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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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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啪嗒
咔
凌云缓缓睁开眼睛,饭桌上的饭菜在灯光下有些寡淡,灯就在饭桌中央悬吊着,对面的人却隐在灯光外的黑暗里,看不清脸。
“你尝尝这菜······今天······”对面的女声很熟悉,声音时断时续的自饭桌那边传过来,具体说的什么,凌云却听不清。
凌云温和地笑着,将饭菜送进嘴中,细细地咀嚼。对方问什么,他便嗯嗯啊啊地回,似乎听不清的话语并不妨碍他理解对方的意思,那边仍在说话,凌云面上也在认真听。
对面的人站起来离开了饭桌,拿东西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过来,说话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凌云分了神,盯着手里的筷子,有些心不在焉,女人说的话本就像缺失内容般卡了碟,他注意力一分散,更是什么也没听见,任女声沦为无关的背景音慢慢飘远。
手上的筷子是红色的,两根筷子合在一起竟像一支笔。凌云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饭桌上的碗碟消失了。
一摞书整齐地立在书桌边缘,红笔已经在练习本上的答案后打了几个勾,本子上的法语题,凌云认得,这是他写的,法语题后的答案字迹稚嫩,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写得很是用力,薄薄的纸上 ,有几处被笔划出了道口子。
凌云捏着笔抬起头,桌上的台灯很亮,足够他看清学生的脸。
学生的眼睛长得极漂亮,睫毛弯弯长长地接了两捧灯光,晕进眼睛里,抬头看他的时候有些怯怯的,怯意融合着灯光,像脆弱的玻璃般易碎。
“老师。”小男孩小小地喊了声,手里紧紧攥着铅笔,等待老师的宣判。
凌云回过神来,对着男孩笑开:“都对了,你很聪明。”
男孩松了口气,面对夸奖还不是很适应,嘴角边的笑意很腼腆。
凌云觉得这孩子的反应很可爱,看他手上都是铅笔渍,便拿出湿纸巾想给他擦擦,指尖才触碰到他的手,男孩突然往后一缩,铅笔啪地掉落在地。
男孩受惊地看着凌云,只要凌云有下一步动作,他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
这孩子才5岁,看着很怕生的样子,自己的动作太亲昵,估计吓到他了,凌云忙将滑轮椅向后退去,离男孩远些。
“我只是想帮你擦擦手,对不起,吓到你了。”凌云举起摊开的双手,直到男孩犹豫地点点头,他才将手放下来。
凌云指指地上的铅笔,一面观察着男孩的动静,一面弯下腰。
铅笔掉在男孩的脚边,凌云伸手去捡,男孩瑟缩了一下,脚往里一收,凌云愣了愣,疑惑着将笔捡起来,他将身子坐正,男孩低着头,小小的身子在座椅上紧绷着,说不出的不自然。
凌云把铅笔放在男孩跟前的桌面上,迟疑着开了口:“杰仔?你······”
汪!
突然的狗吠声吓了凌云一跳,他转过身去,身后很暗,桌上的灯光照不进去。
黑暗中传来一阵警告的低吟,凌云盯着声音的方向,整个人拦在杰仔跟前:“杰仔,你家养狗了吗?”
没有回应。
“杰仔?”
凌云回头,杰仔不在。
周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了灯光,他处在一片黑暗中。
“杰仔?”凌云唤了声,依然没有人答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才走出两步,身后汪汪两声,突然一阵冲击撞上凌云的后背,把他扑倒在地,伴着一阵动物口涎的腥臭味儿,凌云的脖子被狠狠地咬住。
“啊!!”
凌云猛地坐起身子,突然的大动作,让他有些晕眩,他扶着头重新倒在床上,这里是他的房间,虽然没开灯,灯光自窗外投进来,房里并不暗。
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凌云在梦中受到的惊吓的心跳,随远去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
凌云将手搭到一边,没人。
咲然?
凌云用手肘撑起身子,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外面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客厅里有没有人。
这么晚,咲然去哪儿了?
“咲然。”
凌云朝门外喊了声,却没有回应,他掀开被子下床去。
人才站起来,却听到轻微的声音,像是手指扣在地板的声音。
“好疼······”
凌云仔细听出来,这是咲然的声音。他忙来到客厅,黑暗中,隐隐看到地板上有人倒在那儿。
顾不上打开灯,凌云跑过去将地上的人抱进怀里。
“咲然,怎么了?”
“老公······好疼······”咲然的声音虚弱无力,因为疼痛,冷汗汩汩自额角冒出来,说话间,一股热流自她体内流出来,她突然意识到是什么,咲然用力捉住凌云的手臂,凌云被她捉得忍不住“嘶”了声。
“老公······孩子······”
孩子?适应了黑暗,凌云才发现咲然趴在一片湿热粘腻里,脑子顿时一阵眩晕,他俩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凌云赶紧将咲然自地上抱起来,可身后再次传来一阵警告的犬吠声。
凌云身体一僵,还未转过身去,再次被凶猛地撞扑出去。
黑暗中警告的低吟夹杂吃痛的呼喊,一人一犬在撕扯,不断有物件掉落在地,乒乓作响。
“啊!!!”
狗咬住凌云的肩颈,向两旁甩,伤口撕裂越发严重,凌云握拳猛砸狗的头,可越砸,狗咬得越牢。
咲然摔在地板上,蜷缩着身子,肚子一阵阵抽痛,什么东西在往下坠。
“好疼······”
咲然的声音已经虚弱得快听不见。
狗似乎被打中了要害,松了口,凌云捉过地上的物件就向狗砸去。
只听呜一声,凌云手中的东西扎进了狗的身体,凌云顺手一拧,滚烫的血浇撒在凌云的手上。
打斗终于在狗的呜咽声虚弱下去后停下,一时间屋内不再有声响。
身上又累又冷,肩颈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凌云的眼皮子重得要抬不起来,好想睡,只要睡着了就不疼了,可凌云的意识在挣扎,他不能睡,他得离开这里,带咲然去医院。
凌云努力睁开眼睛,他向边上看去,黑暗中隐隐看见倒在地上的咲然已经不省人事,他努力从狗的身上爬过去,动作太大拉扯到伤口,他的额上瞬间浸出一层汗,太疼了,连呼吸都扯着疼。
凌云疼得要晕过去,就在这时候,重重的拍门声响起,他再度清醒过来。
“里面的业主,需要帮忙吗?”
门外的人仍在拍着门,凌云忍着剧痛向门的方向爬。
“帮帮我们!”凌云用尽了力气呼救,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他的呼喊,大声说着什么,可是,凌云已经听不见,他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他趴在地板上无法再动弹,只听到自己厚重的呼吸声,和轻微的滴水声。
哪里来的滴水声?
凌云伏在地上,眼睛勉强还能睁开,他想看清楚水声的来源。
周围很暗,什么也看不清,凌云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有一双冰冷的手攀上他的肩。
那是一种刺骨的阴冷,冻得凌云倏地睁开眼,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身后什么也没有。
凌云坐在一个沙发上,这里是······杰仔家?
房间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是刘学傅,杰仔的爸爸。
他礼貌地笑着走过来:“抱歉,杰仔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怕是上不了课。”
凌云还有些茫然,忘了回话。
刘学傅以为凌云有些不满,忙道歉:“对不起,凌老师,是我不对,应该提前通知你,今天的课时费我会照算给你,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的。”
“额?不,不用的,我就当运动运动。”
“要的,别跟我客气。”
凌云推拒着,可刘学傅态度很坚决,他只好应下来。
“我能看看杰仔吗?”
“···当然可以。”刘学傅脸上挂着笑,可凌云发现刘学傅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稍瞬即逝,仿佛是他的错觉。
房内的窗帘拉上,屋内有点暗,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凌云走到床边坐下,杰仔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听到有人走近,竟瑟缩了一下。
这孩子似乎很容易受到惊吓。
“杰仔。”凌云把声音放得很轻。
杰仔的眼皮颤颤,没有睁开。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凌云抬起手,抚上男孩的额头,凌云的手心温暖,杰仔的额却显得有些太凉。
凌云的手顺着杰仔前额滑到脸颊,整张小脸都是凉的。
凌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杰仔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眼里竟透着委屈和······惊恐?
“杰仔······”
“老师。”刘学傅突然走进来,杰仔又紧张地闭上眼。
“让他再休息会儿吧。”刘学傅笑着,整个人挤进床头狭窄的空间里,凌云不得不从床上起来给他腾出位置。
刘学傅伸手压了压杰仔身上的被子,似乎担心杰仔受凉。
“···好···”凌云答应着,迟疑着向外面走。
刘学傅送他到门外,门关上的时候有些急了,竟砰地响。
凌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杰仔与其说事病了,不如说是受了惊吓,他在怕什么?
“老公。”
凌云抬起头,他又回到饭桌边上,寡淡的灯光仍在饭桌上笼着,对面的人已经回来坐下,估计看凌云在发愣,人从黑暗中探进灯光下,这回凌云看清了,对面的人是咲然。
“你怎么了?”咲然关切的问着,看凌云回了神,便又坐正:“怎么吃饭还愣神呢?饭菜不好吃?”
“不是的,很好吃。”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我可就让铃铛吃了啊。”咲然佯装愠怒,朝边上招招手,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声,大狗铃铛从黑暗走进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