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安宁》来山

39、往事

　　华文栋是王大娘的儿子。

　　苏烟小时候的玩伴不多，华文栋就是这寥寥无几中的玩伴中，最重要的一位。

　　幼时的苏烟曾一度将这位大自己三岁，却无所不知的哥哥当作如同“新闻联播”般具有权威性的信息库。

　　二十多年前，苏大国和刘娟离婚时，闹得很不愉快，二人都觉得苏烟是他们这段失败婚姻的黑历史，谁都不愿意要苏烟。

　　最终法院将苏烟判给了苏大国。
　　不，对苏大国来说，是法院将苏烟塞给了他。

　　虽如此，苏大国仍不愿养育苏烟，他索性将苏烟扔在老家的房子里，偶尔想起这个女儿，就给她打一笔单薄的生活费。

　　在同龄小孩还在父母的臂弯中撒娇时，苏烟已经是一位独立的小大人了。

　　纵使再独立，生活能力再强，那时的苏烟也终归只是一个年龄只有七岁的小孩。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前一夜大雪纷飞，苏烟将漏风的门窗关紧后便裹着下午王大娘送来的棉被陷入了睡眠。

　　或许是那一夜的温度太过冰冷，苏烟发起了高烧，她蜷缩在冰冷破旧的屋子里，昏沉的脑袋早已失去了意识。

　　那天下午，王大娘按照往常苏烟放学回家到家的时间，来喊苏烟去家里吃饭。

　　她如平常那般，边走边喊，这次她却并未等来苏烟的回应。

　　王大娘急匆匆跑进屋才发现，蜷缩在床上的苏烟，长时间的高烧，将她白皙的小脸烧的通红。

　　王大娘不敢耽误，赶忙把苏烟送去了医院。
　　接诊的医生将王大娘当作了苏烟的监护人呵斥了一顿，说孩子再晚送来半个小时，器官都烧衰竭了，到那时候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苏烟发烧住院的期间，一直都是王大娘和华文栋跑前跑后照顾她。

　　作为父母的苏大国和刘娟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过面。

　　苏烟原以为父母不知道她住院的事情，后来苏烟才得知，她发烧当天没去上学，老师也没接到请假消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便联系了监护人苏大国和刘娟。

　　苏大国和刘娟在苏烟的事情上，总是会很默契的达成一致。
　　他们都与老师说，不用管她，她爱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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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烟康复后出院，王大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生活，便想着将苏烟接到自己家一起照顾，小小的苏烟便有着与现在同样的倔强性子，她不愿麻烦别人。

　　无奈之下，二人商量各退一步，苏烟跟着王大娘吃饭，晚上回自己家睡觉。

　　这些年来，苏烟多亏了王大娘一家的照顾，王大娘、苏烟、华文栋三个异性人，却是这个世界上真心实意希望彼此好的人。

　　可以说苏烟能健康的活到28岁，王大娘占了百分之九十的功劳。

　　在苏烟心中，早已经将王大娘、华文栋当作亲密无间的家人的存在了。

　　苏烟心中一直记着王大娘的恩情，她事业做出一些成就后，首先给王大娘在北京和老家市区各买了一套房子。王大娘说什么都不肯要，若苏烟坚持给她，她们就不要往来了，苏烟只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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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烟看着眼前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在岁月这把雕刻刀的手中，华文栋已然变了模样。

　　身着不合身的蓝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基础款的白色T恤，黑色的头发用发胶做了造型，但很显然，这位发型师并不专业，不仅没有给华文栋提升气质容貌，反而将华文栋打造成了刚出生的小牛。

　　“我和同学合伙开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我们团队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现在要做生物科技，我们还是想把公司创办在中国。”华文栋笑着说。

　　苏烟表示明了，她并不意外华文栋的选择。

　　“做的哪个方向？和钱总有合作？”
　　苏烟询问。

　　她方才就看到华文栋手中的文件了。

　　“我们公司做的医疗健康，药物研发、诊断试剂和健康服务我们都做。”

　　“钱总是谁？”
　　华文栋来参加宴会，却不认识宴会的主办方。

　　“那你这是？”

　　华文栋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嘴角蔓延出苦涩的笑意，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我们公司经营的板块，前期研发需要的费用太高了，前面两轮的投资款已经不能维持这个月的开销了。”

　　华文栋解释说。

　　“听说来参加宴会都是大佬们，我这不，托朋友进来碰碰运气吗？”

　　“哥，你策划书给我看一下。”

　　华文栋将策划书递给苏烟。

　　苏烟翻阅时，华文栋就像家长夸赞自己的孩子那般夸夸其谈，与苏烟讲述着自己的“孩子”。

　　苏烟将策划书交还给华文栋。

　　“哥，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去YS科技一趟，让投资部那边总体评估看看？”

　　这个项目倒是很有前景，但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

　　尽管眼前的这位是苏烟恩人的儿子，自己最好的玩伴，她也不会公私不分。

　　作为YS科技的掌舵人，苏烟所作出的每个决定都要为公司，为员工们负责。
　　YS科技所有的项目都要由风险部、市场部、投资部等各部门进行联合评估，审核，全部通过后，苏烟才会在合作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华文栋惊喜的看向苏烟，“行啊，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二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话。

　　苏烟临走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喊住了华文栋。

　　“哎，哥，你现在住哪儿？北京还是临城？”

　　“北京啊？怎么了？我们公司创立在北京，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就和你一样常驻北京了。”
　　华文栋说。

　　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使二人早已对对方的小动作或小心思了如指掌。

　　苏烟挑眉，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预卜先知的华文栋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不住。”

　　苏烟不死心，“我租给你。”

　　华文栋摇头，“小烟，你可别害我啊，这要让妈知道了还得了。”

　　“你别总把那些事放在心里，也别想着报恩，哪有什么恩情啊，都微不足道。况且，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不用去计较那么多。”

　　“你要是再提房子的事儿，我可真和你做陌生人了啊。”

　　华文栋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蝴蝶展翅般的振动感在苏烟掌纹中绽放，苏烟垂眸扫了眼，是安丽发来的信息。

　　苏烟简单与华文栋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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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隐在黑暗中。

　　忽然闪烁的手机屏幕，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

　　四位体型硕大的男人不约而同地眯起那本就不大的眼睛。

　　“大哥，那娘们怎么还不出来啊，咱们这都等一晚上了。”
　　坐在副驾驶的光头男人失去了耐性。

　　坐在后排，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如同灯泡般的头上遍布黑色的线条，他眉心中间有一道骇人的长疤痕。

　　他粗糙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屏幕。

　　不知对话框收到了什么信息，他凶狠的目光望向车窗外，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来了。”

　　刀疤男人抓起车门收纳盒的黑色头罩，三两下带上，他那张狰狞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

　　“走，动作利落点，别弄出声音。”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灯烛通明的电梯间走入昏暗的停车场，一时间，眼球不能适应这样极端的变化。

　　苏烟掀了掀眼皮，给眼睛一个缓冲的时间。

　　“苏总，这边。”
　　走在前面身着职业套装，脖子上挂着工牌，为苏烟引路的男人名叫冯米，是方才钱总副手——岑正业的助理。

　　“你去忙吧。”
　　苏烟停下了脚步。

　　她眼睛本就不好，在灯光昏暗处，她的视线也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黑纱，她索性不再行走。

　　见苏烟没有再向前走的意思，冯米攥了攥拳头。

　　“苏总，您的车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岑总交代我一定要让我将您安全送到。”
　　苏烟低垂着眸子，在对话框中编辑着信息，让司机来此地接她。

　　“没关系，你回去忙吧，替我和岑总道声谢。”

　　苏烟的手指最终游走到右下角，悬浮的指腹还未落下。

　　湿润的触感在口鼻处蔓延，她的大脑率先发出了指令，沉重的眼皮将视线覆盖的严严实实，嗅觉、听觉，所有的感官好似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与世界断开了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苏烟在颠簸中重新拾回了感官。

　　身体各处的感受争先恐后地向苏烟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她动了动身子，粗糙的摩擦感夹杂着丝丝细微的痛感，肆无忌惮的在她脚踝处、手腕处释放。

　　口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腮颊被撑得酸痛，恶臭的气味闯入鼻腔。

　　恶臭的气息仍在渲染，那紧绷的眼睛也成为了它的手下败将，变得又酸又涩。

　　肿胀的血管在迸发着异样的兴奋，温热的血液在缓慢流动。

　　如同躺在棺椁之中，阴沉与黑暗钩织而成的坚硬网罩，将苏烟束缚其中。

　　某些尘封已久的感受在召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