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奶咸木子

5、第 5 章

　　发出尖叫的是乌年同桌，一个瓜子脸，长相精致的女生。

　　“你身上好臭！我不要和你坐，不要，你走开！”

　　女生推乌年凳子，手脚并用。

　　小孩听风就是雨，坐后桌的两男生见此也跟着附和，说闻到臭味。

　　一时间，教室里的孩子面面相觑，全都看向坐在凳子上，穿着发白短袖的乌年。

　　乌年有个大一点的表哥，他所有的衣服，都是人家剩下不想要的，来来回回洗得发白，还有不少褶皱。

　　他们说，那短袖脏，肯定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可那是乌年精挑细选后最合身、干净的衣服了。

　　乌年低头，眼里没有一点光彩，像是连阳光都不愿意照进来的阴暗之地。

　　女生还在吵着让他离开，他要去哪呢？全班五十个座位都已坐满，他离开后，又能跟谁坐？

　　乌年攥紧拳头，自尊心裂了条缝，他咬牙，刚要起身，一道身影冲出来将他护住。

　　“他不臭。”许柒走到他身旁，眼神坚定，阳光之下，她睫毛被照得金黄，“有本事你和我换位置，去坐后排。”

　　女生似乎想起她坐在垃圾桶旁边，犹豫一下，看一眼乌年，又下定决心般站起来收拾东西。

　　“坐就坐，垃圾桶都比他好闻。”
　　女生走到后排，将许柒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许柒捡起来拍拍，也不生气，抱着东西走向乌年，在他身边坐下。

　　乌年说：“滚。”冰冷的嗓音将她的示好隔绝于千里之外。

　　见她没反应，乌年踢她的凳子：“我叫你滚！谁要你的可怜？离我远一点，我看见你就恶心！”

　　许柒差点被踢到，抓着桌脚稳住身形。

　　她抱着书包，委屈极了：“只有我愿意和你坐......”

　　乌年跳起来，还要说什么，被上课铃声打断。

　　他坐回去，凳子拉得好远。

　　老师进来上课，第一节选班干部帮忙发书，到第二节才开始讲课。

　　老师教他们韵母的发声，读两遍后，让全班学生拿刚发的本子跟着写。

　　许柒写一个大大的a，余光瞥见乌年没动，只把本子摊开着，仰头看黑板。

　　她想起了来，乌年没有笔，也没有书包。

　　今早到学校时，他什么也没拿，因为乌正阳没给他买。

　　许柒只有一支笔，老师说，这节课写完要把本子交上去，没交的小孩会被打手板。

　　许柒用笔尾去戳乌年：“乌年，你先写。”

　　她把铅笔放到他课桌上，对他笑笑。

　　乌年顿了顿，淡淡看她一眼，拿起笔，毫不客气地低头写起来。

　　许柒看着他写。

　　他写得好慢，每个字母要写上好几遍，到最后，铅笔芯还断了。

　　许柒只能先用小刀销铅笔，铅笔销完，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不出意外，她被老师打了手板。

　　老师用戒尺打得，威力不亚于扫帚条。

　　回到座位，许柒对着红肿的掌心吹气，她问五年：“乌叔叔没有给你零花钱吗？”

　　乌年沉默，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许柒从书包最里格，掏出一块钱，塞到他的手里：“我给你。”

　　她又对他笑：“铅笔只要五毛钱，剩下的你可以买糖。”

　　乌年将那钱攥得很紧，拳头微微颤动。

　　他深吸口气，黑色眸子盯她，要将她看穿：“你到底想干什么？”

　　乌年怀疑他，这辈子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如果有，那么对方一定怀揣着某种别样目的。

　　可许柒只是说：“对不起啊。”

　　乌年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为秦晚和乌正阳的事道歉。

　　乌年看她，莫名的情愫蔓延开来，闷在心头无处宣泄，他烦躁出声：“许柒，你欠我的这辈都还不完，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汽车行驶的嗡鸣带走许柒的思绪，车停，许柒提着小包下车。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许柒将发丝别在耳后，身后是高铁站，红色灯牌指引检票口。

　　她对跟来的乌年说：“就送到这吧。”

　　乌年双手插兜，嗯一声：“我周天就过去，你等等我。”

　　将人送走，乌年去了阿幼朵的住处。

　　阿幼朵给他倒水，拿来一个银匣子，不大，一手就能握住。

　　“（用你的血养它）”阿幼朵将银匣子放桌上。

　　乌年没回话。

　　银匣子上雕刻着花纹，还有看不懂的字符，盖子揭开，有只黑色肥虫在蠕动，小拇指大小，扒拉着匣子外壁要往外爬。

　　乌年把匣子合上：“（谢谢）”

　　阿幼朵咧嘴笑，抓住他的肩膀，长指甲垂下，似乎下一刻就能从他皮肤剜下块肉：“（把它想成你的孩子，孩子长大，父母也会离去）”

　　这是阿幼朵给他的忠告，乌年将匣子揣到兜里，手指摩挲凸起的符文。

　　他看向窗外，太阳隐落山脚，散出点点星光，他也该走了。

　　乌年没在苗寨过多停留，当晚踏上了归程。

　　来的轻松，走的也轻松，他甚至没带走那件被他换下来的苗服。

　　六个小时后，列车到站，他下车，走到出站口。

　　出站口直连地铁，他没去，坐电梯到楼上的露天平台。

　　平台空旷，和马路连接有一排石墩，可阻绝车辆，供人休息。

　　乌年来到石墩前，趁着等待间隙点了支烟。

　　前方传来喇叭声，车窗摇下，江淮之隔着条路喊他：“别抽了，老烟鬼，赶紧上车。”

　　乌年穿过斑马线，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他的烟没熄，烟雾在车内缭绕，江淮之将四个车窗全都摇下来。

　　“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这是老子的车！”

　　江淮之骂他，乌年又吸了口，将烟头掐灭，丢进车内垃圾桶。

　　“草。”江淮之对他又爱又恨，“你要是给自己吸死，我第一个来扫墓，不做别的，纯笑。”

　　江淮之将他带到商贸中心，王武组了个局，说给他送行，其实就是舍不得，想着约个饭，再劝一劝，挽留一番。

　　江淮之和乌年一前一后，走进包厢，中间有张大圆桌，满汉全席，王武从主位挪到后席，对乌年说：“来，坐。”

　　乌年没客气，径直坐下。

　　王武给他倒酒：“唉，你真想好了？”

　　乌年嗯了声，一饮而尽。

　　“就为了个女人？你要想谈恋爱，哥给你找啊，偌大的北城，我就不信找不出你喜欢的。”

　　乌年从他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添杯：“哥，不一样。”

　　拇指划过酒杯底端，光是提到她，乌年就不可避免勾了勾唇。

　　他低头笑，笑得王武都怔住不敢动。

　　江淮之倒是淡定许多，自顾自夹菜吃：“王哥，这蛤达好吃，味儿足。”

　　这一声让王武如梦初醒，也夹了一筷子垫肚，味道确实不错。

　　他不死心追问：“怎么不一样？”

　　“她陪了我十多年。”乌年无奈道，“我离不开她。”

　　对于这番矫情的发言，王武的评价是：“要死要活。”

　　“你现在不也过得挺好？”

　　乌年没说话，拿起筷子夹菜。

　　王武灌了口酒：“你是去哪来着？”

　　乌年张了张口，被江淮之抢先答：“南乡！”

　　江淮之叹口气，劝王武道：“你也别管他，他决定好的事，真劝不动，死倔。”

　　“反正南乡那地，经济水平也不错，他也熟，你让他去闯闯。”

　　王武气不打一出，提乌年一脚，又拿出烟来，摸了半天，没找着打火机。

　　乌年拿自己的给他点。

　　王武又踢他一脚：“草，你最好给老子好好混。”

　　乌年应一声。

　　王武接着威胁他：“婚礼记得邀请老子，我要当伴郎。”

　　乌年阖了阖眼，又应了声。

　　*

　　“吴姐，这三天麻烦您了。”

　　“没事。”吴漾将整理好的文件资料递给许柒，“不可抗因素，能理解，我只是帮你整理数据，具体项目实施还是得你来。”

　　许柒应下，拿着文件回到工位。

　　旁边工位上，杂乱东西堆了大片，有个张扬大方的女生正在打扫。

　　她是公司新招的编程师，负责C组剧情运行程序。

　　许柒是负责C组剧情文案的，两人今后少不了交流，于是她主动打招呼道：“需要帮忙吗？”

　　那女孩抬头，狐狸眼下有颗泪痣，看着性感：“不用，你忙，我尽量动静小些，不吵到您。”

　　许柒点点头，打开文件处理工作。

　　十一点是午休时间，许柒将文档保存，旁边的人也刚好收拾完。

　　她问：“你们平常去哪吃饭啊？我刚来，对附近不是很熟。”

　　公司初成立，不大，没有食堂，需要自行解决餐饭，但会有餐费补贴，招聘时都有说明。

　　许柒起身，将凳子往里推：“我带你去。”

　　“好嘞。”女生不墨迹，披一件衣服跟着许柒走。

　　她们坐电梯下楼。

　　“我叫宋清如，你呢？”

　　“许柒。”

　　两人一搭没一搭聊着。

　　许柒带她去了家小面馆，这地方便宜好吃，是她每次饭点的优选。

　　宋清如点了碗疙瘩面，吃的时候两眼放光。

　　“这面不错，应该是面粉揉的，自从来到这，吃的全是机器面，可难吃了。”

　　许柒吃不出来，无论那种面，她都觉得一个味儿。

　　“你老家哪的？”

　　“北城。”宋清如笑，嘴角有两个梨涡，“偏北方，我们那的面，几乎都是自己擀的，换个环境，还真吃不惯。”

　　许柒的筷子不小心敲了下碗，她垂眼：“北城好玩吗？”

　　“还好吧。”宋清如梭两口面，“待久了，其实也就那样，反正空气挺干的，没南乡水灵。”

　　宋清如问：“你是南乡本地人？”

　　许柒摇头：“不是，但我老家离这不远。”

　　宋清如嘿一声，说：“我就知道，你们南方人，长得水，看得出来。”

　　许柒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干脆闭嘴，埋头吃面。

　　她赶时间，吃得快，放下筷子时，宋清如才吃了一半。

　　“我还有点事。”她委婉开口。

　　宋清如表示理解，让她先走。

　　许柒来到公司外围的临时停车场，找到打双闪的红色迈巴赫，打开车门坐进后排。

　　陆询早已等候多时，敞开双臂等着许柒来抱他。

　　见许柒没有要抱的意思，他又厚着脸皮压上去。

　　许柒将他推开。

　　陆询委屈道：“宝贝，还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