:请务必准时,家父希望正式商谈订婚事宜。)
拉斐尔:【陪我参加迎新晚宴,白塔餐厅。】
丹妮莉丝撇撇嘴,毫不犹豫地忽视了拉斐尔,她和他也没那么熟吧。
她的手指悬在加里的消息上方,正打算用“我奶奶生孩子了”搪塞过去,光脑突然一震,克莉丝的消息强势弹窗:
克莉丝:【你妈说,敢放鸽子就冻结星际账户。】
(三秒后,又补了一条:【别装没看见,我知道你在线。】)
丹妮莉丝猛地攥紧光脑,瞪大眼睛。
天杀的!这简直是对一名大学生最致命的威胁!她咬牙切齿地想。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当个富二代,没有星币,她怎么继续过骄奢淫逸的生活?怎么坐在市中心大平层落地窗前说"我不需要很多钱,我只需要很多爱"?!
太歹毒了。
门铃就在这时突兀响起。
丹妮莉丝拉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雨气扑面而来,逼得她后退半步。
希尔曼堵在门口,水晶灯照在他染血的武装带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晕。
他的军帽还在滴水,左手随意地拎着,黑色军装被鲜血染成暗红,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像刚完成一场凶杀案,顺道过来。
“你明晚有没有空?”希尔曼开门见山。
巧了,还真没有。
“有约了。”丹妮莉丝下意识回答。
“约会?”希尔曼眉梢微挑。
顶着对方眼神的巨大压力,丹妮莉丝莫名有点心虚地点头:“嗯呐。”
希尔曼舌尖舔了舔后牙槽,灰蓝虹膜冷冰冰的,空气中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沉甸甸压下来。
后颈的腺体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被标记过的腺体立马分泌安抚素,甜腻的百利甜在空气中徒劳地试图中和白兰地的凛冽。
丹妮莉丝赶紧退后几步,拉远距离。
他信息素告诉她,他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对她去约会这件事情,对她拒绝他的邀约这件事情。
丹妮莉丝不理解,她微微仰起脸,一脸无辜甚至有点委屈地看他,眨巴着眼睛,希望他给点提示。
她的语气如此平静,如此自然,如此愉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副什么都不懂、无辜的天真样子。
希尔曼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让他几乎要气笑出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生谁的气了。
生她的,生加里的,还是生自己的,喜欢上这样一位无知天真到无可救药的、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Omega。
漫长的静默,希尔曼突然扯出个毫无温度的笑:“祝你和未婚夫百年好合。”
这一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就像是在说“见鬼去吧”一样。
他冷笑着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返,从染血的内衬掏出个丝绒礼盒塞给她:"脏了,处理掉。"
丹妮莉丝打开礼盒,盒盖掀开的瞬间,湛蓝的天鹅胸针在灯光下流转。
天鹅纤细脖颈高傲仰着,漂亮、优美、璀璨,每一处棱角都闪着完美无瑕的光。
“这都被你找到了。”丹妮莉丝低头调侃,可无人回应,她抬头发现走廊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军靴留下的血痕,暗红在走廊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证明他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