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佳话》尹君思庭

7、最终章

　　七、

　　开了庭院的后门，在中在巷子里悠悠然的散着步。

　　允浩房里的灯还没熄灭，在中看着看着就踮起了脚，发觉自己的姿势有些古怪，赶紧摆正身子，眼角却还是不自觉了往上挑。

　　乱了。
　　有些情愫果然不是你不刻意去想起就可以浇灭心里的火的。

　　夜凉月洁，想起在金府和允浩一同赏月的日子，如今皎洁的月色映着形单只影，难掩心中丝丝的失落。

　　男人，还是会喜欢女人吧，何况在中深知自己的姐姐，知书识礼，乃女子中的佼佼者，和允浩匹配不说，更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定必成为一时的佳话。

　　神女有意，襄王应当有梦，试问谁能抵挡如此优秀的女子，姐姐更是为了允浩学女红，亲自下厨。

　　在中越想感觉思绪越是杂乱，那些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的情愫疯狂涌出，像是找不出源头的藤蔓，纠结于一身。

　　抬起头，迎面走来了三个健硕的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蒙面，只是拿着布袋直直的套住了在中，被凌空抱了起来，在中不停的挣扎，后脑受到重击，晕眩了过去。

　　屁股一阵疼痛让在中清醒过来，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低沉的男声。

　　“金在中。”嗤笑的男声从上方响起，接着眼前的黑布被扯掉，花了好些时间适应了光线，才勉强辨认出来人的样子，“九易帜？”
　　九易帜捏紧在中的下巴，带笑的打量他的脸，在中想要挣扎，双手被束缚着，不得动弹，只得不停的晃动身子，却挣不脱他的钳制。

　　“发现我失踪了，我的朋友一定会报官的。”

　　“哼，别想拿我叔叔威胁我，这里是杭州，可不是晋城。而且，我告诉你，只要不把你弄死，谁也奈何不了我！”

　　“你把我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记忆中和这个人有关联的就上次他强娶林家小姐为妻的事情，想必是那次的事情结下的梁子，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一路跟来了杭州，完全是有备而来的。

　　县老爷是不会纵容他做这样的事情的，他背后的支撑到底是什么人？

　　“你一直是我的眼中钉，知道吗？姓林那女人，我不是非她不可，只是我听不惯她念叨着非你不嫁的话，好像整个和晋城就只有你是个男人，而我只是一块烂泥。你看过她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吗？

　　叔叔口中的你也是个不可挑剔的才子，任何的盛会，风头都给你抢了去了，我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赞同的，就因为前面总有个你！就连女人，你也要跟我抢！金在中，既生瑜何生亮，你听说过吧？”

　　在中并没有表现慌乱，也不再挣扎，“你要杀我？”

　　“哈哈，”九易帜直起腰，“杀了你，我得填命，除掉你最好的方法，不是杀了你，是毁了你。”

　　使了个眼色，便有个抓起了在中，“你们这些文人墨客，不是最注重自己的名声吗？以你这姿色，女人都会汗颜，想要名扬四海再容易不过了。”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在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样的结果将会被杀死他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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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被翻了个遍，仍没见在中的踪影，有仟去联络官府，俊秀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有结果，允浩的脸色是越来差了。

　　王小姐嘤嘤的抽泣着，王老爷在一旁安慰她，允浩看着这个女人越觉得心烦，“给我住嘴！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别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王小姐被这么一吼，停止了哭泣，望着这个不怒而威的男子，一时失了神，王老爷也被震慑了，父女两就这么盯着允浩的侧脸看。

　　王府外忽然聚集了许多官兵，府上下人前来通报说，巡抚大人正在前厅等候。王老爷慌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理整理衣服，赶紧出去。

　　“未知巡抚大人到来，有失远迎，还望……”
　　“臣龙翔西参见陛下！”

　　巡抚大人下跪行礼，身后的官兵也悉数跪了下来，王老爷惊讶的回头一看，那郑公子正襟危坐在堂前，挥一挥手，“都起来吧。”

　　王老爷这才意识过来，方才忘了下跪了，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俊秀跟随有仟去官府报案的时候已经得知他两的身份，却还是忍不住吃惊。如今站在堂前的郑允浩，和那个记忆中谦逊彬彬有礼的贵公子相比，身上多了一种不怒而威的气魄，使人不由自主的敬畏起来。

　　“杭州知府是谁？把他的乌纱给我摘了！”

　　“是，臣遵命。陛下，臣已经派人到各个镇上去寻找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在中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想必是遇上什么意外了，否则他不会这样不辞而别的，有仟和俊秀回去和晋城打听消息去了，看他是不是回去了，另一方面，派了官兵在杭州四处找寻，如果是盗贼所为，看到官府的行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呆坐在王府，允浩是怎么也坐立不安的，又不能单独出去寻找，只得在此等候消息。

　　有仟是在天黑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在中并没有回去和晋城。与此同时，巡抚大人龙翔西也赶来了，“有消息了吗？”

　　“回陛下，根据陛下所画的肖像，我们找到了相似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

　　“此人是金华凤美楼的花魁。”

　　允浩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即使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不能放过丝毫的可能，“马上出发去金华。”

　　龙翔西已经派兵在凤美楼看守着，以防万一。允浩没有上他备好的马车，翻身上马一路朝着金华的方向狂奔而去，有仟和俊秀紧跟在后面。

　　在中被人喂了药，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的穴道也被封住了，动弹不得，被人按着穿上那大红的衣服，画上了妩媚的浓妆，越发妖艳动人，可是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有想呕吐的感觉。

　　这里是妓院，九易帜口中说的把自己毁了，就是要把自己变成肮脏之人。

　　在中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听得九易帜和那鸨母说了，今日破例，在这里让他这么一个男人当花魁，收到消息的许多人都抢着一睹他的风采，毕竟这封建的世道里，男人卖身，是件多么新鲜的事情。

　　允浩虽然不经常到民间去，但是偶尔出巡也曾听闻过，凤美楼那样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妓院，那里的女子供人玩乐，男人在里面钟情声色，一派萎靡。要真是在中出现在那种地方，难保不会引起那些男人的兴趣。

　　身为一国之君，身边美女无数，同样难以自控的对这个同样身为男子的男人动心，他身上有种超脱凡尘的气质，淡雅而恬静，涵养极高，善良而正直，这样美好的品质全都集于一身，很难教人不爱他。

　　“驾！”想着心里就焦急万分了，允浩恨不得马上就赶赴金华。

　　有仟见状，狠狠甩了甩马鞭，赶紧跟上去，如今允浩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必须要加倍的小心保护才行。

　　凤美楼因为在中的出场而热闹万分，那场面，比金华第一花魁出场更甚之。在中被人架着上了台，望着台下那些欲望的眼睛，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九易帜站在后面等着看好戏，他旨在毁掉在中的名声，在这个世代这个国度，男色是个禁忌的话题，只有一两本小人书会提到关于男男之间的事情，至今还没有人尝试过，所以众人抱着极大的好奇心来一探究竟。即使不能初尝，听一番亦能长见识，津津乐道。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在中站在台中央，鸨母摇着扇子走了上来，“大家都知道今日我凤美楼来了个美男子，有兴趣的爷尽管出价。”

　　“先看看货吧！”台下一片起哄，鸨母抿抿嘴笑笑，“那就让大爷看一看。”说完就伸手扯开了在中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膛，那半遮着的两点，若隐若现的好不勾引人的目光。

　　在中羞得闭紧了眼，一脸痛苦的样子，可是手脚不得动弹，完全是任人宰割，台下闹哄的声音越发激烈，男人原始的欲望被挑了起来。

　　“我出一万！”
　　“五万！”
　　…………

　　喊价声此起彼伏，男人身边的女子都无趣的拉下了脸，咬牙切齿的看着台上那个妖艳的男子。

　　风从胸前潜入，凉飕飕的，在中的心一片死灰。光是这样像一件廉价货物摆在人前供人叫卖就无法忍受了。

　　他的身体，除了自己，从未被其他人看过，这是莫大的耻辱。九易帜一定在身后看着，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喂自己吃药，封了自己的穴道，就是要让自己清醒着目睹这屈辱的一切罢了。

　　他不惧怕自己事后会报官，想必有人在他背后为他撑腰。这下可怎么办？自己无缘无故被掳走，郑允浩会知道吗？

　　从被掳走那一刻开始，心里就一直想着他，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失踪了，会派人前来寻找，可是事已至此，在中希望他能待人来营救自己，却又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见面。

　　这样耻辱的事情，自己都无法接受，要是让郑允浩看到了，往后该如何去面对他？

　　闹哄哄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吓得禁了声，齐刷刷的看向身后破坏掉的门，允浩你这光站在门外，身后是把凤美楼团团围住的官兵，那气势，一下子就把全场的人都镇住了。

　　鸨母惊慌失色，台下的姑娘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在中眯起眼，等待着那人步入灯光下，才看清那人的面目，竟然就是心中所惦念的允浩，那一刻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而后看到他身后的俊秀，眼泪止不住灌满了眼眶。

　　抓住在中的大汉不知所以的拖拉着在中往后台走去，允浩一眼就看到了浓妆淡抹的在中，飞身上台，三两下解决了大汉，一把将在中护在怀里，并解下外衣将在中包裹了起来。

　　在中的心跳速度变得很快，那有力的撞击声，似乎心脏都要从咽喉挑出来了，但是窝在允浩坚实的怀里，仿佛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允浩能给人这么一种安全感，即使如今的在中仍不知道他的身份。

　　在允浩的怀里闭了闭眼，允浩赶紧给他松绑，在中的身子无力的靠着他，眼神有些迷蒙，“在中？”

　　“允浩……”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九易帜的人才发现被官兵包围了，一下子慌了起来，赶紧从后面逃跑，却被有仟拦截了下来。

　　巡抚龙翔西将一干人等抓回府衙候审，允浩把受到惊吓的在中抱上马车，由有仟驱车离开。

　　回到杭州，在龙翔西安排的地方住了下来。允浩亲自打来热水，给在中洗刷。俊秀拿着干净的衣服，看着两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好把衣服放下，悄悄的退了出去。

　　在中有些退缩，长这么大，从没有在外人面前不着衣衫，加上不久前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难免有些心理阴影。

　　允浩的手停在半空，心揪着疼痛了一回，柔声道，“我给你擦干净脸上的东西吧，一定很不舒服吧。”

　　试探性的伸手擦上他的脸，冰凉凉的脸颊接触到温暖的毛巾，在中忍不住颤了颤，允浩一心专注的为他擦拭，在中的心也就安定了许多。

　　“我自己来吧。”在中接过允浩洗干净的毛巾说，允浩也不勉强，“我让人打水进来，你好好泡个澡。有什么尽管喊一声，我就在外面。”

　　在中点了点头，允浩看了他一眼，带上了门。

　　有仟看着俊秀从房里出来，走了过去，“不用担心了，没事了。”

　　俊秀点了点头，“你说，哥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哥是个多好的人啊，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有仟看着俊秀握剑的手捏紧了拳头，渐渐的发紫，伸手包住他的拳头，让他放松下来，“苦尽甘来，听说过吗？”

　　“哥的幸福，在哪里呢？”

　　有仟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那点着灯的房间，“也许，就在身边，只是没有发觉而已。”

　　泡在热水中，在中的心也慢慢的安定下来，回想之前的事情，难免有些羞涩。被允浩那样在乎着，也许他只是当做兄弟般的照顾，可是在自己的心里，他的形象却不只是一个仗义相助的朋友。

　　允浩赶来的那一瞬间，在中心中多年来的防线一下子就断了，要不是被人制约着，要不是无法动弹，他是那么的想要投进他的怀抱。允浩像是读懂自己的心思般，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身边。

　　在马车里两人共处，允浩总是担心的看着自己，那样温柔的眼神，让在中的心像只小鹿般上下乱窜，好不自在。之前所有的伪装，都不堪一击了。

　　在中有些后怕，再这样下去，难保自己会一时冲动，难以自拔。

　　可是允浩的温柔，自己又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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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翔西亲自审问九易帜，九县老爷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惹起轩然大波，由巡抚大人亲自审理，原打算派人到宫里找如妃帮忙，听说，是当今圣上微服出巡撞破的案，亲自带兵将人抓获，这个念头也就打消了。

　　在中整理好情绪后，坚持要上堂指正九易帜。允浩看到恢复过来的在中，赞许的点了点头，让俊秀陪同他一同上堂去，自己则和有仟坐在后堂听审。

　　九易帜面对审问，并不慌张，倒是急坏了一旁的县老爷。

　　“大人，我想要见一个人。”

　　“什么人？”

　　“当今皇上最宠幸的如妃。”

　　龙翔西看了一眼坐在帘子后的人，一拍惊堂木，“证据确凿，不容你抵赖，即使当今皇上亲自来到，亦帮不你。如果你坦诚认罪，本官可以念在你乃是九家单传，从轻发落！”

　　“既然大人知道我是九家单传，又是当今如妃娘娘的侄子，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妃可是知情的，否则杭州知府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人，为官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大人不会与妃娘娘为敌吧。”

　　“放肆！”惊堂木再次响起，九县老爷想不到这事情竟然是如妃默许的，难怪这孩子如此胆大包天。

　　帘子挑了起来，允浩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堂下的在中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后堂出来的允浩，所有在外听审的百姓的目光都跟随者这个威严的男子。

　　一直以为的郑包子，竟然是当今天子郑允浩？！

　　“陛下。”龙翔西拱手道。

　　“如妃是吗？朕知道了。为官之道，龙爱卿应当很了解，不需要你这个贱民提醒。法力不外乎人情，但是对于不知悔改之徒，无需宽宏！依法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臣遵命。”龙翔西再次坐回椅上，再拍惊堂木，九县老爷双腿发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岁爷的龙颜，九易帜的事情怕是保不住了，这下还连累了如妃。

　　在中看着九易帜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官兵拉下去，才松了口气。周围观审的人议论纷纷，听着那些话，在中不由得再次回想起那耻辱的一幕。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怕是不用多久，整个和进城都会知道，自己被卖进妓院成为史上第一个出卖色相的男人了。

　　“在中。”允浩的声音柔柔的，回过神来，在中连忙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允浩的心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轻轻将他扶起，“你这是怪我吗？怪我没有告知你我的身份？”

　　“草民不敢。”

　　“你不敢，可是你的心里是这么想了。”允浩松开手，看了看渐渐散去的人群，“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会派人将消息封锁住，你不用担心。”

　　“谢陛下。”在中的心中却不这么想，悠悠众口是难以堵截的，即使你是权倾天下的天子。但还是为允浩这样体贴而感动着。

　　“回去休息一下吧，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告诉我一声。”

　　允浩的身份公开了，不能住在客栈，在龙大人安排的地方住下了，但还是派人在客栈守着。

　　如今两人的距离就更加遥远了吧。

　　从床上爬起来，点了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撮干花。失去了颜色的花朵，仍残留着一丝怡人的清香，将记忆带回那个早晨。

　　“你知道萱草名为忘忧草，却不知道我为何而忧吧。”

　　虽然料到允浩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却没料到他的身份竟然如此的尊贵。为了自己曾有那么几瞬间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而感到羞愧不已。

　　他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后宫嫔妃数千，倾慕他的女子何止千万，而自己是一个堂堂的男子，却对他动了邪念。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金在中，你该清醒了。”

　　尽管弱冠之年就发觉自己对女子不能动心，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取向，可是也未曾对男子动心，只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直到遇上了那个问路的陌生人，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他彬彬有礼的微笑。那时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越想摆脱就越是纠缠不清，大概就是这样吧。

　　谁知道会和一个陌生人有这许多的纠缠？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担忧，如此担忧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想要不去管不去理，或者哪天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却没想到，非但不退减，还日益加深了。

　　人果然是不能贪心的啊。

　　姐姐喜欢他，倒有可能入宫为妃，只是不知道姐姐那性子，愿不愿意和众多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是姐姐为了他改变了这许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来天子风流，姐姐乃是倾城的美人，郑允浩也许会把她接入宫中吧。

　　而自己呢？从来就只是痴心妄想，不管是想要和他成为知己还是更亲密的关系。都是说不得，实现不了的。

　　快刀斩乱麻才是上上策，否则让他察觉到丝毫，就会招来灭门之灾了。

　　吹熄房里唯一的光源，在中和衣躺下，几乎是一夜无眠。

　　一路上，在中变得沉默寡言了，眼里的忧愁加深了，允浩看在眼里，想要和他说说话，在中却总是礼貌的应答，更多是拘谨和畏惧，和跪在堂下的臣民并无差异。

　　允浩不想要这样，他想念从前的时光。即使不亲密，至少很亲切。

　　两个人之间不小心的肢体触碰，在中的反应总是很大，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心里存在芥蒂，但是回到和晋城后，在中的眼神明显的闪烁了起来，不知不觉的拉开了和自己的距离，允浩才意识到，在中是故意避开自己的。

　　回到金府，原以为会遭到大姐类似于关切的逼问，却意外的风平浪静，城中的人见了自己，也表现很平常。

　　在中侧脸看了看身边的允浩，难道他说的话，影响力真的有那么大？

　　恰好允浩也转过脸来，视线就这么对上了，在中首先撇开了视线，“俊秀，陪哥到竹庐看看吧。”

　　“好啊。”俊秀收拾了一下，“朴有仟，你去不去？”

　　有仟看了一眼允浩，明瞭的走了上去，“好啊，我也好久没见小黄花了。”

　　“什么小黄花，是黄花儿！”

　　允浩自然也跟了上去，在中本想逃离这里的，却没想到俊秀会叫上有仟。念蓁想要跟去，俊秀拉住她说，“允浩哥说想念家里的凤梨酥，你会做吗？”

　　“真的？”

　　“当然，他昨晚跟我说的，没看到允浩哥最近眼神有点忧郁吗？看样子，他是想家了，想家的话，他就会离开了……”

　　念蓁二话不说就朝前面大家几人挥挥手，“我还有事，你们先去哦。”

　　有仟看着俊秀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这样的俊秀很陌生，才转脸的时间，俊秀便若无其事的走回他的身边，拍了有仟一掌，“还不走吗？”

　　俊秀拉着有仟遛鸟去了，平时俊秀总是很积极的陪着在中打扫的，今日的反常，在中也不明就里，权当他太久没和黄花儿，有仟玩耍了，就由他去了。可是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他和允浩了，难免有些局促。

　　“陛下，你坐一下，我去烧水。”

　　“我帮你。”

　　允浩想要接过在中手中的水壶，在中一个激灵的躲避，撞上了桌子，磕到腰，痛得弯下身来。

　　“在中，没事吧？”

　　“我没事，陛下。”

　　“在中，不能像俊秀那样，只把我当郑允浩吗？”

　　“陛下，恕在中不能。君臣始终有别，不知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见允浩不答话，在中继续道，“陛下的身份已经泄露了，如今纾尊降贵住到金家，要是发生了万一，金家上下都担待不起。为了万民的福祉，陛下还是尽早回宫为上。”

　　俊秀和有仟在外徘徊到黄昏才回来，却见两人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尴尬了，一人在前厅，一个在后院。

　　“我们走吧。”允浩站起来，有仟还没反应过来。

　　“要回家吃饭吗？今天不在这里吃了？”俊秀问在后院打理花草的在中。

　　“允浩哥是要离开和晋城了，回到他的地方。”在中没有转过身来，依旧弯着腰，埋头整理花圃。

　　允浩看着那个背影，坚决了转过脸，生怕多看一眼有些话就会冲口而出，直直的走了出去，有仟只好赶紧跟上。

　　俊秀看了看哪个坚决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已经停下手中工作的在中，心想，这两人怎么这么别扭。

　　然而离开竹庐后允浩没有回金府，直接就离开了。在中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花了一个下午做好了凤梨酥的念蓁更是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离开了？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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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蓁的心情一落千丈，花园里的花被折腾得厉害。另一边的在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下人们都很担心。

　　俊秀看着池塘里的小金钱龟，也忍不住想起了有仟。那个在大雨滂沱的黄昏里，浑身湿透狼狈到不行的家伙，那个现在泥淖里只露出个亮晶晶额头的家伙，那个在哥哥出事，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安心的家伙。

　　“少爷，少爷！”下人匆匆来报，俊秀回过神来，起身拍拍衣摆，“什么事了？”

　　下人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过来，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找二少爷的，但是大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来找三少吧。

　　“王老爷和王小姐来了。”

　　“王老爷？”

　　经过上一次的见面，王小姐对在中越发的倾心，王老爷考虑到两家的交情和两人的年纪，也是时候把婚事办一办了。原以为上次在中过来是为了婚事而来，没想到回去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见任何消息，便主动上门来了。

　　“婚事？”在中从房里出来，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俊秀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贤侄意下如何？虽然说金家有长女未嫁，次子不得成婚的规矩，可是，你喝铃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念蓁也有自己的意中人，要不，就……”

　　在中看了看坐在王老爷身边那个含羞的女子，那是很早就认定的未婚妻，可是不管怎么看，也无法找到那一丝心动的感觉。曾经就那么想着，等到适当的时候就娶妻生子，过着常人般的生活，可是自从遇上那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止一次的动摇了。

　　忘忧草，却无法让我忘忧。

　　既然那人已经离开，两人的身份更有着天壤之别，一切都应该到头了，这样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是在中不对，这事应该由在中亲自上门提出，劳烦王叔叔和铃儿过来这一趟了。”

　　王老爷见在中答应，顿时眉笑颜开，铃儿的脸红扑扑的，悄悄的抬头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子，心中窃喜着。

　　那一个下午，在中就和王老爷在客厅里商量嫁娶的事宜，念蓁也听说了这事，看着自己的弟弟先一步成婚了，心中难免的苦涩，却仍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脸。

　　俊秀走了过去，“姐，你是真的替哥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他们是自小订的亲，在中也不小了。”

　　“那你怎么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了？”俊秀伸手擦了擦念蓁的脸，“想允浩哥了吗？”

　　念蓁眨眨眼，擦掉眼中的忧伤，“那你呢？为什么不高兴？”

　　俊秀的视线转移到池塘那边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变得不快乐了。你是这样，哥是这样，我也是……”

　　“好像，那两个人来了，一切就改变了……”

　　俊秀思考再三，还是决定给有仟捎个信。虽然现在的他是御前侍卫了，但是离开前答应过俊秀，只要有事，他一定会帮忙的。

　　摸摸手中黄花儿的羽毛，“就看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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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晋城因为金家办喜事而沸腾了起来。金在中是这个城中的奇葩，无论人品家世，还是学识，都是上等的夫婿人选，如今却娶了杭州富商的女儿，有人嗟叹，有人羡慕不已。

　　上门道贺的人都快把金家的门槛踏平了，这可谓是一大奇观。

　　在中疲于应付各色各样的客人，只好让俊秀偶尔代劳。

　　在中知道念蓁的心情也不好，却提不起精神去安慰她。这天俊秀在客厅接待客人，在中忙里偷闲到庭院里休息，念蓁就走了过来。

　　“很累吗？”

　　在中抬头，挤出一个微笑，念蓁捏了他的脸一把，“别笑了，你这张脸都扭曲变形了。”

　　“是因为很累所以才这么疲惫的样子吗？”念蓁摘了一朵花，出神的盯着。

　　“恩。”在中应了声，看着念蓁手中的花，想起了那忘忧草。

　　“你不喜欢铃儿吗？”

　　在中只是抬起脸，看着念蓁的眼睛，那是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一双眸子，清澈的映着自己的样子，在中知道这是撒不了谎的，便选择了沉默。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啊？”

　　念蓁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一直坚持自主寻找婚配之人，所以至今还待字闺中。好不容易遇上了动心的男子，没想到只是一场过云雨，天一亮就梦醒了。

　　在中其实很羡慕她，可以勇敢去寻找所爱，即使没有结局，至少也没有遗憾了，可是自己从来不能。

　　他怎么告诉别人，自己对女人没兴趣，却对一个男子，一个万人之上的男子动了心？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铃儿是个好女子……”

　　“可是你不喜欢她。”念蓁接话道，接着叹了声，拍了拍在中的肩站了起来，“事已至此，姐还是希望你能快乐。”

　　“姐，”在中喊住她，“你真的很喜欢郑允浩吗？”提起这个名字，竟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只是喊出他的名字，也会有锥心之痛。

　　念蓁停住了脚步，“我一直都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只是我不想放弃，这种难得动心的感觉。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转过身来，淡淡的笑笑，“至少我现在知道了我心中的理想型，以后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寻找好了。”

　　看着念着洒脱离开的背影，在中多想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即使放弃的话只是说说也好，他现在可是连说说的勇气也没有，越是临近大喜的日子，心中对他的想念越是无法抑制。

　　身为一个男子，竟然对另一个男子产生这样强烈的情感，是为世所不容的。在这个封建保守的世道，在男风尚未出现的世界。

　　越是这样，在中便越是想要赶快成家，也许那样，就能收心，就能慢慢的淡忘那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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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一切的事情都筹办妥当了，在中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床边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移动，发出清脆的叫声，在中披上衣服，走了过去，推开窗子，黄花儿正撅着嘴巴看着自己。

　　把它放到手掌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平日黄花儿都在竹庐那边玩耍的，更不会三更半夜的飞来这边，想必是俊秀把它偷偷带来了。

　　才想关上窗，瞥见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定了定神，确定是个人没错，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有贼了？

　　才想大喊，只见那人缓缓步近，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在中。”

　　那一句柔声的在中，一瞬间就让在中的心软化下来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黄花儿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允浩也从门外进来，房里灯火通明，可以清晰看见那大红的喜字和喜庆的装饰，在中有些尴尬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我听说了，你要成亲了。”允浩说。

　　在中想要给允浩行礼，但是被允浩拒绝了，想要给他倒茶，可是桌上的茶早已经凉了，于是想要出去热点水，却害怕吵醒了念蓁。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要让念蓁知道，允浩来了。

　　这一刻的私心，很重，在中的心中很是忐忑。

　　允浩看出在中的不自在，以为他还在介怀自己的身份，想要亲和些，于是伸手去拉了他一把，结果在中敏感的往后退了，允浩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

　　“陛下，对不起。”

　　“在中，我还是你的允浩。”

　　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允浩不想错过这么一个人。

　　有仟接到俊秀的消息，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允浩说说。在中要成亲了，允浩再也坐不住了，想要出宫，可是方微服出巡回来，堆积了一大堆的事务，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折，差点就病倒了，这才赶到和晋城来。

　　“我们读的四书五经里，也许没有翩翩君子，君子好逑，可是，我确实喜欢你，你这么一个男子，让我魂牵梦萦。”

　　“明天你就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了，尽管唐突，我还是要说。或许你也感受到我的心吧，也许正因为感受到，所以才想要逃避我，是不是？”

　　见在中依旧沉默，半低着的头，几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允浩的心顿时凉了一截，想要同样身为男子的他，认同自己的情感，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中是个读圣贤书的才子，怎么能要求他接受自己这么不一般的感情呢？

　　“在中，我没有要折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告诉你我的心意。哪怕只是有一丁点的可能。”

　　“可是，你是万人之上的陛下……”在中思量许久，终于开口道，“坐拥天下，还有天下的美人。”

　　“即使是被收入宫中的妃子，也不是我所爱，那只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安定，我必须这样做。你是我第一个为之动心的人，尽管这样的感情会是禁忌，我还是不能当做没事发生了。”

　　如果“朕”是郑允浩对整个国家的交代，那么“我”就是对我的交代了吧，在中这么想着，心渐渐柔软下来，“允浩，你给的忘忧草，却没有让我忘忧，反而让我越发的忧虑了起来。”

　　“我也想试图忘记这种感觉，可是挥之不去了。即使你离开了，看不见你了，还是忘不了你的一切，你给过一个微笑，还是一句简单的话，都能在整个夜晚，重复的徘徊在耳边。”

　　“从我知道，自己无法对女子动心开始，就一直把这份忧愁深埋着，不让人发现。这是病态，是不容别人所接受的，我不想给金家蒙羞，我以为我只是无法对女子动心不一定就只会喜欢男人，这许多年来，都没有遇上这么一个人，男的，还是女的。”

　　“然后，那个黄昏，来问路的你，打乱了我的心了。原以为只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会发生这许多的纠缠。可是，当我发现我的心意无法隐瞒的时候，你却成了我的王。”

　　“即使相爱，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的，允浩。”

　　“当我的帝后，不可以吗？”

　　“帝后？”

　　“我能让这个国家改朝换代，就能不介意世俗的眼光，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样，还是不行吗？也许过去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就从我们开始，不可以吗？我是天子，还不能爱我所爱的人吗？你宁愿要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门外响起了一丝动静，俊秀敲了敲门，有仟拦不住他，只好跟着他进去。

　　“哥，我知道这样的你不会快乐的。这么多年来，我都看得到你眼中深深的忧愁，可是我不知道你在不快乐什么。直到我遇到了朴有仟，你遇见了允浩哥，我才开始明白了一些。”

　　“我们这样的感情，是病态吗？只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行吗？人就这么一辈子了，不能遵从心的想法去活吗？”

　　“可是……”

　　“姐，她会谅解的，不是吗？允浩哥喜欢的人不是她，就算勉强和她在一起，她也不会接受的。”

　　“俊秀说得对！”念蓁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外了，看到允浩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的伤痛，“陛下喜欢的人是你，就应该牢牢抓住，君王的爱都给了你，你应该做天下最幸福的人才是。金家就剩下我们三人了，当初爹和娘答应让我自己去寻找夫婿，就是想要我幸福。现在我代表金家，放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只要你点头，我们都支持你。”

　　“俊秀已经勇敢走出第一步了，在中。”

　　其实很多的答案我们心里早已经有答案，只是世俗的眼光，亲人和朋友的支持很同样的重要。我们活着，不能不顾一切的奔跑，即使找到很想要的，也要思量许久。

　　可是真爱不等人，错过什么，也不要错过爱。

　　要知道，古人的一小步，便是往后世界的一大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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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王家的婚事理所当然的告吹了，王铃儿哭喊着要爹爹给个说法，王老爷心中有苦说不出。

　　万岁爷都和你抢人了，你能争得过他吗？而且不用多久，金在中成为一国的帝后一事，就会公告天下，周边的国家都会前来庆贺。

　　自从皇上郑允浩和帝后金在中的佳事一传出，坊间顿时涌现了不少男男的配对。

　　人们才发觉，原来并不是只有男女相爱之事，男男也可以这样相爱着。只是过去封建所致，很多人都隐瞒着自己的取向，和不想爱的人成亲，过着索然无味的日子。

　　既然一国之君都勇于承认自己的爱情，才子金在中更是为了所爱，进宫成为辅助皇上的贤臣及内助，开创了这样的先河，民间百姓也就开始遵从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真正所爱之人了。

　　至于和晋城里出了这么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人，倒也跟着热闹了起来。许多人慕名前来，观看郑允浩和金在中相遇的这个地方。

　　萱草书斋继续经营着，郊外那件草庐成了一大景点，说书者把这一段佳话编成故事，天天在桥底下讲说，游客们沿着两人前往杭州的路前往，观赏沿途的风景，还有在那间凤美楼发生的事情，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赏心悦目的聊天话题。

　　帝王郑允浩和其帝后金在中喜结良缘一事，传诵千古，成为一时佳话。

　　即使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流逝，还是有人在传诵着一段倾城佳话是关于两个男子传诵千古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说

　　尹君思庭曾用名韩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