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栾树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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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操场周围种了一圈栾树，已然完全成熟，满地都是粉色的果实。
林雨也适应了在这所新学校的生活，至于班上一些女生的针对，林雨只能劝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那件校服洗干净后，陶星冶并没有接受，反而带着点意外，“脏了就是脏了，怎么洗都有痕迹。”
他撂下一句话就把校服丢进垃圾桶，林雨咬着唇不讲话，却在晚上放学后，趁没人偷偷把衣服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
十月份，学校组织了篮球四校联赛，停课一周，姜爽是篮球队长，教室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班里那几个女生有了事情做，天天忙着给球员送水，也没心思再和林雨过不去。林雨算是过了一小段正常生活。
上午一个人在教室写作业，林雨记得陶星冶去训练前交待过自己，下午要去球场给他送水。
“我要喝热水，运动完喝冰水不好。”
那是命令的语气，陶星冶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也在欺负这个被针对的女孩。
他自以为自己是她的救世主，帮她说话，可是同时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林雨应该感激他毫无作用的帮助，理所应当的使唤这个女孩去给自己跑腿买饭，去给自己送水擦汗。
他把林雨当成弱者，所以肆无忌惮的使唤，哪怕他嘴上教育林雨要学会反击。
他认定林雨就应该被这样对待，至于那几句维护，也无非是履行班长职责。
林雨找出陶星冶抽屉里的保温杯，装满水带去餐厅，准备吃完午饭顺路给他送过去。
餐厅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饭菜都是打折出售，虽然剩下的菜大都稀汤寡水，但林雨很满足，她已经省出来一点钱，很快就够买一个小蛋糕了。
林雨刚打好饭就有一群人闹哄哄的冲进餐厅，为首的正是姜爽，十月份的天气还穿着短袖短裤，身边围着三四个女生给他递纸巾和水，一群人里面，林雨认出来好几个班里的人。
姜爽在和李朝峥说话，随手接过一个女生的水，还递给人家五块钱，搞得那个女生尴尬的走开。
一群人走远，去了餐厅二楼。林雨知道，二楼有很多好吃的，但她没去过。
被班上几个女生骂穷酸的时候，她们总是说：“你连餐厅二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本是纯真热烈的年纪，美丽的面容上显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表情，突兀而丑陋。
林雨永远记得她们的表情，怎么有人能将如花的面貌变成这般恶心的样子？
操场上人来人往，啦啦队在训练，国旗护卫队在一旁踢正步。
林雨靠着边走，不知道陶星冶在哪个场地训练，几乎是绕了一圈才找到。
“我渴死了你才来，你存心的是不是？”陶星冶正和别人说话，就看见那个闷罐子站在自己两步外拿着水杯。
“给你水。”林雨不想反驳什么，几个女生就够让她头疼，要是把陶星冶惹毛了，他指不定会不会更加过分。
林雨知道陶星冶和其他欺负自己的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外人看来他是在帮自己，但她不需要趾高气昂，带着嘲讽的帮助。
她不去辩解，是因为陶星冶比她们更可怕，他学习好，又是班长，有着老师那边和大部分同学的支持，要是自己和他吵架，会让自己境地更加艰难。
“我让你走了吗？”陶星冶拉住林雨。
“下午留在这里看我打球。”说完他把杯子递给林雨，回去开始训练。
你真的很讨厌，林雨心想。她没办法，只能拿着水杯坐在旁边的观众席上。
过了一会儿，几个女生过来坐在林雨身后，脚有意无意的往林雨身上踢。林雨沉默的走开，到另一边坐。
“哈哈哈，咱就是踩她脸上她都不敢说一句话。”她听到身后几个人肆无忌惮的嘲笑，指甲扎在掌心的疼并不足以使她忽视那些话语。
还有两年，不，不到两年。林雨啊，你再坚持一下，以后就没事了，去高中就没事了。
那几个女生变本加厉，把没盖上瓶盖的矿泉水瓶朝林雨砸去，她后背瞬间被洒出来的水弄湿。
天雅中学校服是白色运动装，水浸湿布料，她蝴蝶骨都隐约可见。
林雨浑身发抖，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断掉。不知什么忽然搭到自己身上，遮挡住视线。
她挣扎着拿掉头上的衣服，原本以为还是那几个女生的恶作剧，睁开眼，却没想到是姜爽！
他五官硬挺，眼神却温柔的要溺出水，语气温柔：“这么冷就多穿点，我外套先借给你，黑色的也看不出男女款。”
林雨要哭了，呆呆地点头。
“我去训练了。外套穿好”姜爽站起来拍着球小跑跟上自己队员。
林雨痴痴地望向姜爽离开的方向，他总像一个太阳一样，出现在她昏暗的世界。
晚上，林雨趁同学们都离开教室，小心翼翼地掏出日记本，满怀虔诚的开始写有关那个少年的事情：
今天风很大，陶星冶非要我给他送水。这一个月来的相处，让我彻底对这个学校不抱希望了。
连作为班长的他都打心眼里歧视我，他似乎还以为我笨到察觉不出来他对我的歧视，装出一副为我伸张正义的面孔。
他根本就是把我当成生活的调料，我讨厌陶星冶，我讨厌这个学校。今天下午她们竟然还故意洒我一身水，只是我没想到姜爽会来帮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来帮我。
他或许看到了我被泼水；或许是因为风流多情，习惯性撩拨别人，总之，他帮了我。不论有意无意，不论出于好心坏心。
姜爽，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让我相信以后的生活会好。
她写完日记，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书本最下面。
第二天就是正式球赛，活力四射的拉拉队穿着白色队服上场跳开场舞，周围都在喊一个名字，林雨仔细听才听清楚她们喊的是“徐美晗”
这个名字在校园里并不陌生，是九年级的学姐，出了名的美女学霸。
林雨没见过徐美晗，但看着领舞的那个女孩，直觉告诉她，那个女生就是徐美晗。
纤长的四肢协调的舞动着，即使是在四所学校的学生面前领舞也毫不怯场。
林雨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女孩，光是远远的看着她就能感受到满满的活力，想必本人一定充满力量。
原来在这所肮脏的学校，真的有女生可以活得如此耀眼夺目。
篮球赛很快开始，林雨对于篮球赛没兴趣，但是因为他们是主场，学校要求所有学生必须观看。
那几个女生忙着给她们喜欢的人送水，林雨第一次在学校没有人打扰地过了一个安静的上午。
一场比赛结束，场馆内传来欢呼声。
她坐在最后面，被前面几个高个挡住，根本看不清球场上的人，但凭借着周围人的欢呼声，她意识到球场上的人有姜爽！
林雨迫不及待的想看姜爽一眼，四处找空隙，终于得以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里看到球场上的情形：姜爽和他的队员兴高采烈的抱在一起，他甚至还高调的领喊起口号，全场随着他的口号开始欢呼。
林雨心底没来由的高兴起来，那一丝高兴，好像是一颗种在沙漠里突然被雨水滋润的种子，势不可挡的开始生根发芽，席卷了林雨荒芜干涸的内心。
之后的几天，林雨特意抢前面的位置，全神贯注的盯着球场，为姜爽的每一次投球激动。
原本看不懂球赛的她，慢慢也体会出球赛的乐趣来，甚至在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还意犹未尽。
球赛结束那天晚上，学校内部举办了颁奖晚会，校长给代表他们学校出战的球员颁奖。
林雨依旧是全程盯着姜爽，似乎要将他的一举一动刻在心间。
陶星冶站在领奖台，毫无波澜的低头任由李叔叔给他套上奖牌。
“不错啊，陶家出了个文武双全的儿子。”李叔叔玩笑着说道，接着去给下一个人挂奖牌。
人群中，一个身影忽然吸引住他的目光。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放轻呼吸——
女孩半弯着身子，一蹦一跳，眼睛泛光，满是崇拜。
他顺着林雨的目光看去，最终落在了与他隔着两名队员的姜爽身上。
他不由得握紧手中的花束，她这是，什么意思？
颁奖结束，学校里准备了表演节目。林雨原本以为徐美晗会上场，谁知道并没有她。
在看到班里那几个欺负她的女生伴着歌声登场，开始跳舞时，林雨厌恶的收回目光，趁没人注意，溜回教室。
教室里稀稀拉拉几个人，陶星冶也在，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他怪怪的。
林雨打消掉写日记的想法，掏出好几天没写的习题册开始练题。
陶星冶看了眼旁边一声不吭开始写题的林雨，一把抽走习题册，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笔在本子上划出一道长痕。
林雨不满的看向陶星冶，那人面露嘲讽。说实话，陶星冶长相不亚于姜爽，姜爽皮相骨相都硬挺，他却是浓骨相柔皮相，攻击力远不如姜爽。
然而在林雨眼中，他却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你是不是喜欢姜爽？”陶星冶嘴角扯起一抹笑，他皮肤白，一抹笑更显得他跟个妖孽一样。
林雨骤然听别人将自己和姜爽联系在一起，一阵心慌，脸刷一下变红。
喜欢姜爽？不，不是喜欢，是欣赏。姜爽更像是她的精神支柱，不是简单的喜不喜欢能概括的了的。
“你别胡说。”林雨抬手去拿自己的练习册，却被他举得更高。
“喜欢也没用，知道徐美晗吗？她家在学校也有占股，她也喜欢姜爽。你凭什么觉得姜爽会喜欢上你？”
“不喜欢也没事，我也没想过和姜爽有什么。”林雨冷下脸，祈祷陶星冶不要再发神经，赶紧把练习册还给她。
“那你就承认自己喜欢姜爽咯？”陶星冶脸色忽然变得很冷，狠狠将练习册摔在地上，不经折腾的本子瞬间四分五裂。
林雨不明白他发什么疯，是有人不顺着他还是怎么，让他把积蓄的怒气全洒在自己身上了。
林雨满眼怒气，那人自如地对上她的目光。
他的平静衬得林雨就像是个只会无能狂怒的疯子。
林雨心酸地咬着嘴唇，垂眸盯着地上的凌乱，语气妥协，“你要是看我烦，我可以跟老师说一声，不和你坐同桌。”
她声音温吞，带着哭腔，说完就去捡练习册，回到位置刚想坐下，凳子却被陶星冶一脚踹开。
陶星冶轻蔑地看向林雨：“你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的！那几个女生才哪儿到哪儿，得罪了我，才是真没你好日子过。”
林雨知道他说的对，可心里的怒气愈演愈烈，再也压制不下来，哭着跑出教室。
姜爽正在教学楼下的超市买矿泉水，刚准备上楼就看见林雨跌跌撞撞的跑下来。
没有多想，伸手拦住她。那人抬头，竟是满脸泪痕。
“谁欺负你了？哭的这么伤心？”姜爽掏出口袋里的纸递给林雨，拉着她往教学楼后面寂静的地方去。
林雨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站着，看着眼前的栾树发呆。
姜爽看林雨心情郁闷，想安慰她却又找不到词汇，顺着林雨的目光望去，发现她正在看栾树。
“这是栾树，春季嫩叶红艳，夏季满树黄花绽放，秋季叶片变黄，枝头挂满红色蒴果。”
林雨抬头望向姜爽，那人也感受到了，低头看向林雨：“栾树的花语是奇妙，震撼，绚烂一生。林雨，答应我，以后不管怎样，要好好的活下去。”
姜爽原本是想安慰林雨，将她注意力转移，没想到竟然说到生死这样沉重的话题上来。
这是他爷爷小时候时常教导给他的，他家院子里就有一颗枝叶繁茂的栾树，爷爷总是和他讲有关栾树的一切，他竟然就这样下意识地说出爷爷教导给他的话。
看着身边女孩干净的脸庞，姜爽摇了摇头。
林雨和他不一样，他家里一团糟，爷爷才会经常说要他好好活下去，林雨学习那么好，家里人一定喜欢她极了，自己何苦跟她说这些。
姜爽自嘲一笑，下一秒却被林雨抱住，胸前传来湿意——是她的眼泪。
姜爽浑身僵住，心里涌现出一丝异样，有关林雨，有关他母亲。
“我会的。”林雨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姜爽想起来曾经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痛苦的抱着他哭，他那时太自以为是，瞧不起眼泪，他很少在母亲抱着自己时给过什么安慰。
他缓缓张开手臂抱住林雨。
“不要哭。”姜爽轻轻拍打着林雨的背部，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安慰连着带亏欠母亲的那一份，都在今日给予这个姑娘。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我爷爷和我说过，人要像一棵树一样生长，没有人庇护就自己庇护自己。
树小时候都很柔软易折，但要坚信日复一日的扎根是有意义的。林雨，我们都要坚信自己可以长成可以庇护自己的参天大树，好吗？”
姜爽声音温柔耐心，即使在后来林雨忘掉许多事情后，她依然记得，曾有一个人，告诉自己要像一棵树一样成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栾树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