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重生后废物千金杀疯了》宝贯

2、第二章

　　暮春的河水带着残冰的凉意，赵榛鼻腔里满是水草腥气。

　　“郑榛，你快醒醒！” 一道急切的呼喊，钻进赵榛的耳中。

　　她脑海中闪过赵桓刺来的匕首，还有柯宁素临终时的泪眼，心头涌上一股恨意。

　　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惊惶与埋怨：“郑梳你怎么真把她推河里了？”

　　接着，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哪知道她畏水啊！我只不过是想作弄她一番。”

　　“你是她妹妹，怎会不知她不会水？”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这要真救不回来，我如何跟母亲交代？” 最后这句话，语调里带着颤抖，此时真觉得有些后怕了。

　　赵榛只觉得耳根子都快被吵炸了，脑袋昏昏沉沉，她下意识地攒起力气，睁开眼睛，“咳咳！” 她猛的呛出一口河水，凤眼一瞪，“放肆！何人喧哗！” 这声呵斥带着沙哑却不减威仪，惊得围过来的少女们齐齐后退半步。

　　赵榛这才看清，眼前是几个神色各异的少女，为首那个小姑娘，望着自己眼神里还有一丝躲闪。

　　赵榛满心疑惑，她不是刚被赵桓和柯宁素逼死在养心殿吗？

　　怎么这会儿身处船上，还听到有人喊自己郑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赵榛注意到自己细嫩的双手，这不是她握惯银枪已经生茧的手，而是属于年轻少女的柔软指腹。

　　赵榛扶着船身缓缓起身，河水顺着衣摆滴答砸在船板上。

　　眼前朱漆大船正随波轻晃，翠羽船帆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泽，这等精致奢华的大船，莫说前世身为女帝的她从未见过，便是征战途中见过的江南富商船只，亦难有这般讲究。

　　“郑榛，你还好吗？” 柔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榛回身，面前人让她不自觉的一愣，“柯宁素？”

　　话一出口，便被一声嗤笑打断，正是郑梳：“郑榛，莫不是脑子进水了？连徐小姐的姓氏都能记错？”

　　赵榛回头睨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忽然头痛欲裂，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是一群贵族子弟相约游船赏景，这身子的主人叫郑榛，是将军府的长女，同柯宁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叫徐宁素，是当朝宰相千金，也是郑榛爱慕的女子。

　　方才众人让她为徐宁素连作十首诗，待到了第十首时她稍一停顿，便被妹妹郑梳推进河中。

　　想来如今这身子的原主人已淹死，她才得以借尸还魂。

　　“不过是写不出诗，略施薄惩让你清醒清醒。” 郑梳拨弄着指甲，余光扫过郑榛湿透的衣襟，“现在你醒了，这最后一首诗该想出来了吧？”

　　换作前世，敢有人如此挑衅，赵榛早该一剑封喉。可如今身处陌生环境，她不得不按捺杀意。

　　尤其是面对这张与柯宁素相似的脸，让她对着这张面容作诗比杀了她还难受 。

　　赵榛心有决断，不管面前人是姓柯也好，还是姓徐也罢，前世二人情分早已两清，今生她都不想再与这张面容有任何牵扯。

　　“你傻站着做什么？快念啊！”郑梳的催促声中，船上响起一阵嘲讽的笑声。

　　赵榛沉默着抬眼，目光扫过船上看热闹的众人，最终定在郑梳脸上。

　　那眼神冷得刺骨，郑梳心头一惊，忽然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惧意，不由得闭上了嘴。

　　赵榛抬眼望向徐宁素，对方指尖绞着绣帕，眼中含着期待，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在等着她开口。

　　赵榛只为原主感到悲哀，她若真关心原主，又怎会任由郑梳将人推入河中，甚至在她醒来时，还追着讨要情诗？

　　在看那双温柔凝视的双眸里，此刻映着满船人的嘲弄，哪有半分真心？

　　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和船上这群黄毛丫头计较，眼下还是先离开这里，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地方。

　　船身随波轻晃，赵榛扶着栏杆环顾四周，终于在下游望见一叶扁舟。

　　她指尖叩了叩栏杆，算准距离后扬手招呼，船家立刻掉转船头，朝着画舫划来。

　　“阿榛，我想听你为我做的最后一首诗。” 徐宁素的声音裹着甜腻的香风飘来。

　　赵榛转身时，恰好看见她用帕子掩唇轻笑。

　　原主那些私底下为徐宁素做的情诗，怕是早就成了这群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既然你想听，我便做给你听。”

　　徐宁素面上露出欣喜的模样，赵榛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前世柯宁素倚在她肩头，眼波流转着温柔的笑意。

　　那时她以为这便是永远，却不知所谓情意不过是复仇的幌子。

　　只恨自己轻信了花言巧语，错把假意当真心。只恨自己半生戎马看透了人心，却在情爱里输得一败涂地。

　　赵榛强压下心头厌恶，她望向渐渐靠近的扁舟，听着画舫上众人交头接耳的嗤笑，忽然开口，声线冷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百首情诗墨未干，痴心错付泪空弹。

　　曾期携手同风月，岂料欢言尽戏瞒。

　　曲终方知痴梦碎，心明始觉孽缘残。

　　从今斩断相思缕，独向青山自在看。

　　从今往后，她要断情绝爱，不再为虚妄所困，哪怕前路荆棘遍布，也胜过在温柔陷阱里粉身碎骨。

　　众人皆愣在当场，面面相觑间只道郑榛怕是得了失心疯，京中谁人不知，将军府那位不受宠的长女，单恋宰相千金徐宁素已到痴狂境地，写了满屋子的情诗。

　　如今竟在船头做了首绝情诗，分明是要与徐宁素一刀两断。

　　徐宁素眉峰微蹙，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见郑榛忽然转身，踩着湿漉漉的裙裾跃上栏杆。

　　画舫众人发出阵阵惊呼，眼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稳稳落在下方小船上。

　　船家握着竹篙瞪大双眼，连声道：“姑娘好身手。”

　　赵榛抬眼望向画舫上众人震惊的面孔，目光掠过徐宁素怔愣的神情，她对船家轻声说道：“开船。”

　　船家忙不迭摇桨，身后传来郑梳说话的声音，却都被哗哗水声盖过。

　　她垂眸望向水面，倒影中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庞，鼻梁高挺，面容白皙。细看之下，那双眸中的瞳孔和旁人是不同的，是琥珀般的棕色，平添几分异域风情。

　　水波轻晃间，她抬眼望向两岸景致，熟悉的城阙轮廓与陌生的市井喧嚣，她喃喃自语："这是京城？"

　　撑船的老船家闻声回头，赵榛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位中年妇人。

　　常年风吹日晒的肤色下，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沧桑感，竟让她一时辨不出性别。

　　"女子掌船？" 赵榛脱口而出，在她所处的年代，江河之上向来是男子的天地。

　　船家朗声笑了："姑娘见外了，我家几代都是女子掌船，算不上稀奇事。" 话音未落，船舱内又走出一位妇人。

　　船家眼角眉梢皆是关切："阿妹，你今日身子不爽利，就别出来吹风了。"

　　"阿姊，你若累了便换我来。" 妇人抬手欲接过竹篙。

　　船家佯装板起脸："快回去歇着，我精神着呢！"

　　望着两人眼底流转的默契，赵榛轻声感慨："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她是我娘子。" 船家笑意更深，眼角皱纹舒展开来，"我们十六岁成婚，眨眼已过二十余载了。"

　　赵榛这才想明白，方才以为船上那群人嗤笑她，是因为她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动了心思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在这里，女子与女子结为连理，早已是市井间的寻常风景。

　　她喉间泛起干涩："今年是哪一年？"

　　"永宁二十年啊。" 船家的语气带着几分诧异，"姑娘莫不是不记得了？"

　　"永宁二十年...... 那是大周多少年？"

　　"大周四百年整啦！西夏和北狄年初的时候还送了好些贡品进宫呢。"说到这处，船家声音中还有这几分骄傲。

　　大周四百年，她在心底默念着。

　　她从大周十年一下子来到了大周四百年。

　　正在思索间，船家的竹篙勾住岸边石桩，“姑娘，到岸了。”

　　赵榛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元宝，"船家，这些可够船资？"

　　中年妇人望着她掌心的银两，古铜色面庞掠过一丝惊诧，她连连摆手："姑娘使不得！这足够寻常人家半年生计了。"

　　"收下吧。" 赵榛将银两塞进船家手中，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厚茧，可见这绝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若有缘分再相遇，便当是预付下次的船资。"

　　赵榛说完，踩着晃悠的跳板迈上河岸。

　　身后传来船家与娘子的私语："我待会儿去如意坊称上几斤阿胶，熬上红枣汤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赵榛站在岸上举目四望，巡街的侍卫多是些带刀的女子，一个个身材飞扬英姿飒爽。

　　骑马的贵女，从她身前策马而过，控缰的动作娴熟至极。

　　街上传来清脆的鞭响，循声望去，赶车的中年妇人正挥着长鞭吆喝。她体型壮硕，粗布短衣下露出的小臂晒得黝黑。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世道女子已和她那时大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