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七万更

1、愚人节

　　4月1日。
　　愚人节。

　　指节发白，林烛手在对话框上空悬着颤抖。

　　W-
　　我

　　对话框的竖杠短暂出现又快速消失，林烛松开齿关的瞬间牙印凸显再稍用力些就会咬破皮肤。

　　「傅希：你想说什么？」
　　「傅希：你爱我？」
　　「傅希：你喜欢我？」
　　「傅希：你离不开我？」
　　「傅希：林烛，别再骗人了好不好。」
　　对面发来好几条信息。

　　林烛吐出口气来，悬空的手落下。
　　「林烛：我不爱你。」
　　「林烛：我不喜欢你。」
　　「林烛：我没骗你。」
　　「林烛：这样好些了吗？」

　　「傅希：你骗我。」
　　「林烛：那讲什么你会满意呢？」

　　「傅希：什么叫我满意？」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在聊天框上方停留许久。
　　「傅希：算了。」

　　「林烛：嗯。」
　　「傅希：你之前想说什么？」

　　林烛瞥了眼竖放的小黑板，上面的印迹被保留下来，小浣熊栩栩如生。
　　「林烛：在哪里学的简笔画，教程能给我发一份吗？」

　　「傅希：林烛。」
　　「林烛：嗯。」
　　「傅希：你没别的想和我说的吗？」
　　「林烛：比如？」

　　对面持续着长时间的沉默。
　　「傅希：我要结婚了，林烛。」

　　林烛撕掉指边的肉刺，血色一滴滴溢出，她拱起身子抹去血迹面无表情打字。
　　「林烛：祝你幸福。」

　　【傅希来电】
　　傅希：“喂。”
　　林烛：“嗯。”
　　傅希：“我要结婚了。”
　　林烛：“祝你幸福。”

　　傅希：“只有这个吗？”
　　林烛：“对你好吗？”

　　傅希：“很好，特别好，非常好。”
　　林烛：“那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烛看着pad上《动物世界》的暂停符号发怔。

　　傅希：“我们分手多久了？”
　　林烛：“今天是第461天。”

　　傅希：“你，记得？”
　　林烛：“你忘了。”

　　傅希：“谁会记得分手分了多少天。”
　　林烛：“我。”

　　傅希：“你-”
　　林烛：“要给我请柬吗？地址还是原来那个，你知道的。”

　　傅希：“林烛！”
　　林烛：“我会去。如果你把请柬寄来的话。”

　　傅希：“非要这样吗？”
　　“不让我去？”林烛一顿：“是该避嫌，那这样吧。”

　　“号码换了吗？”林烛打开免提切换界面。

　　傅希：“不然我拿什么给你打电话？”
　　林烛：“易付宝。”

　　“没有。”傅希：“干嘛？”
　　林烛：“礼金打过去了，请柬你看着送。”

　　傅希：“林烛。”
　　林烛：“我挂了。”

　　“等等。”傅希制止：“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会吧。”林烛回答。

　　傅希：“我不信。你声音很冷。”
　　林烛：“那我不会。”

　　傅希：“你说谎。”
　　林烛：“婚期什么时候？”
　　傅希：“一周后。”

　　林烛：“嗯，挂了。”

　　“嘟嘟嘟嘟——”

　　五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
　　傅希：“为什么把我删了？”
　　林烛：“你要结婚了，一会你的号码我也拉黑，就这样吧。”

　　“林烛！你怎么老这样？！”傅希略带气愤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缭绕，声音逐渐与记忆中的吻合共振。

　　五彩斑斓的泡泡在房间里乱飞，那是她们住进这个房子的第一个月。

　　“PU——”
　　泡泡在林烛眨眼时破裂，溅得屏幕上都是。
　　她捞过傅希箍在怀里：“看看你干的坏事。”

　　“就一点点擦了就行，干嘛呀你，影响我吹泡泡。”傅希挣扎着要从她怀里起来。
　　林烛点了点脸颊：“亲一口，让你继续吹。”

　　“吹泡泡还要我牺牲色相，你怎么老这样啊～”傅希瞧着林烛皱鼻子。
　　林烛：“啊，这就出卖色相了，我工作好辛苦的，今晚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一个快乐的吹泡泡的小女孩不要可怜可怜我吗？”

　　“好吧好吧，亲你一口。”傅希凑近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

　　键盘的敲击声与泡泡细微的破裂声夹杂在一起，夕阳渐斜，橘黄色的日光洒入房间静谧又惬意。

　　林烛盯着茶几上的手机一动不动，雾一样的夜从窗外倾泻进来，洇过她的身体，吞掉最后一点天光。

　　24岁的林烛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她有爱这样的奢侈品。
　　时间告诉她每一样东西都有保质期，但她觉得爱傅希没有保质期，因为爱不属于东西，是一种神奇的能量和磁场，只要她在她身边，她的眼睛就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她的鼻子就只会闻到她的味道，她的心就只会为她而沉沦。

　　与傅希生活的几年里，她记不清究竟做了多少的工作，遇到过多少个工作伙伴，也回想不起除傅希以外的其他面容，搬来西陵城后她的生活和傅希接轨在一起，傅希快乐她比她还快乐，傅希难过她也一样。

　　她记得傅希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动作，傅希知道她喜欢吃哪家的鸡肉条，她们一起去音乐节挥舞着青春热血，夜晚驰骋在西陵城的大街小巷，各式各样的纪念品把小窝塞得满满当当，她们简单并幸福的生活着。

　　但爱终究有保质期。
　　傅希工作了，她的世界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绚烂。
　　线上工作让林烛的世界变得小起来，除了三五挚友，傅希组成了她的全世界。

　　她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傅希也终于对生活产生了厌倦。

　　爱开始的原因有很多，爱结束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不爱了。

　　她嗅着林烛身上的味道说了分手。

　　林烛试图挽留，她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傅希变成小老太太是什么样子。
　　「傅希：我们做朋友吧。」
　　「林烛：做不了。」

　　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做朋友呢。

　　她花了好几天把傅希的东西收好，陪着她新租了房子，看着师傅把东西运进她的新家，和她一起收拾好，她删掉傅希所有联系方式，回到了她们的家。

　　她在等，等一个不会回家的人。

　　删掉的联系方式被反复加回，有时是发烧了，有时是不会弄电器，有时是一些无厘头又不能拒绝的要求。
　　直到门口的鞋架出现另一个人的鞋。

　　傅希找她的频率变低，她也不再关注她的消息。
　　她不断成长着，她也为她而感到骄傲着。

　　她们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少，后来有小半年都未碰面。

　　她的联系方式躺在她的列表里，被她偶尔在深夜里翻出。
　　于是什么是爱呢。

　　林烛接到了新的工作机会，需要去另一个城市。
　　她喜欢西陵城，即使这里的天气总阴晴不定，电动车飞驰着很莽，吃的东西好辣，她还是很眷恋。

　　她的手在联系框踌躇许久，等来了傅希发来的消息。

　　拦截消息的红点在手机上一闪而过。
　　林烛点开查看。

　　「傅希：最近过的好吗？」
　　林烛让身体陷进沙发，手机屏幕的亮光成为偌大房间唯一的光源。
　　「林烛：还不错。」

　　「傅希：我不信。」
　　「林烛：我过得很差。」

　　「傅希：又在敷衍了。」

　　林烛把手机合在胸前遮住亮光，隔几分钟拿起。

　　「傅希：回我。」
　　「傅希：你把我拉出来。」
　　「傅希：林烛！」

　　林烛想了想坐起身拨通电话：“傅希，我要离开西陵城了。”
　　傅希：“为...为什么？”
　　林烛：“有新的工作机会。”

　　傅希：“什么时候？”
　　林烛：“明天。”

　　傅希：“...”
　　林烛：“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傅希：“祝你前程似锦。”
　　林烛：“还有呢？”

　　傅希：“去哪里？”
　　林烛：“东芜城。”

　　傅希：“离这好远。”
　　林烛：“是啊，坐高铁要整整一天多，以后可能很少见面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傅希：“嗯。”
　　林烛：“婚礼我去不成了。”

　　傅希：“嗯。”
　　林烛：“你还有想说的吗？”

　　傅希：“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林烛：“我在问你啊，我要走了。”

　　傅希：“嗯，票定了吗？”
　　林烛：“订好了，去东芜城。”

　　傅希：“确定了吗？”
　　林烛：“嗯，确定了。”

　　她迟疑着开口：“你呢？结婚确定了吗？”
　　傅希：“嗯，定了。”

　　林烛：“那就祝你幸福美满。”
　　傅希：“谢谢，工作顺利，一路顺风。”

　　“那个。”傅希开口：“今天是愚人节，你说谎了吗？”
　　林烛：“你呢？”
　　傅希：“没有，你呢？”

　　林烛：“也没有。”

　　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