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照镜子》PrimeMeridian

59、噩梦学府-8

　　那梦迈开瘦长的腿走过去，教室里几个学生一直盯着。
　　“这是你交给我的作业，你自己评价一下。”
　　没有看见老师的表情，那梦的视角盯着桌上的素描作业。那梦是个门外汉，但也能看出很多线条太过粗糙，有很多努力打磨更改的痕迹，一旁放的是别的学生的作业，铅笔根根细腻的线条交错后又连贯，白纸上呈出一个明暗分明、眼神坚毅的人像。文华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画，没有说话。
　　老师叹了口气，说道：“文华，画画不只是努力这么简单的，你要去找到那个属于你自己的感觉。老师不是苛责你，而是希望你多去体验生活，形成自己的风格。”
　　老师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充斥着那梦的耳朵。
　　“一幅画，你不需要反复的去改动他，改动的时候下一笔不一定是原来的轨迹，你就需要更多的线条去弥补那个缺口，这个坑就会越画越大。”
　　“你的画让我感到你是个压力很大的人，你要适当调整你作画的情绪，或者把你的压力转为愤怒的笔画。现在我看到的画里面的情绪都很杂糅，你要有一个统一的格调。”
　　“文华，这次的版画作业你怎么没交？”
　　“文华，不是我想说你，你真的是艺术生吗？”
　　“文华，你下课后留一下。”
　　“文华，班上同学已经组好队了，要不然……你插入他们组？或者你一个人做下小组设计也可以？”
　　“文华，你的材料费还没交。”
　　“文华……算了。”
　　许多老师的声音环绕在那梦耳边，那梦低头手里拿着铅笔，抬头又看到自己在画室里。这次和之前修修改改的画不同，铅笔每一笔打在纸上都很用力。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纸上，坚硬的线条和整齐的阴影面，画纸上的男人就像另一个版本的文华，眉眼深沉，像是在表达不甘和气愤。那梦心里感慨了下，这几幅其实看上去很不错，文华受到启发后进步很大，这样的画很有她自己的风格。但是文华不满意，一张张撕下卷成一团，贴上另一张继续画，终于画到把自己的纸全部用完。
　　那梦站起，不知道在画室画了多久，感到自己浑身僵硬。走到一旁的地上，捡起地上其他同学没画完的纸，自己继续画了起来。
　　不知道又画了多久，有一个同学进来，看到了那梦捡地上的纸，大声说道：“文华你不至于吧，纸都没有。”
　　那梦回头，看见一个男生站在门口，那梦看不清脸，只见那个人的身体逐渐扭曲，一下子身体分出好几个人站在那梦面前。
　　“我听说文华还去捡大家不要的纸画画！”男生大声说着什么有趣的事。
　　“啊，不是吧，这也太尴尬了吧，同学。”
　　“文华一定是想着帮画室搞卫生！”
　　那梦转身冲出教室，进了宿舍。
　　“文华！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要擅自捡我们的纸！你听到了吗！”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梦又感觉快喘不上气，窒息感爬上全身。那梦爬上床铺躺下，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书架前，是之前文华很喜欢去的那个书店。
　　“文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那梦抬头，看向那张模糊的脸。
　　“你好久没来了，还看光碟吗？”男人开口。
　　“好，看。”那梦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点头。
　　想起之前有个画面就是在昏暗的房间看大肚子电视，那梦开始警惕起来。跟着男人，自己被领进店里面的一个房间，空间不大，十分昏暗，和之前梦里的一样，杂乱的物品和墙上各种海报贴纸。男人走到大肚子电视那，在电视机柜台里插入光盘。那梦迈过沙发，径直走到电视前的床上坐下，背靠着枕头，看着前面的男人播放碟片。
　　男人搞好之后也来到床边，那梦感到床垫右边陷下，是那个男人坐了过来。文华的情绪似乎并不紧张，还很放松。碟片播放的是日本动漫，高挑的少女穿着超短裙在电视里蹦来蹦去，动漫里的各种鲜艳的颜色一下一下的照亮昏暗的屋内，昏暗的气氛被生气的动漫驱赶出房间。
　　看了一会，男人开始说话：“文华，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那梦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嗯了一声。
　　“发生什么了？”男人问。
　　“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太顺利。”那梦始终盯着电视。
　　男生动了一下，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变化。“送你个礼物，知道你喜欢看这个。”
　　那梦低头接过物品，房间太黑看不清书，但文华知道是什么。“送给我的吗？真的吗？”文华似乎不敢相信。
　　“嗯，你也是我的老顾客了，算是小小福利。”男人开口，不看电视，只是看着文华。
　　文华似乎非常开心，那梦张嘴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男人笑了一声，张嘴道：“就知道你喜欢。”
　　“你是特地送这个安慰我的吗？”
　　男人又发出笑的声音，“也算是。”
　　“真的很感谢你，虽然我其实没买几本书，都只是来这里看。”那梦低头，看着文华的手在扣着卷边的衣角。
　　“我知道阿，哈哈。”男人似乎并不介意。
　　那梦的头更低了。
　　男人慢慢靠近，那梦都可以闻到这人身上的烟草味，还有一些陈旧物品的味道。“文华，其实……我是因为喜欢你，不想看你不高兴，所以才送你这个。”男人一只手摘掉自己的眼镜说道，黑框眼睛放在了一旁书堆上，镜片上有指纹痕迹。
　　那梦没有躲开，当然，指的是文华没有躲开，自己心里隐隐浮出不妙的感觉。
　　“文华……我……”男人越来越近，那梦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文华适时的闭上眼，画面归于一片黑暗。
　　再一睁开眼，那梦呆滞的走在校园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感觉到文华的状态又变得糟糕起来，旁边的同学经过的时候奇怪的看着自己。
　　转过身，看到一位同学大声的对自己说，“你还不快去阿，在这呆着干嘛？钱都给你了。”
　　“铃铃铃——”电话铃声传来。
　　自己转过身，就置身在一个电话面前，干瘦的手拿起听筒，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喂，文华阿，你的生活费可能要晚点寄给你了，你爷爷奶奶那边情况有点复杂……”
　　“你那个助学金申请材料，爸妈这边找不到了，你看看能不能去找老师求求情……”
　　“文华，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现在有好多活要做……”
　　挂掉电话，自己出现在一张书桌前，那梦手用力一推，一堆书哗啦的掉在地上，大声的喊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话啊？”
　　昏暗的房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大肚子电视不断变化的颜色时不时照亮一部分房间。
　　那梦听见自己嘴里发出难听的咒骂声，低头看见自己的脚在踢着什么，抬头面前又变成一个关门的店铺，自己在用力踹着门。
　　踹完，那梦转身走在黑黑的路上。
　　“你看见文华了吗？”
　　那梦身体一震，身体转过去，是图书馆的那个瘤状怪物！
　　来不及思考，那梦转身向前跑去，怪物的脚步紧紧跟在后面。跑着跑着路边一个同学拦住自己说道：“你去了没有啊！你说话啊！”
　　那梦不明所以的挣开那个人的手，把她推到地上，继续向前跑。
　　“文华，你作业呢？”老师站在那梦面前，抓住自己的手，表情严肃的说道。
　　那梦继续推开这个老师努力向前跑。
　　“文华，你什么时候去店里，我们一起看书。”李老师瞪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睛，也抓着那梦胳膊说道。
　　那梦吓得一叫，试图用力挣脱老师的手。这时又出现另一只手也抓住那梦，那梦慌忙中抬头一看，竟楞在原地，怎么是帽兜男？自己难道不是在文华的梦里吗，为什么和本人有关的角色？男人的五官格外的清晰，长得又黑又炸的浓重眉毛下面是一双没有感情的吊眼，宽大的鼻翼，干裂的嘴唇，都比禹舒桦给自己的那张照片清晰多了，那梦非常疑惑，所有的问题冲进脑子。
　　而这时候瘤状物已经追了上来，肿胀的畸形爪子狠狠扣住那梦肩膀，痛的那梦整个人向一边倾斜。回神之际，那梦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一个折叠刀，用力向瘤状物划去，怪物尖锐的声音向细针一样穿入那梦耳朵，接着挤着畸形的眼睛向后一退挣脱出折叠刀。
　　那梦推开一旁的人，没命般的向前跑，到了尽头处赶紧转弯，一转弯竟然跑到了一个天台。
　　呼啦啦的大风灌进耳朵，那梦的身体开始刺痛，脸也一阵阵的刺痛。瘤状怪物紧跟其后，那梦根本来不及思考，开始继续冲刺。天台仿佛没有尽头，那梦一直跑都没有跑到终点，就在瘤状物要追到自己之际，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那梦一瞬间失重下跌。所有的画面从眼前加速往上走过，每一层都有一个人站在窗台看着那梦，有老师，有同学，也有年纪大的中年人和老年人，隔几层就能看到黑色的瘤状物挤着眼睛望着自己。
　　就在脑袋要砸到地面像炸开的西瓜时，腿下一个结实的力量拉住了那梦。
　　那梦心有余悸的低头一看，是一根长长的深肉色绳子，继续往源头看去，好像是……一个深紫色的婴儿。这是婴儿相连的脐带绑住了那梦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