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年》慕绾陌

11、第 11 章

　　同年七月十四日，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军阀和以吴佩孚、曹锟为首的直系军阀为夺取北京政府统治权，在京津冀地区爆发战争，称“直皖战争”。

　　后，皖军溃败，段祺瑞于七月十九日通电全国，自请罢免官职，解除定国军名义。直皖战争宣告结束，直奉两系控制了□□。

　　这天宋秉书从部队刚回到宋家，就被赵晚棠扑了个满怀。

　　小姑娘笑意盈盈地抬头看着他：“少将军回家啦，猜猜我我要送你个什么礼物？”

　　“送我礼物？是有什么好事吗？”宋秉书低头看着她，手上一边解着腰扣。

　　赵晚棠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坐到床边，摇了摇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光，“喏，这不是讲究个礼尚往来嘛。”

　　“哦~那赵小姐要回什么礼呢？”宋秉书一边问，手上的动作仍不停。

　　赵晚棠不想再同他玩笑下去，没个正形，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换好衣服来客厅！”

　　宋秉书看好似逗到她了，挑了挑眉，加快动作换好了衣服。

　　从楼梯向下望能将整个客厅收入眼底，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坐在钢琴前面的她。

　　“宋少夫人的礼物呢？”

　　赵晚棠正紧张着，他突然出声，险些将她吓得岔过了气，她转头命令道：“坐好，安静。”

　　宋秉书一落座，一段悠扬的琴声缓缓流出，明媚温柔，主C大调的旋律像是春天的花、夏天的风，宋秉书看着她在琴键上跳动的手，突然想到，人如其名，像西府海棠，音乐是，人亦是。

　　一曲终了，梦回还。

　　“怎么样？”赵晚棠转身，略显局促地坐着，像是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很好听！你写的？”宋秉书问完，又加了一句：“特意写给我的？”

　　“嗯，回礼嘛，虽然礼轻。”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宋秉书走上前，蹲下来和她视线平齐，他轻轻握住刚刚送礼的手：“不轻。”

　　“有谱子嘛？”

　　“你不会要剽窃我的成果，拿去发表吧！”

　　“啊？”宋秉书实在是想不通赵晚棠想事情的逻辑。

　　“不是，我又不懂这些，你送礼总得给个实在点的东西，能让我收起来的吧。”他伸手轻轻点了下赵晚棠的头，“你送我的东西，我拿去发表什么。”

　　不知是不是为了来配宋秉书的好心情，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堂，照得卧室地板像是聚了一湾小潭。

　　借着月光，宋秉书拿着琴谱，看着看着，耳边似乎又响起琴声，连带着他觉得纸上的音符也在跳动着。

　　自1919年五四运动，全民族普遍觉醒，爱国主义运动高涨，赵晚棠也是其中一员，她知道国民党屠杀爱国同胞，她知道他的丈夫在为国民党效力。

　　赵晚棠在直皖战争结束后不久就收到了来自上海的工人阶级政党联络中心的信件，彼时距离她写歌送给宋秉书已一月有余。

　　联络中心告知她，如今在中国东南部地区的爱国人士自发聚集在一起，在共产国际代表的帮助下，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团结一致，准备计划成立中国共产党，但党的成立艰难万分，需要全国马克思主义者的协同帮助。

　　赵晚棠所在乐团就是当时五四运动兴起时在陕区所建立起来的共产主义学生联盟会，但是由于在陕国民党反动派的打压，联盟会虽然以乐团的形式堪堪维持了一段时间，最终不堪压力，走向解散。

　　赵晚棠对于联盟领导者的软弱恨铁不成钢，在乐团解散后，她接过与上海工人阶级联络中心的联络任务，一直与中心进行信件往来，但此番收到这封请求新件，她有些不知所措，出于私心，她还没有告诉联络中心陕西地区的学生联盟会已经解散，只剩下了她一人。

　　“......我很遗憾地告知，陕西地区的学生联盟会因种种压力，已宣告解散，目前已知的仍然想要与组织保持同一战线的人员只有我一人......”

　　赵晚棠趁着宋秉书在部队，潜入他书房，反锁了门，从抽屉中拿了一张纸，在桌子上左挑右选，最后拿了一支比较好看的钢笔，回信。

　　“我深知中国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们马克思主义者、共产主义坚定的拥护者的前进道路蜿蜒曲折，虽然已成功推翻封建帝制，但是帝国主义对我们的加害只增不减，且军阀横行，国民党反动派一直在围杀追剿共产党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十分艰难......”

　　两个月后，上海地区的中国工人阶级政党回信，会派一名北京来的共产党人来帮助重建陕西地区的共产党组织。

　　赵晚棠拿着信，高兴地上蹦下跳，结果就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宋秉书，宋秉书顺势抽过她手上的信，等赵晚棠反应过来看向他时，宋秉书已变了脸色。

　　“你应该安心待在家里，不想和那些太太们喝茶聊天了，就弹弹琴，现在局势很混乱，你不应该掺和进来。”宋秉书低着头边折信边说道，脸色寒冬的风一样冷冽。

　　赵晚棠闻言只觉一阵气愤，她以为这个在国外接受了先进教育的留学生会支持她的，没想到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古板。

　　“那少将要不要把我抓回审讯室，或者直接把我枪毙了，领着我的人头去向你的上司讨功啊！”赵晚棠是有些害怕的，但现在他已经发现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就是一死。

　　宋秉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他从来都不坚定的效忠于谁，谁能救中国谁才是好政党，现在委身于此地实在是权宜之计，国内局势动荡不安，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她一个小姑娘，若不是嫁给他，现在应该还在念书，这些弯弯道道，迟早有一天把她的小命绕没了，但在她眼里，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人。

　　宋秉书皱着眉，就这么盯着赵晚棠，长久的沉默中，赵晚棠满脑子都是在指责自己的冒失，如果之后宋秉书冒充自己给联络众人传递虚假情报，联合上海的反动派围剿共产党人，那她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宋秉书见她满脸忧愁，自嘲地笑了笑，本身就没什么感情的，强求那么多干什么。

　　“这几天你不许出门，我吩咐了门卫所有信件拒收。”

　　宋秉书将手上的信撕碎，转身出了门。

　　赵晚棠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寒冬已经来临，那锋利的冰棱已经刺入我的心脏，我不愿认命般的让寒冷麻木我的身体，我偏要挣扎去求得那一线生机，太阳正在升起。

　　再过几天那位同志就要到了，她必须想办法找机会出去。

　　客厅宋太太的抱怨吸引了赵晚棠，“哎呀，真是麻烦，不过你放心哈，一周后我准时到会场，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赵晚棠灵机一动，可以借此偷偷溜出去。

　　赵晚棠整理了下心情，跳出房门，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妈，要给谁包个大大的红包啊。”

　　宋太太抬头看着自家儿媳妇穿着小洋裙，像个漂亮的小精灵，愈发欢喜，“哎呦我的宝贝，这几天我忙进忙出的，总感觉好久不见你。”

　　赵晚棠跑下楼，扑进宋太太怀里，“您辛苦啦，我也想了想，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都要变成邋遢的老女人了。”赵晚棠在她怀里抬起头，扮着鬼脸，“刚才听您说要去赴宴，是谁的宴会呀，可以带上我吗？”

　　宋太太脱下手套，轻轻拍了拍赵晚棠的头，“当然可以，正好趁这次宴会，我想向大家正式隆重的介绍一下我的儿媳妇。”